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店 作者:小杉健治-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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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店
作者:小杉健治
一
走出日暮里车站一步,就是平缓的御殿阪。眼前是谷中墓场绵延的石墙。
平常,我总是立刻爬上御殿阪,穿过谷中银座商店街回家。
但是,今天却在七面扳之前的道路左转。很难得没加班,又末去喝几杯,所以
打算多绕一点路,四处逛逛。
从长期生活的大陂调职至东京时,妻表示想住在商业住宅区。妻是在横滨长大
的,不过,出生地是东京的商业住宅区。而我自己对商业住宅区也有一份近似憧憬
的心理,就决定住在本乡至日暮里一带。正好谷中有一栋适合的房子要出租,我们
就马上搬家了。
搬来至今的日子尚短,对于附近的环境状况犹不熟悉。但,并非为此才想四处
逛逛,只是想让单调平凡的日子能够有所变化。
豆腐店过去是煎饼店。电线杆旁停放着一辆脚踏车。提着购物篮的妇女走在路
上。
进入曲折的巷道,四面皆见到寺庙屋檐。这里是寺庙极多的沿着观音寺围墙走
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家小规模的古玩店。其坐落的地点令人忍不住会想,奇怪,
这种地方会有古玩店?
建筑物是木造,屋顶盖着瓦片,二楼窗外有栏杆。店的一边的陈列柜内摆饰着
古色苍然的盔甲,屋外挂着“一谷商店”的旧招牌。店内照不到阳光,昏暗暗的。
突然,我发现店内坐着一位散发出光芒般的年轻女人。凝神细看,女人似在微
笑。
我慌忙低下头。
此后,每次提早回家时,我都故意走过古玩店的那条小路。
若见不到女人身影,总觉得像掉了什么东西般,心情恍惚不定。
今天,我同样又经过古玩店门前。回到家,在进入玄关之前,坐在店内的女人
身影仍浮现眼帘。
“回来啦?”妻出来接我。
最近开始有点发福的妻,似乎连妆都懒得化了。
解下领带后,妻说:“观音寺那边有古玩店呢!”
妻学习茶道,对古董也有兴趣。我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女人的身影。
“古玩昀镉懈瞿昵崤耍堑曛饕阉赖亩雷又蕖!?
我觉得内心似被妻看穿,心跳加剧。
“已死的独子?”
“不错,名叫公彦,听说是半年前死了。”妻面露充满好奇的表情。“好像是
研究半导体的工程师。他讨厌继承古玩店,刻意选择尖端职业。”
“为什么会死呢?”我喃喃问道。
既然是那女人的丈夫,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
“听说是肝硬化。而且,是在情妇的房内吐血而死。”
“情妇的房间?”
“结果替活着的人带来极大困扰。”妻蹙紧眉头。
“可是,那样年轻的女人怎会甘心待在古玩店里呢?”
“嗯!你认识?”
“不,你刚才不是说年轻女人吗?”我慌忙解释。
妻浮现出奇妙的神情,但,马上说。“大概是为了财产吧!”
“财产?”我惊讶地反问。
“她公公长年缠绵病榻,据说已经活不久了。她只要再稍微忍耐一段时日,就
能继承遗产。”
妻大概常和邻居的主妇们聊天吧!对这种事竟然知道得很清楚。
“但是,虽说财产,也不会有多少吧!”
“听说在涩谷那边有一笔相当大的土地,值不少钱呢!”妻羡慕似地说。
我感到厌恶。“可是,既然是媳妇,又没有其他继承人,已具有继承遗产的资
格了,为何说她目的是为了财产?”
“嗯!你怎会替她讲话?”妻露出怀疑的表情。
我正想解释时,妻却拿出一件红衣服给我看。“这是我今天买的。”
我一句话也没说走向浴室。
背后传来妻哼着歌的声音。
二
陪同事们一起喝了几杯,走出日暮里车站的剪票口时,已将近9点。
阴沉沉的天空终于滴下雨来。
我从公事包内拿出折叠伞,正想往前走时,发现出口处站着一位穿黑色洋装的
女人,正困惑地抬头望着天空。
是古玩店的女人!
我觉得心跳加快了。或许是酒意使我产生了勇气吧!我走近她。“不介意的话,
我们一起撑?”
女人转过脸来。小脸蛋、长睫毛特别予人深刻印象,头发往后梳,额头亮丽,
斜眼凝视着我,浮现微笑,那仿佛是见到亲近之人而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态度。
“抱歉!”说着,女人进入我所撑的伞下。
我本以为她会有所顾忌,但是却没有。女人稍高亢的温柔声音留有佘韵。
我们撑着一把伞走在雨中,折叠式的小伞使我俩的身体紧靠在一起。
路灯亮光下可见激洒的雨丝,路面湿透而反光。
“你住在古玩店?”我说。但,慌忙又辩解似地接着说:“我总是从店门前经
过,所以……”
女人噗嗤笑了。难道我的语气可笑?
“我也见到了。”女人说。
“什么!”我惊讶地望着女人的脸。
或许,这女人一直都在观察着我往昏暗的店内窥看之动作吧!我感到脸颊发烫。
在斜飘的雨丝里,这把伞毕竟是太小了,不足以容纳两个人。
“请再靠近一点,会溅湿的!”我说。
这时,她将身体紧贴着我,化妆品的气味刺激着我的鼻子。
女人说,她叫千春。
翌日,我经过古玩店门前。我站住,往里面看,却见不到应该坐在店内的她。
我不想就这样离去,双脚很自然地踏入店内。
墙上有挂轴,有色彩鲜艳的大玻璃器具、花瓶,也有茶具。
忽然,有声音传入耳中:“啊!”
千春自内走出。
“这件东西真不错。”为掩饰羞腆,我望着角落的石盘,说。
“好像是朝鲜之物。”千春回答。然后,很兴奋地说:“要到里面喝杯茶吗?”
我当然乐不可支了,但,仍小心地问:“可是,你公公呢?”
“他在二楼休息。”说着,千春转身入内,走向厨房。
我坐在通往里面的木板地面上。
不久,千春端来两杯茶。在古董品的环绕中,千春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性感。
“你负责买卖吗?”我以为她懂古董。
古董这种行业必须有相当素养,尤其对于美的感受力非常重要。
千春轻轻摇头。“我只是看店而已,因为客人几乎都是同行的业者。”
“你先生去世了?”我改变了话题。
我的缺点是不会考虑到对方的心情去说话,而且,在当时自己也不会注意到,
等到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妥,却已经来不及歹。
千春轻轻颔首。
确定她是自由之身后,我心中产生了一丝希望。但,对去世的丈夫并无眷念的
态度,也让我觉得她过于冷淡。看来,真的是死在别的女人家里吧!
我正想提起此事时,听到轻微铃响。
“公公在叫我了,请你等一下。”千春说着,站起来。
我见到她白皙的纤足。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爬上楼梯的脚步声消失了。
我想像着千春那缠绵病塌的公公,到底是什么病呢?也想起妻所说的,千春留
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财产。
楼梯响起扎扎声,她回来了。
“对不起。”千春坐下。
“我可以问个不礼貌的问题吗?”我正面望着她的脸。
千春微笑着颔首。
“听说你丈夫是死在别的女性家中?”
千春低头不语,但,忽然抬起脸来。“别提这种事了。”
“不,如果你不讨厌,能告诉我吗?”
或许是我的语气过度认真,千春有些惊讶!
“不,我只是听说有男人会背叛似你这样的女性,感到无法置信。”我慌忙解
释。
千春脸上浮现落寞的表情,说。“我们结婚之前,外子就已和那女人交往了。”
“是什么样的女人?”
“酒吧的女招待。”
遭丈夫背弃之事,让我更同情千春。我感到胸口阵阵难受。
“我该走了……”说着,我站起身。
千春送我至店外。
“下次,能请你一起吃饭吗?”我鼓起勇气,问。
千春微笑。
三
穿过剪票口,像往常一样走在古玩店前的小路。就算千春的目的是财产,才会
照顾卧病的公公,我对她仍然没有产生恶劣印象。
我望向古玩店内,没见到千春。舍不得离去,呆呆站立于店门前时,忽然,里
面走出一道人影,是50岁的女性,身上穿着和服。她背后跟着千春。
千春一认出是我,脸上顿时发出光辉,那是足够使我兴奋的神情。
突然听到女人大声咳嗽。瞬间,我感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妇人看看我,又看看千春。千春羞怯似地垂下头。
妇人把视线移回千春脸上后,说:“千春,可别忘了按时让病人服药。”
说完,自顾自地离开了。
等妇人的背影消失,我问千春:“刚刚那人是谁?”
千春似有点踌躇,久久,才毅然说:“公公从前曾照顾过的人,名叫关子。”
“照顾?”感觉上,似乎是指情妇之意。
“听说古董商若不会玩女人就不会成功,因为,从女性之美
可磨练对美的感觉。我公公年轻时相当风流的,这是关子常说的呢!”
再深人追问,知道关子以前是艺妓,我不得不相信了。想了一下,我问:“不
会替你带来困扰吗?”
“你指什么?”
“被她见到你和我……”我本来想说“很亲密的样子”,但却说不出口。因为,
或许只是我自以为很亲密,事实上,千春并无同样感受。
“是我自己不好。一见到你,忍不住就高兴……”千春羞裣似地说着。
那种神态,有着难以言喻的爱娇。
“请进!”千春邀我入内。
和上次一样,我坐在木板地面上。
“有件事请你帮忙。”千春说。
我将茶杯放回盘内,正面凝视着她。她的眼神溢满炽热的感情。
“在这里有点不方便。 ” 她向二楼看了一眼,似乎有所顾忌而压低声官说:
“明天晚上能和你见面吗?我有点事和你商量……”
一瞬间,我心情亢奋,但,尽量控制住:“没问题!”
不过,脱口而出之后,才想起,明天公司有一场送别会必须参加。
“但,你公公呢?”我问。
“我有事外出时,会请刚刚那位关子来帮忙照顾。”
翌日晚上8点过后,我和千春在池袋某咖啡店碰面。由于干春提出8点这个时间,
我正好可以先到送别会上露露脸后,再借口有重要事情,先行告退。
到了约定碰面的地点,千春还末到。店内大多是年轻情侣,我因为自己也可加
入他们的行列而暗暗雀跃。
结果,30分钟后,千春才到。
“对不起,我迟到了。”千春小跑步来到我身旁。
今晚,她穿白衬衫,搭配蓝色套装。
咖啡喝得剩下一半时,我问:“是什么事呢?”
千春面露奇妙的表情,低头说:“抱歉……”
我不知究竟,只能等她说下去。
“有事和你商量其实是假的,我只是觉得,若不这样说,你可能不会见我……”
我感到内心深处一阵战栗。虽明知不回答什么不行,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凝视
着她的脸庞。
每天在昏暗的店内照顾久病的公公,对于年轻的千春而言,青春的躁动令她难
以忍耐,所以想从那佯的生活中求得解脱。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让我喝点酒。”千春低声说。
我带千春至常去的一家小料理店。这是一家有柜台和厢座的小店,我们在柜台
前并肩坐下。
老板娘见到我,立刻打趣着。一旁的女服务员也借机讽刺。
千春害羞似地低垂着头。
看来,千春的酒量相当不错。
“你公公是什么病呢?”我问。
“好像是肝脏功能丧失,最近特别虚弱。”千春紧锁眉头,说:“心脏也不好
……”
“可是,你实在不简单!对已死的丈夫的父亲竟然如此尽心照顾。”我说。
这时,我脑海中掠过“遗产”之事,但,马上予以否定了。
就算不照顾丈夫的亲人,从法律上而言,妻子也能继承遗产,所以,千春根本
没有这种必要!
“你在想些什么?”千春问。
“不,没什么!对了,还要喝吗?”
“我已经有些醉意。”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那么,再喝一杯好了。”千春脸泛红晕,说。
在老板娘的催促下,千春利用卡拉OK唱歌,是流行歌曲,和她予人的印象有些
不谐调。
走出店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