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上)-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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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哗啦地压子弹声音顿时响起,士兵们熟练的将一排五发的圆头子弹塞进露底弹仓,又啪的一声推上枪栓。队官的预备放口令才出口,射击线上顿时就枪声大作。一团团的白烟夹杂着火药味道升腾而起。对面的木靶给打得簌簌而动。跟在刮一场大风仿佛。不仅带队军官都举起了蔡司望远镜仔细观看,就连站在更后面一点儿的高级军官们也都举起了望远镜。
今儿可是左协协统李云纵带着两个标统都亲临了呢。
第一排五发子弹打完,又是一排。士兵们射击完毕,每条步枪都冒起了偻缕白烟,黄铜子弹壳儿一地都是。士兵们静静的趴在草丛里面,等待着报靶地信息。壕沟里面的士兵们爬了出来,有的一副被子弹掠过头顶震到但是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有的还是满不在乎和同伴交流着心得,开始一个个的查看着靶子。
十发子弹,八十米的距离。又是比较快速的射击。一般成绩平均下来也就是六十环左右,已经算是不错。等查到中间那个,一大群士兵围了上去,盯着靶纸。就看见弹着均匀的布置在靶心四周,十发子弹几乎打了一个完美的小圆形出来,最低都是九环左右!
报靶旗帜欢快地摇动着。李云纵他们自然也看见了。大步就走向这队趴在中间的一个士兵。队官也是一脸惊喜,一路小跑的迎接过去,对着那士兵下令:“起立!”
趴着的士兵忙不迭的起来立正并腿,枪规规矩矩的拄在地上,啪地就是一个平胸
胸膛挺得老高。
李云纵慢慢的还礼,仔细打量着他。这士兵长着一张憨厚的方脸,墩墩实实的。冀中百姓特有的又圆又黑的眼睛,里面的神色都是坦然淳朴。
“叫什么?”
“报告大人,我叫李克!左协二标六队副兵!”
“哪儿人?”李云纵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背着手叉着腿站得标枪一样直。两个协统,就属他最让人打心底里面觉得发毛。
“报告大人,南宫乡下人!李关屯的!”
“枪法不错……”
“回大人的话,和老子娘闯过一次关东,用火枪整过子,整过鹿,还整过熊瞎子!”
李云纵转向他地队官,淡淡吩咐:“升正兵,叫他到标本部报道。不要在队里当枪兵了。”说罢转身就走。队官是南洋出身的,笑得有点神秘。锤了李克胸膛一下,笑眯眯的走了。队值星官下达起立的命令之后,一堆士兵顿时围住了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李克,七嘴八舌的议论。一个老正目(班长)好像知道点内幕,说得鬼鬼樂樂的:“小子,你好运气,标本部都在挑神枪手,说是使什么赛电枪还是机关枪的……那家伙可厉害,好使!一杆枪抵一百杆咱们手里的家伙!”
说着还拍了拍手里地毛瑟八八,周围士兵听了加倍羡慕。李克喃喃的问:“那我还算不算在禁卫军?”
“傻小子,当然在!还是标本部地!放出来就能当正目,哨官也是指不定的事情!”
李克拍拍胸口:“只要在禁卫军就好!我可不想脱下这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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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是唐大人来的电报。”
徐一凡猛的从公案后面站了起来,忙不迭的冲过去,从仰手中接过他双手递上了电报。公案下按着膝盖坐着的楚万里和李云纵两人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是来和徐一凡回编练各标马克沁队进展的事情地。看到徐一凡急切的样子,楚万里嘴角一丝淡笑。李云纵却只是看着他神色严肃的缓缓摇头。
作为徐一凡的直属属下,他们谁还有不明白徐一凡现在处境的。禁卫军是成军了。一切看起来还算正常。可是当真称得上内外交逼,朝廷那边有将徐一凡调回去的呼声,而在朝鲜,荣禄也憋着尽快夺权。禁卫军九千人给徐一凡平地抠饼的建设成军起来,这就是好大的资本!虽然才把袁世凯压服,可是又硬生生的下了荣禄地面子,下次说不定就是他亲自出马!作为慈禧的直接代表,满洲亲贵出身的荣禄,他要亲自过来。那可就和袁世凯过来不一样了!
这份基业怎么维持,看徐一凡怎么脱身,想想都是替他为难的事情。
不过徐一凡一向很沉得住气儿,到目前为止,都是见招拆招。一点没有韬晦示弱,拼命也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意思!跟着这位铁条一般坚韧的头儿,想想也是很提气儿的事情。就连嘲笑一切的楚万里,几乎都没有怀疑过徐一凡一定会带他们走出困境。
只是到底如何走出,谁都是心里无底。
徐一凡接过电报。匆匆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又仔细看了一遍。
李鸿章果然如他所料,还是出手了。他这个借力打力,还是派上了用场。绝处地时候,只要荣禄不继续来捣乱,他又给自己争取了半年时间!
可是这半年,就够了么?甲午,如果历史还大致在原来轨迹的话。那场战事,可是要到明年的七月份啊…………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啊。自己,挺得过去么?
可是既然已经走在这条路上。就没有后退的余地!
他不动声色,将电报稿子收回了袖子。摆摆手示意仰退下去。可仰还是站在那儿,有点为难的揉了揉鼻子。
“大人…………”
徐一凡转身,看着仰有点儿奇怪。拿仰当侍卫长,一个就是为了安旗人的心。你看老子都敢用旗人来保卫自己安全,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另外一个就是有点私心了。这混混儿,只要一个不对,就可以狠狠收拾一下,就当报仇。
他以为仰是撑不了多久,迟早灰溜溜的滚蛋。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仰这家伙还真有一股狠劲儿,居然硬撑下来了!现在也越来越有一个军人地样子。初见时候那个破衣烂衫混不吝的混混模样儿,早就不见了踪影。他也就懒得收拾他了。这家伙一向还算恭谨,今儿又有什么事情?是不是看老子不妙,想脚底抹油了?早走早好。省心!
他冰冷的目光投向仰,仰站直了身子,有点结巴的道:“大人,属下在京城里面还有点门路,旗人哥们儿也多,黄带子红带子很有不少。随随便便也能拉上一个王爷说话,现在咱们禁卫军的事情,属下能不能尽一点儿气力?”
徐一凡一笑,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他谁地力道都可以借。就是不想沾旗人的边儿。到了后来,他和满人亲贵的矛盾。只会不可化解。现在的立场,可要站稳!
不过仰对禁卫军居然这么有归属感,倒也算难得呢。
看徐一凡不以为意的样子,仰有点儿发急,声音也大了一点儿:“大人!属下还有一个姐姐,是老佛爷最疼爱的!她说的话,十句有八句老佛爷能听。属下能写信过去,拜托属下姐姐!”
楚万里耳朵顿时支愣了起来,大八卦啊!仰这小子还有一个这么神气的姐姐?长得怎么样?一下子,这家伙眼镜就变得炯炯有神了。
徐一凡也微微有点讶异,不过也没当一回事情。一个旗人女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淡淡道:“好好当你的侍卫长吧,这事儿,由不得你说话。”
仰脸都涨红了:“大人,让属下出把子气力吧!禁卫军成军了,属下才觉着自己像在做事情。我姐姐真地能帮上忙,大人来朝鲜,调咱们宗室子弟随军,听说都有姐姐进言的份儿。咱们攒这支禁卫军不
姐姐一旦明白,就能帮忙!”
嗯?徐一凡挑起了眉毛。旗人宗室,还能有这么一个有影响力的女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些满洲姑奶奶,哪个是有见识的?旗人女子基本都不大读书,还能在背后参与他徐一凡的命运?笑话!
他用力摆手,仰不敢再说,躬身退了下去。而徐一凡却是仰首向天,心中默默自语。
“半年……半年……有半年时间。就会有无数变化,你们就制不住我!你们错就错在,给了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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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荣禄狠狠地砸碎了一个茶杯。似乎还不解气,又推倒了一个插瓶。满地都是瓷器的渣子。钦差宣慰大臣公署的随员们垂手落肩的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
袁世凯地报信才传回来,顿时就让荣禄跳了起来。
这徐一凡,实在是太跋扈嚣张了!也不想想,这大清到底是什么人的天下!袁世凯带着电谕过去。居然还压不服他。徐一凡成军平壤,所作所为无一不出格。但是朝廷那里,对于禁卫军撤出朝鲜地事情,声音又淡了下来。去电国内打听,居然是李鸿章担心他荣禄带着禁卫军回直隶,夺了他北洋的权力!
他狂怒的拍着桌子。连个徐一凡都收拾不下来,老佛爷把他从西安将军任上挑回来,还不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办下来这个差使?徐一凡继续这么肆无忌惮下去,自己地前程,在老佛爷眼中的形象。那就是一片灰暗了!
朝廷内部权力博弈僵在那儿,老佛爷为了平衡朝局,不好多说话儿。就看着他荣禄,能不能将徐一凡拾掇下来了!
越想荣禄身子越抖,种种桩桩的念头交织在一块儿。让他终于咆哮着跳了起来:“都给老子收拾准备去!老子要亲去平壤,看徐一凡还敢怎么蹦达!”
几个从北京带来的随员立即答应一声。转身就出去收拾,准备钦差出行仪仗。几个原来交涉委员的随员没动。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戴着水晶顶子的随员大着胆子回了一句:“大人…………这汉城,咱们就不管了?”
“谁说不管!收拾了徐一凡,老子带禁卫军回汉城!”荣禄的火气顿时撒向了那个没长眼睛的家伙。口水喷得老远。
那随员吓得浑身发抖,还是在强撑着尽责。这些人都是在朝鲜办了十几年的交涉了,这里地情况消息,可比这位来镀金的钦差大臣了解得多。
“大人…………属下该死!只是最近日本在汉城公使馆的人总是来来去去,日本浪人在汉城的活动也加剧了。更有传言,甲申时候从朝鲜逃走的开化党逆贼金玉均已经潜回了汉城……庆军已经调离了汉城。大人虎驾再离开,属下怕……属下怕……”
荣禄冷静了一点儿,这随员敢当着他的盛怒斗胆回报这个消息,可信度当然不小。朝鲜的事情他虽然不大上心思,整天憋着收拾徐一凡,可这并不代表他是草包。难道汉城还会再来一次甲申之变?
转眼他就想通,老佛爷挑他来宣慰朝鲜,不是来扶危定难的。是来收拾限制这个徐一凡的!禁卫军没建设成军,治徐一凡一个玩视差使的罪名拉倒。禁卫军万一给这个家伙练起来了。这兵权,可一定要掌握在旗人手中!满人基业。可比一个小小朝鲜重要得多!老佛爷最为看重地,不也是这个?
就算朝鲜有什么变乱,反正天塌下来有北洋顶着。日本矮子甲申失败了,这次估计也讨不了什么好。北洋水师的大兵船在门口逼着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朝鲜丢了,和禁卫军这个本来是满人武力的兵权旁落。比起来,到底是孰轻孰重?就是他荣大人的前程,也比一个小朝鲜重要得多哇!
想到这里,荣禄心中大定,重重的哼了一声:“扬汤止沸,怎么比得上釜底抽薪?我去带禁卫军回来还镇汉城,不比自己孤家寡人守在这儿强?一举两得的事情么!去个半个月一个月,天就塌下来啦?昏话!你们在这儿守着。有什么消息随时给我回报就是,三天之后,我就出发!”
说罢就重重地跺脚出去,这点火气,还要找人发泄呢!
几个随员躬身站班送荣禄离开,抬头就是面面相觑。这里的变故,他们报告给过袁世凯,袁世凯满心思的想去夺徐一凡兵权。敷衍两句就走了,这次壮着胆子汇报给荣禄。又挨了一顿教训。
刚才站出来地那个随员叹了口气:“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咱们尽力了,大人老爷们心思不在这儿,咱们有什么办法?老天爷保佑,不要在这个时候儿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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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平衡朝鲜势力的重要一方,清廷的各种势力,在朝鲜上下纠结不休,暗流汹涌的时候儿。足以影响朝鲜未来的另一方势力,同样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他们的盘算。
风云似乎就在小小地朝鲜上空汇集。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在朝鲜平壤附近的内源洞村子里,到了黑夜里面,狗往往叫得又凶又急。没个停歇地时候。在这些狗狂吠的时候儿,总有一些人影,鬼鬼祟祟的穿入这个村子当中。朝鲜村民们被狗叫声吵醒,却没有一个人敢开门,都翻身强迫自己继续睡。
世道要开始乱了啊。
这一夜同样有几个人影进了村子,到了生驹住的院子门口轻轻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油灯照过来。又是几个朝鲜货郎打扮的人物。只是脸上胡子又深又乱,肤色黑黑,容色坚韧。一看就是整日常年在外奔走的人物。
油灯光芒一闪,几个人就进了院子。悄没声的走进了堂屋,帘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