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上)-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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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处处都扣着国际公法护侨这一条儿。大清这个时候儿,还不是甲午和八国联军进京之后。什么体面都不要了地倒霉模样。在伊犁,在朝鲜,在胶州。在广西,还是处处的和洋鬼子尽量在争。挟着中法战事陆上打垮了一个法国内阁的虚火,还维持着远东大帝国的体面儿。对荷兰这个欧洲小国,让步让到桑全辱国的地步,那可能性还不大。
他还记得自己发给总理衙门电报表的那个忠心:“……臣是朝廷之臣,出使爪哇,虽仅为宣慰钦差委员,然处处不忘我天朝上国之体面。洋人环逼日甚,非有自强惊人之举。不足以震慑四夷。今朝鲜屏藩风雨飘摇,环海西疆处处有警,即东北龙兴之地,俄人垂涎侵吞之举,仍暗流涌动。中法镇南关一役,稍杀洋人野心垂十年之久。泗水炮击,事事合于万国公法,臣为我大清计,决然开炮护侨,以敲荷兰欧洲弹丸小国之山,震列强侵我大清之虎。若交涉得力,当为我大清又保十年平安!若此处退步,海外十万侨民尸骨山积,而我卷旗卸甲而退。臣死不足惜,然则国朝将来,不可问矣!则我皇上励精图治之心,老佛爷万寿悠游荣养之局,则安可盛言?我自强练兵三十年,数千万国孥打造之北洋水师,都成画饼矣…………”
他手把手儿地将厉害得失都给那些军机大佬分析清楚了这件事情其中的厉害得失,那些家伙再笨,也该明白当中的轻重缓急吧?再说了,要有明眼人,已经能看出他徐一凡地能力,还有居然能使唤得动北洋水师的兵船,干出这么一桩泼天的大事儿出来。
自己能混到这个一个练兵道台,钦差宣慰委员,还不是当初指望能分化北洋势力的?现在已经有了苗头,还不打蛇随棍子上去?
除了这些,他还去电谭嗣同,好好儿的发回朝野清流的舆论。什么时代,国家里面儿都少不了愤青,末世或者变革时期尤甚。在清末这个时候儿,清流的力量大得出奇。这帮愤青操持出了一场中法战事,操持出了将来的戊戌维新变法。朝野清流只要同声一呼,无论如何都是一个让慈禧都要顾忌的力量!
他的确已经殚精竭虑,用了手上所有的资源,争取情势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但是到底如何,说实在的。徐大老爷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儿。可是在每天夜里,哪怕洋兵警戒再严,在领事馆远处,到处燃起的星星点点的香火。让徐一凡内心平安得很。
那些都是华人们焚香为徐一凡祈福的。
可惜他已经被完全的监视软禁,不能履行他宣慰的职责。也不知道泗水那些大宗族,现在心思如何?想到深处,徐一凡脑海当中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个念头 ̄ ̄那个受伤地李家美貌到了极处的混血小妞。现在伤势好了没有?
正在东想西想的时候儿,背后突然传来轻轻的响动声音。徐一凡回头一看,却是杜鹃捧着一盏茶走了出来,小丫头这些日子看来也没有睡好儿。居然有些眼袋了。看着徐一凡,想掩饰神色当中为他大老爷的担心都掩饰不住。
“爷,喝茶吧……您别亏了身子骨儿……老在这里站着……”
徐一凡笑笑接过茶来:“老爷这是在给洋人晾伤口呢,要是这里有洋人记者最好,记下老爷我这个印度阿三模样,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我这个上国钦差的……”
其实他不光是秀给洋人看,更多的还是给华人在看着。瞧瞧。我徐大老爷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做了好事不收好处,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杜鹃歪着头看看徐一凡头上那个大菠萝的模样儿。想笑没敢笑。低着头捏自己地衣角,半晌才轻声道:“爷。虽然我不懂事儿,可是开炮这么一桩大事情。当时炮子打过来,跟地震似的……爷这次真地没事儿吧?这么多洋兵围着……”
徐一凡板着脸:“怎么没事儿?在爪哇,洋人等着将我掐监下狱,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回国就是至少流放八千里,挂着钦犯的黄封……”
他话儿还没说完,杜鹃就眉毛一立。马贼堆里长大地野丫头本性表露无遗:“他们敢!不管是谁,只要敢挨一挨爷的身子,我打得他们吃饭都不香甜!”说着衣襟一撩,她那把花旗国的六轮小手炮居然还插在腰里面!
这丫头是怎么藏下来的?他赶紧手忙脚乱的替杜鹃掩着衣襟。手顺便不规矩的到处乱碰了一下儿。杜鹃呀的一声儿,红着脸下意识地捂着涨鼓鼓的胸口向后跳开。差点儿将茶几上面的牛奶冰沙碰倒了。
“老爷您又不规矩!什么时候儿还……”
老子给困在这里除了做凭海临风状就没有别的蛋事,不调戏调戏自己的小妾。还让不让人活着了?
徐一凡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准备再接再厉,说不定就拉着这害羞地小丫头回到屋里将其就地正法。却看见杜鹃低着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问道:“爷……您是不是觉着李家姑娘,很好看来着?”
徐一凡一怔,才想起这个来。感情杜鹃一直记着他那天抱起李璇的事儿呢!
说实在地,对李璇那混血小美妞,他还真没动什么心思。现在杜鹃一提,他似乎才想起来,那女孩子,受伤了的时候儿,抱起来好像也是那么柔软…………
他笑着继续逗杜鹃:“怎么?我觉着不错啊,挺好看。你觉着怎么样?”
杜鹃哼了一声儿,一脸的醋意藏也藏不住:“假洋婆子,眼睛还是蓝的。有什么好儿?头发颜色还是那样儿…………”
徐一凡又笑:“你是不是还觉着洛施也太高了?”
杜鹃垂下脑袋:“我可没说陈家姐姐……不过论心说,陈家姐姐比男人都高……爷,我知道我不识字儿,是野丫头,出身又不好,当不了正房……可是爷,我觉着我不比他们差,爷要我怎么样都成,这次我绝不躲了,嘴巴一直张着好不好?”
语声细细,如同呢喃。十六岁还不足的美貌少女这样儿和你软语撒娇,叫人如何抵挡得住?这小丫头渐渐开窍,也知道固宠了…………一直担着极大压力,迫切需要排解的徐一凡顿时心头火焰腾的大起,当下就想着将豁出去的杜鹃拉进屋子里面去。
该推倒了!该推倒了!
正在无名欲火升腾三千丈的时候儿,底下突然传来张旭州大嗓门儿的声音。
“徐大人,有洋鬼子总督府标记的马车,正朝这儿过来!”
这一刻,徐一凡又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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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李家有木堂中,也是一片大乱之后重建的模样儿。
庭院当中,到处都是一些精神略显亢奋的人们。李家肃静地家风。早就给打破无遗。大家都在大声儿小声儿的一边议论,一边擦洗着庭院的血迹。给烧毁的屋子,给砸破的大门儿,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人正常的感觉都有些儿失衡。
话题声声,仔细听听,都离不开徐一凡徐大人的名声儿。徐一凡至少在此时,已经成了南洋的万家生佛。泗水发生的炮震土著,七进七处浴血满面拯救华社地事儿。已经从泗水传到了整个爪哇,再从爪哇传到大马,传到泰国。菲律宾,星加坡。传到了整个南洋华社。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飘过印度洋。大西洋,太平洋,一直传到整个世界地华社当中。
终于有一个人,没有忘记这些心向祖国庐墓的游子们。
不知道在爪哇有多少人,都偷偷儿去看过徐一凡头上包着地那个大菠萝。不知道有多少华人中下层百姓们,私下商量,到底怎么帮徐一凡一手儿。徐大人要捐款?好。反正这条命都是徐大人救下来的。大家都破家筹饷吧!徐大人要练兵?大家都明白了,祖国武力强了,才能保住华社在南洋的地位,不知道多少青年,都在商议串连,准备投效徐大人。去参加练新军!
而在有木堂李家内堂,华社各宗族的代表人们,也先期聚集在一起。
内堂的百叶窗都已经放了下来。在屋子里面放上了好些盏马灯,将屋子里面照得明晃晃的。在每个人脸上,映出了深深浅浅的阴影。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在这屋子里面人并不是很多,正是泗水李黄郑陈四家地头面人物,四家族长全都到齐。在这四大家族当中,陈家是李家女婿后来自己立的门户,黄家是李家家仆脱籍立下的门户,虽然都是至少七八十年前的事儿了,但是什么事情,都是唯李家马首是瞻。郑家到爪哇还不足百年,主要是经营进出口贸易的生意,作风在四大家中算是相当洋派。但是论起根基来,远远不如李家那么根深叶茂。四家族长,还有家族的长房长子,都聚在这里,眼睛都瞅着像是老了好些岁地李远富李老爷子。
华人见面,必不可免的先是谈些儿寒暄的话。哪怕这些大佬们都是满腹心思也一样儿。这四家在暴乱当中都受到了相当大地冲击,尤其以郑家为最。他们家族人丁算是最单薄的。跟洋人联系也是最为紧密的,这次却没指望到洋人来保护他们半点儿!
郑家老爷子郑庭星拿着雪茄,都已经熄了。看着大家儿都在那里养相不说话儿。终于憋不住咳嗽了一声儿:“李太爷,怎么大仁公子没有出席此次聚会?是不是大仁世兄有恙?”
本来一脸严肃庄严的李远富老爷子脸色顿时一变,重重的哼了一声儿:“不要提这个稀泥软蛋的家伙!我这家当,他承担不起来!”
几个老爷子都互相的对望一眼,眼神儿一触即收。心下都在吃惊,李家长子李大仁已经接掌着李家事业十来年,已经都已经被认为是将俩有木堂的未来族长,却被这冷面冷心的老爷子说废就废!以前和李大仁拉上的关系看来就要全盘再来,却不知道李老爷子属意接替的人物到底是谁?
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毕竟今儿要商量的事儿不是这个。
郑庭星又咳嗽了一下儿,苦笑道:“李太爷,这次的事儿,真的要召开宗堂大会?我们到底拿什么一个章程出来?我们郑家这次受遭害太深,以前对洋人的指望,现在看来全是错了,咱们永远和他们成不了一路人。我们大概也知道老爷子大概的意思。这位徐大人,我们的感激都是掏心窝子的,可是…………母国朝廷大概是个什么意思咱们都不明白。难道真的要权力支撑着这位徐大人?”
他话儿说了一半,看李老爷子脸色已经有些不对。马上就转了口风:“…………可是咱们华人要抱团起来,这道理说破大天也改不了。爪哇四家,李家为尊。老爷子有什么章程,我们都听着就是。”
黄家的家主黄有商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憨厚的老工友地模样,看来世仆家风不改。穿着一件黑色的唐装,看起来都有些儿油油的。在李老爷子面前也是最为恭谨,踌躇了一下儿,大声道:“太爷,咱们都是有家有业的,已经离不开南洋了。咱们几家,开枝散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和母国如果要绑在一起,全力为咱们华人争地位。恐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次徐大人救了咱们,但是下次呢?下次如果那些土著再暴动起来。咱们还能不能指望母国再有人来救咱们?太爷,您最知道我。在您面前是有什么话儿就说什么话儿。但是您的意思,不管是什么结果,我反正都听您的就是。”
看着两家家主都发言了,陈家的族长陈长顺也是苦笑:“太爷,就算咱们心向母国,可是全指望着徐大人,成还是不成?在这里说一句打嘴的话儿。徐大人这次不知道还是什么下场呢!我倒是提议,咱们重重的筹一笔款子,给徐大人上下打点,怎么也要保得他平平安安,只要老爷子发一句话儿,二百万还是三百万的款子。陈家拿出来没有二话!可是真指望徐大人没有事情,还能再来保住咱们,那是不是有点儿…………那个什么了?太爷到底有什么章程。我们都仔细地听着。”
几家族长都发完了话儿,内堂当中就完全安静了下来,几位长房长子更没有说话儿的余地。都屏住了气息,等着李老爷子发话儿。
但是李老爷子一直都没有发声音,空气就这样在沉默当中绷紧。几个人还悄悄地把衣领扯开了一下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远富才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发了话儿,老爷子似乎在想问自己一样:“除了徐大人,我们还能指望谁?母国再有这么一个人物?我没指望。洋人?咱们都明白是很么货色了,土著?那些还算人么?”
老爷子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我这辈子从来都是只相信凭咱们自己苦干,清白持家,不惹事,不生事。方方面面咱们都不招惹,咱们就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可是结果呢?咱们华人从来不出头,现在咱们该抱团了,该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了!
南洋咱们华人,至少占据了这儿九成的财富,我们是南洋各个地方的中流砥柱,我们的人数比比土著少不了多少,比洋人更多到了天上去。咱们凭什么就不能是南洋的主人?”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李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