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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画扇姬-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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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仙子大喜,以箫唤凤正是殷琊山姽婳仙子的独有术法。
转头向那凤凰来处看去,只见一个持墨竹箫的青衫女子正停在城前空中,向着城上太子躬身一拜,淡静清冷,礼数恪严,禀道:“太子殿下,宁安郡主宁言潇奉宁安王之命,特率兵来勤。”


。。

第十章 愁思结
柳烟有点儿烦。
以她所习的朱雀神术与广野仙术,破解眼前绮罗弄出来的白惨惨的大莲花倒不是特别难的事,不过眼前这种局面却让她心中微微有些着恼。
眼前的局面,具体指的是天上地下连带城楼上的几个人看到她后如出一辙的高深莫测的表情。说是如出一辙也不尽全对,至少太子的比其余人等都复杂些。
好吧本姑娘就是那天煞的被配给你的宁安郡主,你也不用露出那么惊恐的表情吧!她心中不爽暗骂。
纤长的手指在墨竹箫上交替轻弹,也不再吹奏,那边已然将那九瓣莲花啄出缝隙的金凤便直冲云霄于天顶之上盘桓几周,同时发出如仙乐般空灵婉转的鸣声。绮罗仙子听到凤歌,身子不受抑制地一震,黄铜面具下原本清光四射的双目倏忽暗淡下去。
城上观战的冯以宁不禁大喜,口中忍不住就喃喃着低喝:“好!拿下她!”
却见面前空中的青衣女子须臾便放下长箫,眼见已要败于手下的绮罗捕住空隙向后飞跃,就这么在众人眼睁睁下逃回了敌营。
云袅见此,又是高深莫测地瞥了柳烟一眼,便急急去扶自花鸟之术中突围而出的自家兄弟。方才柳烟的行动出乎自己意料也是有的,不过想来云尧也不会愿意捉住那绮罗仙子吧,哼,这女人倒是好人缘。全力支持住云尧微微颤抖的身体,玲珑仙子也不忘腹诽。
战场上其他人则俱是诧异看着柳烟。柳烟却一副无视的淡漠神情返身直直向太子所在的城上走去。看见城上除了太子所有人等见她过来皆警戒护卫,她心中不由苦笑。像她这般不尴不尬的身份,背后的家族是已经是朝廷肉中之刺却到现在不知究竟忠叛立场的宁安王族,自己是三番五次推拖入宫的皇太子妃,如今被叔王特遣来勤王,本来就受人猜忌戒备,今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放走强敌……叔王若知道自己来到这里还是“任性妄为”,怕要悔青了肠子不该动什么念头直接派太子妃勤王以示忠节吧。
见柳烟于空中浮步走了过来,冯以宁不禁恼恨想要出言责问,话到嘴边忽地想起这到底是太子妃,自己绝没有资格指摘,只好把严厉的话语硬生生吞进肚里,然后殷殷看向太子等着看他如何处置。
越昱平却没有丝毫动静。
他定定地注视缓缓走来的柳烟,正如那一日东宫窗外灯影交际中的默默对视。两人脸上都有相类似的神色,平静,淡漠,眉间却萦绕着稀薄的愁绪怅然。
中间是亘古的长风,长风呼啸。
“是你。”越昱平最终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柳烟在距他五步之外停下来,回头看下面的战场。战事已经停息。
再回过头来,她的眸子清澈通透,静静的目光却穿过眼前之人落在了看不见的远方。空中的烈风撕扯着她的长发,凝神一看,那乌黑柔滑之中竟掺杂着丝丝的耀眼雪白。越昱平微蹙起眉心。
“臣宁安拜见殿下。”静默过后,她俯身拜下。
自称“臣”,非“臣妾”。
一边的老将军冯以宁却觉不出眼前平静之下的暗流,只觉出出他意料的平静来了。忍不住,他开口问道:“敢问郡主,为何竟放了那妖女?她祸乱我军已久,适才明明得手在即,不知郡主之意在何?”
称她“郡主”,非“太子妃”。
柳烟也不等越昱平命她起身,便自己站了起来,眼睛转向那苍老声音来的地方。猜到这铁马金戈的老者必定是声名赫赫战功累累又刚直不阿铁骨铮铮的云麾冯以宁,她不禁弯起眉眼微笑起来,不似是刚被这人责问,倒似是被他夸奖。
这一笑倒是把冯以宁笑愣了。越昱平不露声色却也有些怔忡。他从未见过柳烟的笑容,印象里那清冷的女子清秀绝伦,却淡漠如三月春风吹不化的凌凌寒冰。
“……绮罗仙子非败于我手,只是全部力量皆为云尧国师所牵制,我才得以轻易破解其法。如此,两人敌一人,胜之不武。何况我之法力微薄,祭出金凤后再强行擒敌也不是不可,只是会延误救出国师,若擒住绮罗而损我国师,岂非得不偿失?”她斟酌良久,才谨慎出言解释。
实则这两条理由都不成理由。前一条一副冬烘先生的口吻不提,后一条其实也不堪一击。以云尧之力绝不至于支撑不住,而以她自己之力也绝不是微薄到不能擒敌。只是太子与冯以宁都非修法之人,对此究竟不甚了解,听她这么说也无从辩驳,又兼之她态度谦恭诚恳,便只有作罢了。
这时云尧兄妹也抵达了城上,听闻柳烟一番言论,云袅笑笑地打量了她一下,搀在云尧臂上的手不安分地悄悄戳了戳他的腰眼,对着他递了个眼色。
云尧早认出这就是当日在京城中见到的与一众妖精一处的女子,他寄望于的“天命之人”。不过她这么复杂的身份倒是他没有想象到的。殷琊山岁星座下姽婳仙子?……太子妃?
见这两人过来,柳烟依然恭谨礼道:“云尧尊者。玲珑姐姐。”术法界中自有一套尊卑体系,修为深者自然为尊。
越昱平把注意力转到了云尧身上,忙命人扶国师去休息养伤。离开之时,国师留了一道饶有深意的目光在柳烟身上。
……我到底惹谁了?!柳烟望着云尧的背影郁闷。
“呐,这回可多亏了姽婳妹妹了~”云袅笑意盈盈地说,“若不是妹妹,我家阿尧还不知要在那花儿里耽搁多长时候呢~”
“姐姐何必客气,这本是妹妹该做的。”
“不过见到妹妹,我倒真有些惊讶~听说殷琊山荧惑星于琰尊者入仙了,这会子妹妹不该在师门处理一干事务么?”云袅竖起食指轻点下颌。
“……!”柳烟闻言猛然抬起眼来,再掩不住一脸的惊诧震动。殷琊一门之所以久盛不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殷琊修习者精深之人作为五星统领全山,而五星则能够通过进一步修炼直接成仙进入仙界。五星之一入仙,则再择法力精深而天赋异禀的后辈填补其位。是故,若能登上五星之位,便等于成仙在即了。
荧惑星入仙了?!那将郁和清急急召回的消息恐怕也就是这个了吧。柳烟低眉寻思,慢慢消化这突如其来之讯,倒把身边太子将军都抛到了脑后。
云袅见她惊讶的样子,自己也不禁有些惊讶了。她竟不知?这样大的事情……看来确如阿尧所说,她是和那些妖精去了什么地方。

灼斓有点儿烦。
那丫头已经离开三日了。她记得她离开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沧延山乃众妖所聚之地,妖气深重,而人不能久留。于是几日前,她便催促柳烟、宁椴等人起程返航了。
彼时青龙又来犯几回,却每回都似是游戏一般,两方谁也不折损,打斗上几来回便偃旗息鼓宣告休战。
只是她心里清楚得很,这般的游戏不会延续多长时间了。青龙到底不肯对沧延痛下杀手,只是做做样子给紫微星君看。可紫微也非愚钝之徒,又岂会放任他们这般做戏下去?只怕当紫微真正集结神仙两界之众,沧延是避不过这劫。
眉心微痛,她抬起手慢慢按压。既然不肯对鸢颜动手,青龙啊,你当初又为何对紫微提出要攻打沧延?如今骑虎难下,两边都束手束脚,何苦。
昨夜入定,放任灵识飘摇五界之间,竟听见四面隆隆而来的呼啸之声。沧浪遮天,天地皆白,深深的暮霭。刀一般锋利冰冷的水珠四溅成恢弘,铿锵炸响,积雪堆烟。虚空之中千万实影来往如云烟,倏忽而至惶惶擦肩。那嘈杂的声音排山倒海,到了耳边竟攒成震耳欲聋的轰鸣:“沧延将灭!”
沧延将灭,沧延将灭!沧延将灭——沧延之主猛睁开眼,宁静的夜色如水流淌,悄悄。
到底……会走向何方?

那双安静清冷的眼睛。默默注视。不动声色。了然,又惑然。
那是柳烟在沧延的最后一日。那是灼斓洞府最深处最隐秘的地方。
她究竟如何寻到这里来的?
那女孩定定看向那寒气凝成白雾缭绕的冰湖,湖底一个暗红衣衫的女子,和岸上的女孩有相似的容颜。
而后她看向我。深居山腹之中的洞室四壁冰寒,只有冰湖泛起的冷光自下而上映出她朦胧的轮廓。这轮廓,是她自己的,是明经遥的,是我的。
她没说话。她的眼睛已代为发问。
果真是你,杀了明经遥?
其实那眼神不是一个问句。
她转回目光,轻轻叹息一声,不知是为谁。
怪不得明仞那么恨你,即使在知道你从未要夺取赤蝶的真相之后。她的眼睛又这么说,并没有问为什么。
我淡淡笑了。
她看着水下的女子,沉默。而后抬起眼来正对我的眼。
那清可见底的眸子坦荡清明。我明白她的意思:你做的事必有其因。若是不得不,我便早已理解了,不须再知什么缘由;若非,那我也不想再去知道。只因为,我信你,正如信自己。
那样坦荡清明的眸光下,我只有苦笑。是啊,沧延山妖尊灼斓,是神一般的存在,她做下的事情,必定有最正当、最无可辩驳的理由,深谋远虑,冷眼观走马千年,一动一静全关乎五界安危。
可明经遥的死,我确乎,寻不出,像箭杀魔女珈妍那般正当的理由。
那双清冷安静的眼睛渐渐远去了,湮灭在沧溟浩瀚之中。留下那颗温热的赤子之心,在自己胸中,搏动。
月色寒透。


。。

第十一章 心中景
柳烟微微蹙了眉心,凝神看着榻上双目紧闭、面色灰白的云尧。
一夜下来,他的伤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恶化了。原本才下战场时只凭云袅的搀扶便能行走,云袅为他施法疗伤了两个时辰,入夜时分他却昏迷了过去,一整夜仿佛被魇住了的似的翻腾盗汗不止,时而紧皱眉头压抑地低声嘶喊着什么,时而又沉寂下去、脸上隐隐竟是凄楚的神情。云袅守了他一夜,千般法子都遍试了,军中的法师、医官,城中的巫者、郎中都找了个遍,却仍是毫无起色。无可奈何,她也只有病急乱投医,一大清早便将术法修为尚不及自己的柳烟寻了来。
此时太子越昱平与几位裨将也在,连带着云尧带来的几个亲信弟。子和宁安王府的随行法师宁椴也侍立在一旁。
“妹妹可是能看出些什么?”云袅早等得心急神焦,忍不住问一直静坐不动不言不语的柳烟。
柳烟实则一夜都未合眼。安排自己带来的宁安王军中事务不说,作为曾经的宁安王世子,她自幼便受的是王侯教育,这些寻常军政之事倒还难不倒她,只是应对太子与其余将领臣吏实在不易。虽然她对官场权术并非不通,一双冷眼也看尽那些尔虞我诈、虚与委蛇,然而天性纯然洁净,又兼之久离此般世道、闲云野鹤了许多年,面对千束暗藏疑心戒备的目光、万般表面堂皇内里暗流涌动的话语,她确实心神疲极、痛苦不堪。
更何况,她虽然早已明了自己必将有一天这般与越昱平相对,彼此心防重重、一问一答皆是明枪暗箭,却一直以来暗暗存着只要刻意避开、这种局面便不会出现的幻想。如今这一天这样突然而至,猝不及防,皆成心伤。
一念至此,胸口处便隐隐滞闷,她暗自自嘲一笑:这样一颗石头心也能伤痛么?怕只还是那死物与活生生的血肉不合罢了。
脸上神色却一丝不变,她抬起眼来直视云袅,眸光温和悯然:“玲珑姐姐,云尧尊者怕是引上了心魔啊。”
“心魔?”云袅反问一声,灵动的眼珠却向下一转,仿佛有隐难言。
柳烟转回目光,依旧注视云尧,不欲多问,只慢慢说道:“姐姐也是知道的,我等术者多以精神御术御灵,若是身陷法阵时心念杂冗,便易引上心魔而自损功力甚至危及性命。绮罗仙子的花鸟之术本就是惑灵之术,对人的心神伤害只怕更大。”
云袅沉吟片刻,抬起头问道:“我和阿尧修习的‘螣蛇’之术重运气而轻守神,想来对上宁清莲的惑灵之术占不到便宜。妹妹定有办法救助吧?”
对上她急切的目光,柳烟无声叹息一下,道:“我所习的‘朱雀’之术也不精通守神,不过‘重华’仙术倒是可以帮助稳定心神。但心魔一物,生于心而驻于神,以执念为食以嗔喜为养,解铃必须系铃人哪。”
不再多说,便返过身子,微微前探,将左手覆上榻上人的额头。
屋中众人皆屏息注视着柳烟微阖双眸,左掌心一团薄薄的柔光缭绕,一周一周缓缓轻揉过去。片刻,她停下动作,张开眼来看着云袅,淡声道:“尊者陷于心魔太深,自己已是不可解了。”
众人皆是惊而失色,越昱平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被云袅焦灼的声音截了回去:“那可如何是好?姽婳妹妹,你要想想办法啊!”说着人已经扑到了自家兄弟的榻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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