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姬-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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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颜、白远、萦火、青芒、凝夷、臻予六妖占六芒星六角,第七星便是当中白玉石坛上平卧的柳烟和坛下与她相照的灼斓本体——为了在挪出璇玑衡光阵失去青芒法力支持时不发生意外,青芒将姐姐的本体化成了原形、一朵淡青兰花。将柳烟的包裹着玉龙环的心脏完整地植入灼斓的身体,就既能使灼斓灵识本体合一,又能保证她的心脏的完整,然后等到神界威胁解除之时,再将其还给柳烟——柳烟自己对这个不是很抱希望,天知道神界妖界打起仗来要多少年?她现在胸中的锦烟琉璃只能保她一百日的性命!
身周妖们沉声念咏,手指变幻交错一如五界之中所有精妙的、绚烂的、缤纷的、妖魅的无香之花次第绽放。渐渐有白雾蒙住了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耳,她的所有感官。仿佛沉入遥远不可及的梦境,隐约中梵歌缭绕。白雾变幻弥漫,又聚散成层层叠叠早已忘却的往事,如烟。
父亲、母亲、笑着、伸出手来,那个从来不知晓名字的小男孩、跑着、回过头大笑,奶娘、手中一撑绣绢、嘴唇翕张、讲着听不到的故事,那个扎着双髻垂着粉色丝绦的小丫环现在到哪里去了呢?总是笑得红彤彤的脸蛋、洁白软绵绵的指尖……
温暖干燥的手掌、拉起跌倒在飞尘走砾里的自己、阴霾中最淡远清和的微笑,是……初见时的师父……那个身影仿佛镶嵌在晴空之中的少年、脸上是飞扬自信光芒四射的笑容,十四岁的大师兄,有着毫不仓惶的双眼、静静等岁月改变;那又是谁、四爪的蟠龙仿佛镌雕在衣袍之上,一如既往温文尔雅却冷静疏离的微笑、袖口暗线密密绣出的精致纹路似隐犹现,负手立在不远不近的侧面,不知那平静无波傲意深敛的眸中,盛的、是不是悠悠天下锦绣河山,这是……自己一生的劫……
她似乎在梦中幽幽叹息了一声,那些凄惶、那些忧伤、那些挂念、那些微亮的光芒,终是不可忘、不可忆,是如此的……心痛。
像是被她的叹息所惊扰,那些碎片般的记忆倏忽散去,另一些片段席卷漫延而来。
一个温然微笑的男子,比父亲更亲和、更沉稳、更儒雅,比师父更淡远、更清和、更高华,也正伸出双手,背负天光;
一只小小的豹子,毛色皎白如雪,肋生九翼,水汪汪的眼睛正警惕敌意地望着自己;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蜷缩在厚厚的毛皮里安静睡着,自己走近,孩子的耳朵便轻轻动了动,小小打了一个呵欠,张开灵活的大眼睛朝这边一笑,那明眸是璀璨的亮金;
滚滚硝烟,自己立剑当胸,剑上一道冷光刺目漫过,照亮了一天一地的尘埃阴翳、还有自己的双眼,挥剑前跃、御风飞升,剑光劈开了乌云暗空、裂断了崇山峻岭、分流了江河湖海、斩灭了影影幢幢,风烟俱净,时空为之、一顿;
寒气缭绕的清池深静不泛些丝微澜,水底的女子有着冰雕雪刻般的绝美容颜,自己的左手微微探出在面前,掌心的印上,正飘飞逸散出片片淡青的花瓣,零零落落点水微晃,于静水之上一朵朵绽放成空灵静谧的淡青兰花……
散碎的记忆到了尽头,是如暗夜的白昼,闷雷隆隆辗过天空,黑云之中断续裂出一道道紫色的光焰。视野之中唯余阴霾冷风惊雷厉电,始终无声的记忆里此时仿佛灌入了哀风呼啸下群山万木的悚然呜咽,可是眼底、却似有隐隐的光……
最后的最后,一瀑紫光自天际疾射而下,瞬间到了近前变作覆盖天地恍惚时空的白亮强光。霎那光明之后,便是昏沉沉的幽暗袭来,久久,仿佛无止无境……
就在这时,柳烟感觉自己的胸中微微一滞,空洞的痛感充斥了一瞬,便被另一种钝钝的滞塞代替了。她又在意识模糊里叹息一声,这次不是为她留恋的往昔、崎岖的命路,只是为她可怜的离了主人的心脏……
……
看着眼前风华绝世的万年妖尊,柳烟的神思不禁恍惚了一下:想那时白玉坛下的灵性兰花那一瞬间如忽沐春风般缓缓舒展开缥缈的青瓣,又渐渐绽开成女子清奇的骨骼窈窕的身形。千万青丝纷扬如芳菲抚三月和风而飘摇而零落,清绝高华的容颜如岚如蔼堆凝清晰,双目安然静阖,沉睡的眉眼间犹带些许潇然而笑的俊雅英气——要是真看到了该多好!柳烟暗恨,是谁设计的法术非得人睡着啊!作为可以最近距离观察的人,她极其不爽自己只能从宁椴那里得来宁家法师极无文采的第二手描述,还得自己发挥想象力完善……
“我……没关系的。”她轻轻晃了晃头,驱走接踵而至的繁杂思绪。“这种锦烟琉璃大概习惯了就好……”
对面的女子笑了笑,道“不须担心,百日之后必还你心脏。”
柳烟抬起头来,犹疑道:“可是……你怎么办?沧延山怎么办?”
灼斓微眯眼睛仰了仰下颌:“只是紫薇星那匹夫又突发奇想难耐寂寞罢了,他们居然就火烧火燎地寻我——一副经不起事的模样,也不知莫若是怎么想的,真枉我信任他把沧延托付给他。至于我,活得够长的一个老妖怪,不在乎在你心里再睡上几十年——不过要是一不小心看到了觉出了什么你不想和别人分享的,那也莫怪我啊。”
前面的话是藐视天地的清傲之气,到后面却变成带着一丝坏笑轻轻挤眼的挪揄。柳烟微微热了面颊,不过一张嘴巴也不饶人:“我倒是有不愿与人分享的,这位妖尊也未必没有吧——交待吧,昨夜我看见的那些你的记忆里面,哪个是以前的莫若尊者啊?”虽然面前是妖界至尊,可却是无庸置疑的、认识她时间最长、最了解她、一直与她“在一起”的“人”,她对着她,只觉得是对着姐姐、挚友,或者、就是自己,说话自然就全不拘谨掩饰,活泼泼一如她对郁和清、杨易景。
灼斓听了这话,飞快探出手指拧了一把曾经自己灵识寄体的脸蛋,“好啊,都敢寻你姐姐的乐子了!好歹我可没提你这小蹄子的三心二意呢——你那个大师兄,诶,还有那位将来要作人皇的,叫什么来着?”
柳烟又急又笑,脸红着抢道:“什么三心二意?!我是无可奈何!哪像你们这些闲云野鹤,什么拘束都没有!你不说,我猜。莫若尊者的原形是那只九翼雪豹吧?看样子,你俩还针锋相对过那么一会儿?还真是青梅竹马欢喜冤家哪——”
“就你们人的稀奇说法多,什么欢喜冤家。”灼斓笑道,“我们是认识得早一点,别的什么也没有,丫头你可别乱猜——省得耽误了人家莫若大人寻他理想中的完美‘仙女’!”顿了一顿,念及那日柳烟在竹屋初见沧延两位首座长老时在心里叨咕的那番编排,她又立起一根纤指,“更别给鸢颜乱点鸳鸯谱!她是我们山里第一美人不错,可是早就有主了的!”
说到这里,沧延之主这才似乎匀出了些精力注意洞府外更紧密急促的爆鸣声炸裂声,头微偏了偏,一双美目之中隐隐掩抑着某种感情,不是焦虑,不是担忧,更似淡淡的怅然。
柳烟见她这般神情,知道她必是想起了与适才的话相干系的一些不那么美丽的往事,便也沉寂。原本她也没多少情绪与别人戏谑玩笑,只是数年波折动荡,早教会了她无论何种情形都不放弃笑与希望的权利。
淡淡呼出一口气,灼斓慢慢站起来,向外凝目一眼,外面伴着柳烟踏上沧延第一步而炸开的第一道惊雷,早已铺展开来成火与血的画卷。
“我还是去看看吧。”嘴角仍留着温然微笑,她说,一如叹息。
。。
第七章 青龙现
万籁皆静,空间之中充溢着稀薄明亮却不刺目的天光,身处这天光之中,时不时能看到空气里淌过一线玲珑剔透的七彩光华,那是天光支离的侧影。
高高阶梯之上,一个恍去了边际的白色身影斜靠在白玉石台边,看姿势是在凝眸观看着身边白玉池中的事物。一个颀长挺拔的青衣男子立在阶梯之下,眉目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阶梯上模糊的影子微微一动,阶下的男子抬起眼来看向那个方向。他有着清雅端正略显瘦削的脸,和一双威严清冷的狭长凤眼。
“白虎到底还是欠些。”阶上的人影似是叹息了一声,“整整一日了,竟攻不下外围。”
青衣男子没有说话。这时空气中渐浮出一个朱红的鲜艳身影,一个身材高挑发红如火的女子站定在他身边,俯身朝上面的人恭敬一礼,长发上缀着的不知是何质地的透明晶石光彩四溢。
“星主,整整一日了,太微宫无法再支撑白虎星君的结界了。”那女子禀道。
阶上的白影一叹,道:“青龙,你去吧。”
青衣男子默默一礼,身旁的朱雀却瞥了过来,一双眼睛遮掩着,隐隐藏着一股奇异的神情,像是担心又像是不甘。
青龙自然察觉到了,却根本不看她,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高高台上,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定那个白影,却是注意到了那白影不为人觉的一震。四大神君之首的青龙,是唯一有能力直接看到神界紫微星主真颜的人,旁人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而现在,他的目光直穿过紫微星主,落在了白玉池上,那原本纹丝不动映着战场的琉璃水面,这时却像是被一种不可抵御的外界力量侵扰,粼粼晃动如镜碎,而紫微星主坐在一旁,定定看着碎痕之中方才强行打断了他的法术令他失态的景象。
那是一个淡青色的女子,昂首立于狂风之中,衣袂依旧缓缓地起伏伸展如舞,长发飞扬舒收,却没有一丝遮住她的眼睛。那一双眼睛,正微微含笑地望过来,跋扈张扬,不屑一顾,骄傲得,不可一世。
沧延山无想峰——
狐妖金秋足踏一团火焰红衣猎猎地从高空降了下来。
“你把她弄到这儿干吗?”脚刚一踏上无想峰顶内凿的大殿边沿,她气还没缓过来,就一眼瞥向殿中一处巨柱下立着的小小人影,对面前的青年男子不满道。
青芒一笑:“让她在下面呆着也没事可做。姐姐又顾不上她,带到这里也好照应些。”把目光从柱边的柳烟身上转了回来,他又说,“或者,金秋姐姐以为那只天界的白老虎真有本事打到这里来?”
金秋哼了一声,“小孩子也别轻敌。那个白虎是没什么,还让莫若大哥费了一番功夫阻挡呢。你可别忘了,还有个青龙没来呢。”
青芒听了这话,也肃然道:“白虎星君率座下七十二星将自一日前猛攻沧延,现下还未突破我外围,半个时辰前似乎是退回神界之门了。只是不知他们接下去会如何行动。”
“那有什么不好想?”狐妖抱臂胸前前踱几步,斜斜仍看着柳烟,“紫微星本以为姐姐已死,沧延不过唾手可得,便把沧延当作了他剿灭妖界魔界的首站,要先清扫了这里,再把这儿当据点往陌涅川、青丘去呢。现下出他意料,可老脸搁在哪儿,想退也不能退,他只有不惜一切代价以求速战速决。下一步,他必派青龙。”
青芒垂下眼睫沉思一刻,又抬眼关切问道:“那我们的人怎样了?可有受伤的?”
这时柳烟已经走到了近旁,闻言稍停了一下:他不问伤亡而只问受伤,竟如此自信?想那神界也非等闲吧。
金秋却厌倦地摆了摆手,眉间却是无可奈何:“有啊,怎么没有。姐姐去之前,有几个挂彩挂得还挺厉害,其中还有一个是我那一族的,不成器。他们要是在姐姐的妖屏里面还能再受伤,就干脆去人界老老实实种田卖菜养孩子吧!”
柳烟知道,所谓妖屏,其实和所说的结界差不多,都是在一定范围内设下法力形成的“障”,或屏蔽界内法术,或阻挡外界攻击,或产生幻境,或削弱力量,功用不一而足。而妖屏又不同于结界,不仅凝结了法力更有内丹元力,这样一来,妖屏的力量更强,维持时间更久,而且即使施术者死亡,只要内丹仍在,就不会消失。但它相应地也对施术者削弱更大,非五千年以上的妖鲜有敢轻易尝试者,即使是一万七千年的灼斓,这般给如此多人同时设下妖屏也是负重荷而履薄冰,因为妖屏便是内丹的外化,所有妖屏受到的攻击伤害都会反映到施术者身上。可她却常常如此大手笔宛若儿戏一般,也怨不得金秋不悦了。“大约沧延之所以如此依赖灼斓,就是因为这位妖尊不计后果的滥施法术吧……”柳烟心道。
“姐姐……总是如此。”青芒也皱了皱眉,他仰首望向苍茫的天空,一个时辰前那里犹雷声战声隆隆轰轰,即使那只在极远目不可及的高空,也足令沧延山中草木皆惊,万物萧索,而此时,那里只余下,一片愁云惨淡,空空荡荡。
话说着,那线苍穹中便由远及近奔来几抹逐渐变大清晰的身影,打头的一看那青衣就知是方才被柳烟评为任性妄为的妖尊大人。
不过看起来妖尊大人在发脾气。
柳烟看着脸色微冷的灼斓降到崖上,径直走到殿内三人面前,开始一句话也不说,稍稍抿了唇,短促出了一口气,才颜色稍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