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姬-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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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夫妻俩推让的空当,三个法师又交换一轮眼色,却是愈发摸不透这女子的来历底细,只觉绝非寻常山人,如此凌月不禁更加惦念起自家师妹来:柳烟虽然也是天性纯粹胸无城府,却天生比她多了一份犀锐警觉,加之直觉颇灵,若是她在,大约也能凭蛛丝马迹连带着她极丰富的想象力猜出个七七八八。
一切安排妥当,见三个客人都捧上了茶水,那女子才又笑了笑,道:“这茶虽然不比那些个名品,却也集了几分山野的灵气,客人只管尝尝。”顿了顿,低头掀起茶盖匀了匀茶水,续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奇闻异事,只是外子与我一路行来,见有不少人似都得了什么怪病。郡里衙门只往外说是疫病,我们却觉得有些蹊跷。一则现下秋冬时节,并非疫兴之时;二则虽然害病人数颇多,却并非集中于某几处,而竟是散落分布了整个郡!”
三个法师闻言再度沉默,如此敏锐的观察,绝非寻常女子应有,最不济也要是个老于江湖、行走奇崛的侠客之属。
“……虽说如此,许真是什么怪病也未可知啊。”沉吟一下,凌月抬首笑道,仍是想试探这人的底细。
那女子又低头一笑:“妹妹也是精明人,何必故有此问?不瞒妹妹,我倒觉得,这所谓的病是有人刻意所为,分散整个郡,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一针见血。云尧三人这一回齐齐抬起眼来,马上惊觉这动作太明显,却已经被那女子收入眼里。不过凌月却不是那么担心了,这布衣荆钗的女子确乎不同凡响,但言语坦荡磊落至此,也绝非有心藏奸之徒。
“明人不喜暗话。那我也不瞒姐姐,我们就是为此事而来。”不顾云袅不断递来警告的眼神,凌月笑着坦白。说是坦白,实则仍是含糊带过,她又问:“姐姐可跟我们讲讲,那是怎样病症?”
那女子脸上隐有了然的表情,答道:“或轻或重,有些只是四体无力头昏眼晕,有些则昏迷卧床浑身冰冷,还有些便是神智丧尽或形同槁木或痴傻疯癫了。外子问了那些患病的村民,却说是时好时坏,还有的竟能痊愈,而其余未患病的人则偶尔身上也会出现这些病症。”青衫男子在她身后点点头,证实这说法无误。
云尧三人不知是第几次交换目光了。这倒出乎他们的意料,照理,被施囚灵术者只会是神智丧尽形同槁木,却不知为何九岳郡中竟出现了如此多种状况,而囚灵术的影响会转移到他人身上,这更是闻所未闻。
“更奇怪的是,似乎不仅是人,连九岳郡的飞禽鸟兽草木生灵也沾染了病态,牲畜不勤鸟不归巢,二月的桃花十月突放又一夜凋零,连百年长青的古松都遍生黄针。人们私下里都传说是天人发怒降罪于斯,而朝廷忙于平叛一事也匀不出精力管这里的事。”
听了这番描述,凌月性急再忍耐不住,从椅子上腾然立起,口中嚷道:“这到底是什么……”云尧云袅皆惊,正要打断她吐露机密,她却自己停下了。
凌月虽然性情有些急躁,然而作为荧惑星一席大弟子,从不失持重谨慎。这时也觉失言,忙住了口,犹豫一刻,低了头拨弄几下腰间师门里联系之用的铃铛,作像是听到铃声的模样欲掩饰过去。
不想那铃铛竟就在这时真真切切地响了一声!
众人都愣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铃响。
“是师妹!她赶过来啦!”凌月反应过来,欢声叫道。
话音才落,就见半掩的门重又被推开。柳烟立在门口,犹是微微气喘。
打量一周,她却跳过自家师姐期待的眼神,直直盯在了最里面的夫妻俩身上,后者也是微怔地看着她。
“……柳姑娘?”末了,被云尧三人视为大敌的女子犹豫开口。
“婉枫姐姐!”一下子确认了眼前的两人,柳烟眼睛欢喜地亮起来,叫道。
。。
第十二章 初入仙界
“柳姑娘,到了这里,我们怕是就不能再送了。”坐在轮椅上的岳婉枫看了看四周的景色,朝柳烟微微笑着略带歉意地说。
原来这对隐居明池山中的神秘夫妇从前得过柳烟的帮助。那时的她还是京城经营着一家神异的小小扇店的半仙似的人物,冷眼静观世事如云,不愿袖手时便插上一手,又如何料想得到今日自己竟挫折到这般地步。却说那时谢荆凭着柳烟的指引终是找到了岳婉枫,两人便在此处隐居下来,避过来自那动荡江湖的明枪与暗箭。
“麻烦了姐姐这么久,柳烟已是过意不去了。姐姐快回吧。”昔日的女店主亦是含笑回答。重遇故人已令她不胜欢喜,何况岳婉枫和谢荆还帮他们寻到了仙界的入口,她更是感激不尽。
岳婉枫和谢荆都非修法之人,自然不知此间还有什么仙界入口,只是再没有比常年居住此地的他们更熟悉山中的事物变化了。果然,远远不到此处时,四个法师便已经感受到了潮涌风啸般的力量波动,到了这近前,四人更是无比确定了便是确切的位置。
“姑娘但凡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便到这里找我们便是。只要是姑娘的事,我和拙荆再无推辞的道理。”立在岳婉枫身后扶着轮椅的谢荆道,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那柳烟先谢过公子了。“柳烟淡声谦和答道,她因为过去的事对谢荆还是留有些许看法,终是热络不起来。略停,又叹息续道:“不过……这几日公子与婉枫姐姐还是下山为好,谁知这山会不会受影响……”
夫妻二人并不知道柳烟四人来此是为何事竟会影响到偌大的明池山,只知必是事关重大,也不多问,便与柳烟告辞下山去了。柳烟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怅怅。
直到身后云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看这些草……竟是……”轻柔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停顿却显得过于明显。
她回过头去,也将目光凝在四人一到此地便注意到的情景上:这处山腰林地里的空地乍一看与别处的山间林地无甚区别,然而贴近观察,空地中央的一小块草地竟在用极缓的速度变换着颜色!四人此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草,只见仿佛是春秋轮换岁月更替的漫长时间在这里被挤作了瞬间,这些草木缓缓地、缓缓地凋衰转黄,又缓缓地、缓缓地复荣成碧,这季节的刻痕便在肉眼可辨的空间里诡异地替换,连草木上空的空气都似是被打乱了节奏,碎乱成支离的风。
“是受囚灵术影响太深么?”很久没有出声的云袅此时冷冷道,“想不到你们殷琊山的手段倒是够狠辣。”
“……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该怎么进去?”凌月强压下冲口欲出的反驳,问。虽然她也对师门此次的做法深恶痛绝,回护之心却是免不了的。
云尧并不答言,只是几步走到那块草地近前,绕着变换着颜色的草木开始踱步。云袅几乎是与他同一刻抬脚,沿着另一个方向绕行。
看着两人动作,凌月立时明白过来,自己退后几步,也开始探测入口阵法的位置。
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云袅轻呼道:“土位!”
“果然是五行阵。”云尧闻言点了点头,向身旁的乱草处一踏,便有隐隐的光华从泥土中渗出来,“火位。”
“他们竟把木位放在了石头里。”这是俯在一块青色方石上的凌月在说。
话音落,三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了立在一株枯树旁仰头默默的柳烟,后者却是不同往常地沉默,只是慢慢轻抚着树干。
“金克木……把金位放在树里,那这树,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么。”末了,她才淡淡说道。话一出口,便是她自己,也蓦地觉出了某些深埋的、仿佛是凄伤的预示。
云尧看了看四人的位置,向着余下一个方向抬了抬下颌。众人都明白,剩下的水位只能在那里。
“我们只有四个人……”凌月轻咬了下唇,“以我们的功力,五行阵至少要五个人才行。”
云尧云袅也是默默蹙眉,显然对此也一时困顿。
却见柳烟缓缓走离了那枯树,向东南行了几步,靠水位应在的地方更近了些,便沉默着站定了。
其余三人都不知她欲作何。只见她面无表情地静立片刻,突然开口清淡说道:“还不出来么?”
云袅疑惑地看着她,云尧也只是暗暗加强了戒备,只有凌月若有所感,怔怔看定了柳烟斜后方山林深深的暗影。
少时,一个白色淡淡的影子自那暗影中渐渐现出。待到身形完全显现,郁和清便无声地踩到一个位置上,正是水位所在。
“郁师兄……”凌月目光复杂地看着从柳烟身后浮现出来的人,一时间只觉有千万个问题要问、千万句话要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最后便只能这么轻轻唤了一声“师兄”,却也有大半声梗滞在了喉口。
郁和清的直系师妹却是一丝表情也无,安静地走回了原先的金位,双手结好印,一起准备停当,才开口,却也不是对着郁和清的:“云袅尊者你是修行水系法术的,掌火位似是不妥。还是和凌师姐换一下的好。”
看两人依言换好,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中便带了几分冷意:“我不知道师兄来是为何。我猜不是为阻止我们的,若是那样,师兄不必一路跟随我们这么久。但经了这么些变故,我是不敢再随便相信什么人了。师兄体谅吧。”
郁和清闻言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其实柳烟心里早已九分肯定他不是为了什么师门之命来阻挠他们。早些时候,她将重回师门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联系想来,也隐隐觉得其中矛盾之处太多,许是有什么隐情。也许是师父受仙界胁迫定要设这囚灵阵,师兄他们也不是真心要害于琰师叔,瞒她也有他们的苦衷。然而即使便是这样有苦衷的隐瞒,也几乎在那时给了她灭顶的打击:接连被背叛、被遗弃,朝不保夕、人命微薄,她把师门当作最后的依靠,可这最后的依靠也无情抽身而去。于她,纵使再多再正义的缘故,可以体谅可以慢慢消化,然而那时留下的刻骨的伤,却是如何也抵灭不了的了。又怎会不恼怒不怨怼,此时一出口,便有意无意间冷淡尖锐。
于凌月,这便又是另一番情形:自幼便对这隔师的师兄暗暗有些微妙的情愫,这些时日来因为师父出事一直奔波,她天生聪颖兼光风霁月,早把来龙去脉查得尽可能清楚,却就因了这点情愫有意无意心底里坚信郁和清绝对与此事无干。然而众多的线索又每每牵扯到这个人,她想去回避却无从回避。此时突然见了他,心中不是不欢喜,可清醒的理智却紧紧禁锢着这股欢喜,听了柳烟的话更是生疑。
那边云尧两兄妹对这些事情倒是没多大兴趣,虽然对这新到的殷琊山弟子神出鬼没竟瞒过他们觉察一事心存警惕,在这种时候却也无暇顾及,见凑齐五人便双双又是同时结起了手印,启动了阵法。
五个法师便这么各怀心思地运行着解阵的法术,一时间林中只闻听风打树叶的“沙沙”声和术法相击相搏激起空气的碰撞声。
不必提当朝国师云尧,便是云袅也是天赋异禀修行多年,而郁和清、凌月又皆是殷琊山众人心目中五星的接替者,是以这五人解开入口封印阵法并非难事。只是郁和清多看了站在金位上的柳烟两眼,倒不是为她先前的态度,而是作为师兄他熟知她修行的是朱雀火术和大地草木仙术,如何她现下竟能掌被火克又克木的金位?一丝隐约的不安漫上他的心头。
柳烟本人心下也有些不可思议。然而仿佛冥冥中有无形的存在告知了她,她方才毫无犹豫便站在了金位上。此刻双手飞速结印,眼前光焰如火,她心中却出奇的澄澈安详,任由那一脉金戈之气在胸中奔腾游走,仿佛一只乍醒的猛兽,正吼叫着寻找突破的出口。
是的,金戈之气。杀伐的意味贯通了她的身体,连她身周的空气都被这杀伐决断金戈铁马的气势搅动得惶惶不安。而她包裹在这杀意之中的心却澄澈安详,静谧得仿佛佛前的那朵琉璃青莲,不染半分凡尘。
这身体曾是万年灵兰的寄住之所……灼斓便是我的姐姐,青芒便是我的哥哥……我便自然也是草木之身……“把金位放在树里,那这树,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么。”……安谧中她微微恍惚,脑中静静淌过这么些念想。
却容不得她多想,阵法已经启动。冲天而起的五色光柱分别笼罩住五人,又倏忽旋转起来,轮番转过五人的位置,待到五人俱被五色的光柱全部经过一遍,那光柱又都回到原本的位置,便又是一阵山风呼啸,骤然间,五色光柱齐齐退入地下,连带着柱中的五人也无了踪影。
……
柳烟有些疑惑地四顾,蹙了蹙眉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怎么回事?难道仙界是人界的倒影么?怎么这里跟明池山一模一样的景色?”
却没听见回答。她回头一看,却险些生生被凌月扑了一跟头。
“娘!娘……真的是你么?弟弟、雀儿呢?对了……他们定是又跑出去淘气去了……”此时凌月脸上是一反常态压抑不住的出离惊喜和幸福,被她紧紧抓住的柳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