帝国如风--元朝的另类历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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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权臣燕帖木儿、伯颜、脱脱、哈麻生前身后事
永乐十年夏日的一天,明成祖朱棣在武英殿闲来无事,让太监李谦、王吉从收藏图书画卷的古今通集库中,找出一批宋朝皇帝御像观览,并招来大臣袁忠彻、画师徐英一起品鉴。朱棣看了半晌,笑着点评道:“宋朝皇帝,自太祖以下,虽然都有一根胡羊鼻,但面容清癯文弱,和太医院的太医一个长相。”转天,朱棣又让太监把所有的元朝皇帝像搬于殿中,仍旧与袁、徐二人品题。元朝列帝,清一色的魁伟雄迈,大脸方面,肉眼凸腮,朱棣叹道:“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吃绵羊肉长大的汉子。”可是,细看元顺帝像,朱棣脸露诧异,扭头对袁忠彻讲:“怎么这位又是一张太医脸?”
袁忠彻当时不好说什么,唯唯而已。而后,老袁在其《记瀛国公事实》一文中,详录了他年少时听其父辈所讲的一则故事:宋恭帝投降后,被元朝降封为瀛国公。一夜,元世祖梦见一条金龙舒爪绕殿柱。转日,瀛国公来朝拜,正立于梦中所见的那根殿柱下。元世祖为此大动杀机。瀛国公惧诛,自请为僧,往西方学习佛法,为此捡得一条性命。经过朔北札颜地方时,拜见周王(即日后的元明宗)。这位周王很喜爱瀛国公妻子的美色,悦而纳之。几个月后,生下一子,妥欢帖睦尔,即日后的元顺帝。元文宗杀掉哥哥元明宗重登帝位后,也散布说妥欢帖睦耳不是明宗亲子,并贬放于高丽之地。以此追之,元顺帝当然就是宋帝之后了,所以长相才不像元诸帝。据袁忠彻自己记载,明成祖问他元顺帝为何样子不像宋帝之后时,他本想讲出小时候听的故事,但不敢断定传说真假,故而“俯首未对”。这个“大故事”的缘由,皆是元文宗惹的祸,他令当时的大文豪虞集起草诏书,告知天下妥欢帖睦尔不是自己哥哥元明宗亲子,故而使当时以及明代的汉人以讹传讹,附会成真事一样,实际上完全是小说家言,杜撰而已。这个故事愈流愈广,越编越像,完全是民族意识作怪。钱谦益就曾解释过:“中原遗老(元朝),心伤故国,从而为之说也。”明朝文人也无聊,有一位叫余应的还写《读虞集所草庚申君(元顺帝)非周王(元明宗)己子诏有作》一诗,弄得真像“诗史”一样:
皇宋第十六飞龙(恭帝为宋朝第十六位皇帝),元朝降封瀛国公。元君诏公尚公主,时蒙赐宴明光宫。酒酣舒指爬金柱,化为龙爪惊天容。元君含笑语群臣,凤雏宁与凡禽同。侍臣献谋将见除,公主夜泣沾酥胸。瀛公晨驰见帝师,大雄门下参禅宗。幸脱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时明宗在沙漠,缔交合尊情颇浓。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帐闻笙镛。乞归行营养为嗣,皇考崩时年甫童。文宗降诏移南海,五年乃归居九重。壬癸枯乾丙丁发(壬癸为水,丙丁为火,古人总以五行附会,认为元朝为水德,宋朝为火德,水克火,所以元当灭宋),西江月下生涯终(明军攻占大都,元顺帝仓促北返草原,患毒性痢疾,作《西江月》词一首而终)。至今儿孙主沙漠(指退走后的蒙古北元政权),吁嗟赵氏何其雄。惟昔皇祖受周禅,仁厚绰有三代风(指宋太祖夺取后周柴氏江山后,厚待柴氏子孙)。虽因浪子失中国,此为君长传无穷。
诗中有“新说”,元顺帝不是元明宗抢夺宋恭帝老婆而生的,而是出生后元明宗喜欢,向对方“要来的”。
观现存元朝皇帝画像,总觉这些蒙古爷们“婆焦”发型奇特。他们的胡须不是很茂盛,肉饼脸如同一个模子里扣出来一样,但脑门上的发绺十分不一样:一答头,三答头,一字额,大开门,花钵椒,三川钵浪,七川钵浪,银锭样儿打头,打辫儿打底(《大元新话》),等等,即使他们都戴顶笠,胡须式样仍可见出明显的区别。
至于元顺帝,脸型稍瘦,无非是御女过多,春药食用过多,与体力消耗有关,样貌和祖先实际上没什么大的不同。
热火烹油——权臣燕帖木儿家族的覆灭
元文宗死后,燕帖木儿想立元文宗亲子,自己的义子燕帖古思为帝,文宗皇后卜答失里想到自己大儿子刚刚被立为皇太子就病死之事,认为帝位不吉,议立元明宗小儿子懿嫾质班。果然,小皇帝不久也病死,此即“元宁宗”。一了百了,这回倒真的很“安宁”。
燕帖木儿认为这回总该立“义子”燕帖古思为帝了吧,不料卜答失里皇后成了偏执狂,把脑袋摇得更厉害。估计她身后有密宗和尚和巫师出主意,觉得这几年帝座都是死人台,不想让自个儿的孩子燕帖古思坐上这倒霉的位子。她主张要元明宗的大儿子,时年十三岁的妥欢帖睦尔来当皇帝,让他冲冲丧气,等这孩子死了再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计划赶不上变化,妇人这一招臭棋,不久的日后要了她母子俩的性命。
元顺帝妥欢帖睦尔是元明宗长子,其母迈来迪乃郡王阿儿厮兰的后代,属蒙古的罕禄鲁氏部落。元明宗当“周王”时,逃窜漠北,娶迈来迪。生下顺帝后,迈来迪得产后风而死。所以,传说中元顺帝是宋恭帝之子,根本是空穴来风。
元文宗与燕帖木儿害死哥哥元明宗后,怕妥欢帖睦尔长大后与己子争位,就对外下诏称这个孩子并非元明宗亲子,远逐于高丽大青岛,派人严加看管。过一年后,又把他徙至静江(今广西桂林)软禁。小小少年,阅尽人间冷暖,行尽世上苦路。
燕帖木儿心恨文宗皇后卜答失里妇人无识,也无可奈何,只得派人把妥欢帖睦尔从静江迎回。行至良乡,这位权臣亲自从大都出发远迎这位准皇帝。
燕帖木儿与妥欢帖睦尔并马徐行,“具陈迎立之意”,丑表功自己多么拥护这位准新帝。妥欢帖睦尔“幼且畏之,一无所答”。妥欢帖睦尔毕竟才十三岁,三年间又天南地北地被人折腾,乍见这位声名显赫、相貌魁伟的大权臣,他心中惊惧,根本是吓得说不出话来,更想不到像汉献帝少年时代安慰董卓那样“安慰”燕帖木儿几句。燕帖木儿本来就是害死妥欢帖睦尔之父元明宗的真凶,心中有鬼,一路见这孩子沉默不语,更是心底打鼓。所以,妥欢帖睦尔至大都后,久不得立,“迁延者数月”。其间,为了给自己和家族上“保险”,燕帖木儿把自己女儿伯牙吾嫁给妥欢帖睦尔。
少年“准皇帝”又疑又惧、如坐针毡之间,忽然传来大好消息:权臣燕帖木儿病重身死。
《元史》这样的“正史”以及《庚申外史》这样的逸史等等书目,均把燕帖木儿写成权高震主的恶臣。无法否认的是,如无当年燕帖木儿耿耿忠心和浴血奋战,元武宗之子元明宗、元文宗以及后来的元宁宗、元顺帝这一系人员根本不可能坐上皇帝宝位。所以,元文宗时代,就“下诏命(燕帖木儿)独为丞相以尊异之”,诏书中除“表扬”的话语以外,又有长达数十字的封爵、官衔:
“燕帖木儿勋劳惟旧,忠勇多谋,奋大义以成功,致治平于期月,宜专独运,以重秉钧。授以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师、太平王、答剌罕、中书右丞相、录军国重事、监修国史、提调燕王宫相府事、大都督、领龙翊亲军都指挥使司事。凡号令、刑名、选法、钱粮、造作,一切中书政务,悉听总裁。诸王、公主、驸马、近侍人员,大小诸衙门官员人等,敢有隔越闻奏,以违制论。”
公平来讲,燕帖木儿当得起这些美誉。没有他,元武宗一系血脉会离帝位越来越远。
在帝位空置的几个月里,燕帖木儿基本上就是皇帝,权力使人腐败,极权使人极端腐败,这位爷“挟震主之威,肆意无忌”,其“罪行”如下:
一宴或宰十三马,取泰定帝后为夫人,前后尚宗室之女四十人,或有交礼三日遽遣归者,而后房充斥不能尽识。一日宴(左丞)赵世延家,男女列坐,名鸳鸯会。见座隅一妇色甚丽,问曰:“此为谁?”意欲与俱归。左右曰:“此太师(指燕帖木儿自己)家人也。”至是荒淫日甚,体羸溺血而薨。
蒙古贵臣,吃顿饭宰十几匹马不算什么稀奇,娶四十个宗室美女也应该不算什么过分(忽必烈的权臣阿合马有几百个“老婆”),惟一过分的就是他把泰定帝皇后也敢纳为夫人。泰定帝虽然死后被“废”,怎么也是堂堂大元列帝之一。当然,如果按照蒙古风俗,这倒也并非是什么“大恶”。至于最后酒色过度,春药过度,溺血而亡,死得倒很有蒙古帝王特色。后世人对燕帖木儿的“印象”,基本都受上述几十个字的影响,以为这位爷数年或数十年如一日这般“荒淫”,其实,他也就是几个月的疯狂而已。真正是:不求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占有!
骆驼死了比马大。燕帖木儿身死,妥欢帖睦尔即位,是为元顺帝。这位少年帝王仍旧以权臣的弟弟撒敦为左丞相,以其子唐其势为御史大夫,并封其女为皇后,“并宥(燕帖木儿家族)世世子孙九死”,追封燕帖木儿为“德王”,谥忠武。撒敦跟随哥哥,前后脚病死,急入鬼门关。权臣家族,只剩下燕帖木儿的儿子唐其势和女儿元顺帝皇后伯牙吾撑住局面。撒敦病死后,唐其势接任其叔职位,为中书左丞相。
本来,元顺帝刚入大都皇宫,高丽籍宦官秃满迭儿就送来一名高丽宫女奇氏“主供茗饮”。顺帝在高丽被流放时,可能学会讲高丽语,两个人“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一唠磕,很投脾气,加上奇氏貌美,自然少男少女开始“弄那事”。正如胶似漆之时,燕帖木儿送女儿入宫,元顺帝当然得把这位姑奶奶供起来,立为皇后。册文上讲伯牙吾“谦裕静淑”,实际是个大醋坛子。她本人骄惯成性,又大顺帝几岁,眼见顺帝与奇氏天天腻在一处,妒火中烧,“日夜捶楚奇氏”,天天找碴虐待身为宫女的奇氏。最过分的一次,伯牙吾皇后让奇氏在自己面前跪下,亲自用烧红的烙铁烫灼顺帝这个“心头肉”美女的后背。
“(顺)帝虽不言,甚衔之”。元顺帝毕竟刚刚被立为帝,害怕燕帖木儿家族势力,仇恨在心,言语上不敢有所表示。但是,他本人爱宠高丽女子奇氏,“识者知天下将乱”,因为,元世祖有祖制:高丽女子低贱,不准入宫。日后,奇氏得为皇后,冥冥中预示着元朝天下的衰亡。
23重蹈覆辙——权臣伯颜的倒台
元顺帝即位后,为报谢“翊戴”之功,拜大臣伯颜(蒙古人叫伯颜的很多,最有名的就是现在这位以及先前平南宋的那位)为中书右丞相。
当初,燕帖木儿趁泰定帝初死在大都举事,南迎元文宗入统,正是首先给身任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的伯颜发密信,让他率军队保护时为怀王的元文宗北上。由于昔日元武宗待伯颜有恩,他临危受命,在政治形势完全不明朗的情况下,毅然应命,召集河南行省僚属,以实相告,点集人马,备足金帛谷粟,以五千勇士中道迎接元文宗。其间,河南行省参政脱别台觉得天顺帝在上都为帝,不应该再立别人,趁夜黑时分冲入伯颜帐内想杀人。结果,伯颜手夺其剑,反而把脱别台捅死在当地。元文宗入河南地后,伯颜一直陪他回到大都。所以,元文宗时期,伯颜因拥立之功,已获加太尉、太保、太傅的荣衔,并被封为浚宁王,主管禁卫军权。
顺帝虽是少年,很识谙宫廷政术,为压制燕帖木儿家族势力,他拜伯颜为中书右丞相之后,又进其为太师,“兼领威武、阿速诸卫”。不久,又进封伯颜为秦王,“总领蒙古、钦察、斡罗思诸卫亲军都指挥使”,这样一来,燕帖木儿家族直辖的钦察籍禁卫军也全归拔伯颜管辖。
伯颜像燕帖木儿的儿子,中书左丞相唐其势见伯颜一派势力越来越大,官职又居于自己之上,非常不满,当众气鼓鼓说:“天下者,本我家天下也!伯颜何人,位居我上!”所以,这小伙子常常“裹甲带刀”入伯颜家中找碴,或半夜找几个钦察军官饮酒。动静闹腾挺大,但唐其势为人“猛憨无术,实无他异谋也”。政治势力,向来是此消彼长。伯颜深知这个乳臭未干的唐其势连他爸燕帖木儿本事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便密奏元顺帝说唐其势与其弟塔剌海、其叔答里以及蒙古宗王晃火帖木儿等人勾结谋反,“谋援立(燕帖古思,元文宗亲子)以危社稷”,并唆使宗王彻彻脱入宫内告变。
元顺帝深恨燕帖木儿一家,马上下诏伯颜率兵“平乱”。
伯颜得御诏后,立即逮捕了唐其势。《元史》上讲唐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