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江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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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看着珍珠将她头上取下的翡翠簪子收进梳妆盒里,又说道:“以前倒是没看出来,篱丫头是个有气性的。”她着实有些奇怪,以前不声不响温吞水一样的沈江蓠竟这么厉害起来。她本来还担心将来沈江蓠嫁了人,会任由夫家揉搓,如今看来,倒不是个任人摆布的。
只是,江蓠这样刚强,将来难免吃亏。
事情也没真的闹到老太太跟前,她自然不会搀和进这是非之中。
倒是梁夫人听说了这事,隐隐知道裴琅也牵涉其中,心下忧愁,趁裴见远回来的时候,便说道:“老爷公事已毕,亲朋好友也都会见完了,不如动身吧?”
裴见远心下着实牵挂那头的公务,遂答应梁夫人改日向沈由仪辞行。
“既要走,怎么也得备一席请请姨妈一家。”
裴见远笑着点点头:“你去准备。”
第二日,梁夫人便对裴氏兄妹说了过几日告辞的话,让他们提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裴琅垂着头,没说话。待梁夫人出去以后,裴玥撞了撞裴琅的胳膊:“大哥,你不高兴?”
裴琅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就是觉得你在这儿挺乖巧的,担心回去以后你又要荼毒我的书房。”
裴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出去找沈江芷了。
裴琅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托腮,想到沈江蓠与自己一般大,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该议亲了。想必自己已经入了表叔的眼,可是观梁夫人,却没有结亲的意思。若自己一走,表叔看中其他人家,给沈江蓠定亲怎么办?
若是沈江蓠将来做自己的妻子。裴琅脑中飘飘然出现了二人携手在裴府后花园共游的场景,他耳根渐渐热了。
沈江蓠,她想必也是愿意的。
这几日,沈江蓠、裴琅、沈江芷仍然每日前去请安。老太太见沈江蓠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与裴琅照样说笑,越发相信两人之间并无私心。那日,便留了沈江蓠有心指点她几句。
待裴琅与沈江芷离开以后,老太太叫沈江蓠在自己身边坐下,对她说:“我的篱丫头都这样大了,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
沈江蓠故作羞涩,将头埋得低低的。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呢?世人都是这么过的。可怜开阳不在了,有些话只能我嘱咐你。都说女人要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没错的。等你嫁了人,去了别人家,哪有人时时护着你,让着你?总归要自己立得起来。若是娘家有根基,你在夫家也有脸面。”
“可是将来我,你爹爹,总归是要走的。”说到此处,老太太甚是平静,沈江蓠却心下一酸。前一世她只顾自己意气,一头撞死,也不知后来怎样了。老太太、老爷想必都很伤心罢。
她也不知为何,冲口而出:“我一辈子不嫁,就在家里伺候老太太。”
老太太噗嗤一笑,摸着她的头发:“说傻话呐。姜夔、江节虽然跟你不是同母,但跟你是同父的。将来我们一旦有个不测,他们就是你的娘家兄弟,说出去总归是个依靠。你晓得护自己周全是好的,但不可太过刚硬,须知强极则辱。”
沈江蓠扑在老太太怀里,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这世上,肯这样掏心掏肺跟她说话的能有几人?
她知道这一世将很不容易。她也知道若曲意逢迎,与赵夫人处好关系,将来自有好处。可是她的心,真的不博大。她想到赵夫人刻意养胖自己,尤其想到她对自己亲娘的芥蒂与轻慢就怒火中烧。
她做不到,曲意逢迎。
她的人生准则其实不复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报之。
只要能快意恩仇,她不怕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在这个社会里,身为一个女人,连外部世界都接触不到,她要如何变得强大?
赵夫人尚在卧床之际,丫鬟来报:“大舅奶奶来了。”
娘家来人,赵夫人自然是高兴的,而且这个大嫂一向很有眼色。赵夫人平常是很喜欢与大嫂说说闲话的。
大舅奶奶娘家姓王,是为王夫人。
王夫人本来不知道赵夫人生病,听丫鬟一说,进来时面色便有些沉痛,三两步走到赵夫人身边,左右瞧了瞧:“我的姑奶奶,怎么不保养好身子呢?胃口怎么样,今儿用过饭不曾?”
赵夫人摇摇头,叹了一句:“我哪里吃得下?”
王夫人赶紧吩咐丫鬟:“你们赶紧热点粥端过来,我劝着你们夫人用一点。”
赵夫人在王夫人面前骄傲惯了,自然不可能说实话,说老爷被狐狸精绊住了脚,沈江蓠又给自己气受,只说时气不好:“我们老太太吩咐人日日熬了血燕给我补,可就是吃不下。”
王夫人砸吧着嘴:“老太太是真疼姑奶奶,血燕可是名贵东西。”
王夫人的羡慕让赵夫人稍微舒畅一些,故意说了一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哎哟,姑奶奶看着不稀罕,我们一年也难得吃一回。”说完,便眼巴巴望着赵夫人。
赵夫人恨不能打自己一下,只顾一时口快,这会又得真金白银地陪上,忍着心疼说道:“不值什么,一会你走的时候叫人包上一包。”
公府里自然不缺这一包血燕,奈何赵夫人小门小户出来的,过了这些年只学会给自己大手大脚花钱,花在别人身上到底肉疼。
“不敢让姑奶奶破费。”王夫人却一反常态,谦虚起来,扭捏了半晌,才红着脸说道:“这次过来是有事求姑奶奶。”
赵夫人头又大了,这么些年,她给娘家陆陆续续补贴了多少?她按着额角,颇有些不耐地问道:“这次又是什么事儿?”
“你外甥前日与朋友出去喝酒,不想与邻桌的起了冲突,动了手。”王夫人赶紧补充到:“就推了一下,谁知那人是季将军家的公子,仗着权势,竟把你外甥拿到牢里去了。”
说着,王夫人就哭了:“姑奶奶,那牢里可哪是人待的地方?你好歹跟姑爷说说,寻个人情将你外甥放出来罢。”
赵夫人一听,满腔怒火压都压不住,一挥手将王夫人手中的碗碟全都扫了出去,骂道:“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情,还好意思来找我!他要是没打人,人家能抓他进牢房?你们就没有个争气长脸的时候吗!”
热粥泼了一地,若不是王夫人闪得快,估计要被烫伤。
没想到赵夫人发了这么大火,王夫人一脸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也不是,哭起来:“姑奶奶要是不帮忙,叫我们找谁去?他可是你亲外甥啊?说起来亲外甥被别人这样欺负,姑奶奶面上也不好看哪。”
赵夫人连连咳嗽,喝道:“我是不管的,不叫他吃个亏,他也学不好。”
王夫人的眼泪哗哗直流,打着旋磨在地下哀求。
赵夫人被缠得没办法,冷着脸点了点头,也没留王夫人用饭,赶紧叫人打发她走了。
王夫人前脚刚走,后脚赵夫人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怎么没有人为她想想!以为她嫁进侯门公府就享福了?门不当户不对的结亲,前头还有一个公主夫人,即便她是堂堂正室又如何?谁不记着她的出身?娘家官位低就罢了,偏生还这么不争气!
她在沈由仪面前,这颗头就从来没抬起过。
第26章 拒绝
赵夫人卧床不起,沈由仪也不能装作不知,继续与之怄气,散朝回家以后便进了主院。
刚听见帘子轻微响动,赵夫人赶紧抬眼去看,一见熟悉的紫色身影从门帘后进来,赵夫人眼圈就红了,喉头一哽,正打算面向里,假装没看见,心念回转之间又担心沈由仪下不来台,再拂袖而去,自己岂不没趣?
于是心里劝了一回自己见好就收,便泪眼汪汪望着沈由仪:“我只当老爷再不来看我了。”
沈由仪见赵夫人楚楚可怜,心下触动,走至床边坐下:“面色苍白得很。”
赵夫人垂下头,落了两滴泪:“看见老爷,我就安心了。”
沈由仪微微一笑:“你安心养病,不要多想。”稍稍安慰了两句,便说些子女的近况来转移话题:“这些日子以来,姜夔的功课长进不少,过几年,便可以下场试试深浅。”
赵夫人虽然一向不苛求沈江夔的功课——反正有爵位可袭,也不在乎这科举。可是见沈由仪夸赞儿子,也有几分高兴。
沈由仪见她面有喜色,便将早该送沈江夔去前院专心攻书的话咽下了,只说到:“你身子不好,老太太也颇为担心,凡事以保养为要。”
赵夫人乖巧地点点头,顺口问道:“老爷今儿去哪里用饭?”
“我就跟你一道吃罢。”
赵夫人心情大好,也就大方道:“我一个病人,吃的都是清粥小菜,累老爷跟我吃素不成?还是去个正经吃饭的地儿罢。”
赵夫人一退,沈由仪反而留恋了:“也没什么,叫厨房加几个菜就是了。”
这一顿饭吃得甚是温馨。赵夫人本就是心病,又是因沈由仪和沈江蓠而起,眼下来了一半心药,自然药到病除。
饭毕,丫鬟撤去残羹,端来茶和痰盂,二人漱口净手毕,又说了会话。
沈由仪平常不管家中事务,是以并不太知晓后宅琐事。他想起白日里听人提起过一句,顺口问道:“我听说费嬷嬷冲撞了江蓠?”
赵夫人没想到沈由仪会提起这件事,心下一沉,虽有几分不快,但是想起还有事情要求沈由仪,不愿意多生枝节,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道:“一点子小事而已,她跟着我去看望篱丫头,不想跟小丫鬟闹了点不快,篱丫头嫌她在自己屋里闹事,就教训了她。”
沈由仪点点头:“这些年高的嬷嬷们仗着有几分脸面,莫说寻常丫鬟,连年轻主子她们都不放在眼里。”
赵夫人赶紧解释:“嬷嬷年纪大了,一时失了分寸,肯定不是有心的。”
沈由仪便没再说,而是换了个话题:“见远再三跟我说了,公事已毕,他地方上事情还多,几日后定要起身。”
赵夫人接过话头:“弟妹来看我的时候也提起了这话,说待我身子爽快些就置一席水酒请阖府上下,是辞行之意。”她看沈由仪面色和蔼,心情似还不错,斟酌了一番,终是开口说道:“前日大嫂来看我,说甫儿与人起了争执,不妨那人是季江军的公子,将甫儿拿到监牢里去了。大嫂哭得好不伤心……”
沈由仪自然知道是何用意,他实在心下不喜,不禁面色微沉,向赵夫人道:“我与季江军向无来往,要说人情也得人托人。甫儿长这么大,也不是这一次两次荒唐了。过几日再说此事,他也须得吃个亏,才不会任情纵性,无法无天。”
赵夫人脸都涨红了,还得一脸称是:“我也是这样跟大嫂说。”
“我有公事,你早点安歇罢。”说完,沈由仪抬脚出去了。
赵夫人本来也没做沈由仪会留下的打算,可是看他这样拂袖而去,心里终是委屈。
没过多久,沈江芷进来看视赵夫人的病情。赵夫人一病,她自然要侍疾,本来打算借着这个理由不再日日去给老太太请安,不想赵夫人连哄带劝还是把她撺掇去了。
沈江芷心中揣着疑问,也没顾得上看赵夫人的脸色,直接问道:“太太,听说长姐把费嬷嬷给打了?”看她一脸钦佩神往,就差没鼓掌叫好,想来平日里也不喜费嬷嬷为人。
赵夫人正没好气,听沈江芷又提起这事,更加不耐烦,也没多加考虑,冲口而出:“要不是为了你,费嬷嬷会被你长姐打?”
沈江芷张口结舌,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你长姐,长得不如你,刺绣女红也不如你,若说贞静大方,你也不比她差,可裴琅怎么就跟在她身后转?我问你,裴琅跟你主动说过话吗?”
沈江芷这才反应过来,琅表哥确实跟长姐要好,也确实没怎么跟自己说过话。
赵夫人此刻心情不佳,便有些口不择言:“要我说,这长得再好也没用,看你不就知道了!”
十三岁的沈江芷虽然在闺阁琐事上经常怀着与沈江蓠一较高下的心,可是从来没想过在与表兄弟,或者说男人的相处上,也要与长姐争夺。
她只觉得一阵从未有过的羞耻感,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往下掉。
晨间在老太太处请安的画面一帧一帧从脑子里闪过,猛然惊觉,从小到大,所有亲戚家的兄弟在家中做客,都喜欢跟自己玩儿,而裴琅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只跟长姐玩儿的。
“枉我处处为你打算,就盼着你要强争气……”赵夫人犹在说个不停。沈江芷只觉心底冲上一阵不甘、怒气,这一段时间以来被沈江蓠抢夺风采的怨气全都爆发了出来。她只觉得裴琅是架在她与沈江蓠之间的砝码,偏向谁,谁就赢了。就算明知自己本来没看上,但因为旁人看上了,就挠心挠肺般想得到手。
被这阵怒气一冲,沈江芷也不待赵夫人说完,转身抹着眼泪走了。
赵夫人见不发一语就这样走了,也没留,只是自己叹了一口气,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省心。
主院里鸡飞狗跳,一塌糊涂,沈江蓠在她的摇月馆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