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第4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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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餐早饭后,我们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启程,结果却愕然发现其实根本就没啥好打点的了,那三头临时驯服充当坐骑的麋鹿,早在火场里化为灰烬,个人行囊也在撤入地道的时候不及带出,现在大家都是身无长物的穷光蛋。
目睹此景,格伍夫不由面露难色地嘟囔道:“唉,也不知这里的麝牛好不好驯服,估计坐起来肯定是没有麋鹿舒服的,可惜啊可惜……”话音未落,突然从东方隐隐地起了一片声息,有点像是从大海的中心不断地向着岸头涌来的海浪,不断地涌来,涌来,声音逐渐地高,逐渐地明起来了。紧接着地皮开始轻轻颤动起来,既而愈演愈烈,就连碎石和兔骨都被震得狂跳不已。
三人骇然登高远眺,但见遥远的东方地平线尽头,一头火红的麝牛奔驰在广阔的草原上,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如暴风雨中勃然奋飞的海燕。它仰天长啸,那动人肺腑的狂嘶响彻整座绿绒牧场。应和着这悲壮的嘶鸣,四面八方涌出大片大片的麝牛群,海潮般势不可挡地从秋日的草地上滚了过来,成千上万头牛聚集在一起,呼啸奔腾。长长的牛鬃牛尾在气流浮力下飘动起来,一个接一个,一个重叠着另一个,凝成一个整体,飞快地向前推进。那是一幅奔腾的美、力量的美交织在一起的奇异画面。
“哇,好壮观啊!”格伍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狂奔中的麝牛群,双手则魔术般变出纸笔,就那么奋笔疾书起来。作为冰岛的首席旅行家,他最大的喜好之一,就是把沿途看到的动人美景统统用图画的方式勾勒出来,然后在旅行结束的那些平淡日子里慢慢观赏,眼下碰到如此难得的盛况,怎还能忍得住蠢蠢欲动的创作灵感呢!
我却没有格伍夫那等充满诗情画意的浪漫艺术细胞,只知道麻烦再次找上门来了。清晨,点点碎金似的阳光照耀下,每只麝牛的头颅,都反射出了令人目眩的光芒,那自然不是因为它们天资异禀,而是有人故意在那些牛角上绑缚了寒光闪闪的利刃。麝牛或许没有骏马速度快,也不像骏马般能持久奔跑,但是它们体重惊人,若被激发了狂性,再披以硬皮甲胄和绑缚锋利尖刀,整体的冲击力量之强甚至远超相同数量的重骑兵。更何况凭借我强大无匹的精神能侦测下,还发现其中少数麝牛背上,居然骑乘着技术精湛、经验老道的牧人,他们始终掌控着麝牛群前进的方向,目标直指我们置身的山岗。
此刻,天生一对贼眼的格伍夫也蓦然察觉有些不对头,在用魔镜确认之后,惊叫道:“那……那麝牛群是人为控制的,怎么……怎么还全副武装,莫非是敌人不成?”不过即使晓得了对方来意不善,他的画笔也未停歇片刻,反正敌人要跑到跟前还需要一段时间呢,在此之前足够他完成创作了。
一旁不动声色的爱德华•;蒂奇嘎然开口道:“不是牛群,是牛骑兵,大雪山绿绒牧场特有的兵种,我想是篝火燃升的炊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而昨夜木禾村的大火则是前因。”
我不禁脱口问道:“瓦图人的牛骑兵?”
爱德华•;蒂奇寒光灼灼的独眼里,首次露出激赏之色,欣然点头道:“不错,王爷果然一猜便中,不愧是百战百胜的无敌统帅。”
格伍夫闻言大喜道:“啊,这么说来的大家都是自己人喽?”
爱德华•;蒂奇翻了翻白眼一副本人不跟笨蛋说话的模样,只得由我充当解说道:“若在平日自没问题,但是眼下凭空多了希娃这个变数,事情就难说了。妳莫要忘记,她的叛徒身份尚未公告天下,明里仍是不死凤凰院长阿德拉的爱徒,仅凭此点即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吧,在没有消除这群牛骑兵的敌意前,万勿轻举妄动做了冤死鬼才好!”
格伍夫赧然地伸了伸舌头,继续描绘他的伟大作品了,有两位如此老谋深算的大小阴谋家在旁看护,料那帮瓦图人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我望向爱德华•;蒂奇,淡淡道:“稍后还需前辈帮忙交涉喽!”
爱德华•;蒂奇眼中闪过罕有的回忆神倩,叹了一口气道:“我尽力吧!”
这句话说得极为勉强,丝毫不似之前豪气干云的一方霸主风范,我心底不禁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很快这丝疑惑就被越来越近的牛骑兵冲锋战阵淹没了,我开始考虑如果对方真是敌人应该怎么办,并设身处地地谋划起化解之策。
“凡是骑兵与步兵作战,要注意两点:一如果遇到山林、险阻、坡地沼泽这样的地方,应迅速离去,这是骑兵必败之地,切不可与步兵交战;二与步兵作战,必须在平坦易行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进退无碍,打起来,定能取胜。所以兵法上说:‘易通行无阻的地方则用骑兵。’。”
我脑海里迅速掠过这段不知得自哪位先贤的高明论断后,心底愈发笃定了几分,因为从战略战术角度考虑,己方都占据了完全的主动,现在只等瓦图人上门解释清楚就好了,即使无奈地撕破脸子交战的话,也量他们在山岗这种糟糕的地形里占不到任何便宜,毕竟此乃骑兵必败之地嘛!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瓦图人的牛骑兵从四面八方团团包围了我们置身的山岗。他们把战阵集结在距离山岗一里外的地方,留下了冲锋所需的足够空间,这样既可以防止我们浑水摸鱼突出重围,也可以严密地保证包围圈的完整性,看来他们的指挥官也不是个酒囊饭袋,倒似颇有些行伍经验的老手。
“哞~”这声牛吼浑厚而沙哑,就像天空滚过一阵闷雷,紧跟着牛骑兵战阵缓缓裂开了一条通道,那头神骏非凡的红牛驮着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在阵前十步处立定。那是一个中等身材,骨骼宽大的男子。黧黑瘦削的脸颊上满是沧桑的感觉,浓眉深眼间显现出一种消沉神气。他的头发没象一般瓦图人那样随意披散,而是精细地挽在束发金冠内。足蹬老牛皮靴,身穿藏青夹袍,腿上绷着棉布染成的黑色马裤。他阴沉着面容,似乎带着喷薄欲出的愤怒,又似乎带着某种宿愿得偿的希冀望向山岗,神态狰狞而诡异。
我心中一动,跟着压低声音问道:“格伍夫,妳认识那个人吗?”
格伍夫眉头微皱,犹豫不定地道:“不认识,但是从发型和坐骑推断,此人极有可能就是瓦图族族长戴斯。因为普通瓦图人是没有资格束发和骑乘传说中的神牛的,唯有游牧民族的首领或者大祭司才能享受那种殊荣。不过他看起来好年轻啊,按理来说怎都应该超过一百岁了吧,想来身具特别深厚的内家修为呢!或者……嗯,是那个戴斯的子侄辈也不一定。”
我不禁露出深思的表情,沉声道:“看来我们遇到了点意外的麻烦呢!”
格伍夫愕然相望,我却没有继续解说下去,而是把目光落到了山岗下面,那名可能是戴斯的男子身上,因为他就在我们交谈的间隙,开口说话了。
“爱德华•;蒂奇,我知道妳在这里,不要再躲躲藏藏了,像个男子汉似的站出来,我戴斯给妳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那把嗓音里蕴含着无限的怨毒和愤恨,偏偏又带着一种光明磊落的大丈夫独有的超然风范,证明其主人绝对是个英雄人物。
我和格伍夫都没想到对方说出的竟然是这种话,顿时大出意料之外。本来还以为对方张口就会指责我们屠村呢,结果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场寻仇之战,还指名道姓地要爱德华•;蒂奇出阵,真不知道那个希娃到底是怎么挑拨离间的,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当我的目光落在爱德华…蒂奇身上时,发现他眼睛里正掠过一抹浓重的悲哀之色,北极熊般硕壮宽厚的躯体也在微微颤抖。黑胡子海盗王生平面对过无数次比今天更险恶的境地,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害怕两个字存在,何况昨夜的敌人比眼下的瓦图族牛骑兵要强横十倍,我们还能游刃有余地获胜,所以他就更没必要有丝毫畏惧了,因此那只能是另外一种情绪,或许为参杂着痛苦和内疚的回忆吧!
正寻思间,爱德华…蒂奇蓦然移动脚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山岗下行去。
“不,妳不能去!”格伍夫急迫地低呼着,拦在了爱德华…蒂奇去路,并求助似地望向我。
爱德华…蒂奇嘎然停住了脚步,淡淡地道:“这是我和戴斯之间的恩怨,希望妳们不要插手!谢谢!”言罢鬼魅般一闪,再次出现时已在格伍夫背后数丈外的地方。
格伍夫不甘心地待要追上去,却被我喝止了。
我平静地对着爱德华…蒂奇的背影说道:“妳最好活着回来,否则我不知道愤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许是只干掉眼前的这群牛骑兵,还有可能是祸及整个绿绒牧场的瓦图人!”
格伍夫顿时听得目瞪口呆,脸上表情分明写着有妳这样劝人的吗?
殊料正是这番话反倒打动了爱德华…蒂奇,他雄躯僵直了一下,犹豫片刻后,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既而继续昂首挺胸地走下了山岗。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威胁”生效。其实自打从火场救他回来,我就觉得此君情绪有些反常,仿佛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只懂得看着蓝天白云发呆,那显然是个一心求死以得解脱的人才会具备的情绪。而像爱德华…蒂奇这种级数的高手,如果真想要自杀的话,那是无论谁都无法阻止的,所以我只能非常认真地给他设置几个羁绊,甚至在说到杀人和灭族的时候,还故意想起希鲁达…布尔曼,以刺激潜藏胸臆的杀机,力求达到最逼真的效果,最后我成功了。
格伍夫显是无法明白如此复杂的逻辑,他跑过来紧张兮兮地问道:“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负手遥望天边旭日,轻叹道:“还能怎么办,一边看戏,一边准备救人呗!我怎么看那个戴斯的武功都绝不在老爱之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能避免这场无谓的争斗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局限在一定范围内,莫要伤了大家的和气。”
“哦!”格伍夫明了地点了点头,遂找处易守难攻的地形做狙击点,架起那柄“黑蟒”叁型冲锋弩,打开保险调到了单发精确射击模式。
晨风徐徐,辽阔的草原像是一片湛碧的湖泊,牧草抖动起一层层细微的波浪,显得那么清朗、宁静和美丽无限。
爱德华…蒂奇脚踩着柔软的草地迤逦而行,心情分外平和,他似乎不是去跟仇人会面,倒像是去朋友家做客相仿。在这种徘徊于有意无意之间的玄妙境界里,他的状态慢慢提升到了巅峰,无论是**和精神上受到的创伤皆离他远去,浑身上下再没有半分破绽存在。
戴斯端坐在神牛“逆火”上,盯着五丈外站定的爱德华…蒂奇,厉喝道:“看来妳虽然做了无恶不作的海盗头子,咱们瓦图人的英雄气节却没丢掉,仅凭妳没有藏头缩尾的份上,只要能在我的‘泰阿’剑下撑过三十招不死,咱俩的恩怨就从此一笔勾销,永不再提!”
爱德华…蒂奇出奇地保持着沉默,没有答话,仅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愿。“锵!”他用右手拔出了双蛟镰,刀刃冲下地横在了胸前,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后辈向长辈求教的礼节。
“不敢当!”戴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的同时,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即身剑合一,有如一发出膛炮弹似的,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射向了爱德华…蒂奇。他的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尤其拔剑手法之快,更属生平仅见,若非我早已刻意沉浸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的本相境界里,准备随时救援爱德华…蒂奇的话,恐怕适才连泰阿剑是圆是扁都分不清楚哩!
说时迟那时快,戴斯的泰阿剑眨眼间已刺到爱德华…蒂奇咽喉前三寸位置,身后留下了千百尊残影,在普通人眼中,他的人和剑就好像仍然滞留在原地似的,实际上若身临其境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柄金灿灿的利剑发出的剑气已迫在眉睫,刺肌割肤。
千钧一发之际,爱德华…蒂奇动了。原本肃立如木雕泥塑的他,双脚倏然陷地半尺,同时仰身向后躺倒,双蛟镰迅疾分入两手,一先一后毒蛇吐信般暴刺戴斯的心脏和会阴。这两刀纯粹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法,险恶到了极点,不过也尽显爱德华…蒂奇异常精湛的武学修为,先后刺出的刀锋居然一快一慢一刚一柔风格截然不同,却又偏偏配合得天衣无缝,叫人生出非常别扭和怎都难以抵挡的感觉。
这一幕使所有旁观者皆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伸长了脖子静待戴斯的化解危机之法。但是那柄泰阿剑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