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何处停靠-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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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送医院吧！”
“失血过多，就麻烦了！”
“可别让他跑了……”
围观的人群叽叽喳喳议论，反倒提醒了那个男人，他如梦初醒，丢下刀，仓皇出逃。
铁蛋放下他爹，咬牙切齿，追上去，揪住他拳打脚踢。刚才，他们仗着人多，以多欺少，这会儿，可不是他的对手。
铁蛋直把那个男人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才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他爹身边。
这时，恰巧有警察巡逻经过，给那男人上了铐子，随后，他们一起被送到医院。
铁蛋娘在家里六神无主，心里发毛，总觉着哪儿都不得劲。
谢雨涵也是心急如焚，但她刻意掩饰着，不外露。
入夜，两个男人还没回来，孩子们早已进入梦乡。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坐立不安，全无睡意。
铁蛋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不时看着门头的信号灯，他的脸上充斥着不安。
经过手术，铁蛋爹被推到病房，无生命危险。铁蛋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后，铁蛋才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动刀的那个男人，叫黄广宣，是个无业游民。不久才从外地回来，他纠集了一些闲散人员，专门在路边摆摊，卖假毛料衣服和假皮衣。
铁蛋爹路过，凑热闹，多了几句嘴，把他们的生意搅黄了，这才招来杀生之祸。
那天天黑，路灯也不太亮，再加上场面混乱，人也着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去派出所认人的时候，铁蛋才发现，黄广宣，居然是原来马栓儿身边的老二。如今，他竟然混到这个地步，靠坑蒙拐骗过活。他的头发长长的遮住半边脸，让人都看不到他的面容。
黄广宣似乎也认出了铁蛋，呶呶嘴，没说什么。
铁蛋死死的瞪着他，恨不得吃了他！床上躺的可是他爹，生他养他的人，任由谁，也休想好过，他绝不会放过！
金都市市政府市长办公室。
顾远山正在接电话，谭秘书敲门进来，笔直的立在一旁。
挂掉电话，顾远山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谭秘书。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成功的完成了同流合污的合并，彼此之间，也算得上默契。
“顾市长，有个老人找您，说是您的亲戚。您看？”谭秘书小心谨慎的说。
“我顾远山孤儿一个，哪儿来的亲戚？乱弹琴！”顾远山重重的甩出话，让谭秘书身体微微一战。
“那我打发她走。”
“往后，这种事情不必再向我汇报！”
“是，一定不让您为这些事儿烦心！”
谭秘书出门，随着“砰”一声门关上，室内与外界隔绝。对于顾远山来说，这样的空间，再适合他不过了，外面有人挡着，他可以安安静静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谭秘书给门房去了个电话，说：“顾市长没有亲戚，叫她走。往后，像这种乱认亲戚的人，直接打发掉！”
“好，明白！”门卫老乔挂断电话，探出头。
门口，老秀仙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走吧，顾市长是不会见你的。”
“师傅，麻烦你再给通报一下，我真的是他的亲戚！”老秀仙心有不甘，苦苦央求。
“走吧，别为难我！我也是混口饭吃！”老乔挥动手，轰她走。
“我真的……”
“谁不想跟市长沾亲带故，攀高枝啊？走吧！”老乔不耐烦了，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去了。
老秀仙忍不住眼泪汪汪，一步一回头走到一边。她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等待，碰碰运气，保不准儿就能见到这阵子让她茶饭不思的儿子。
她原本不想打扰他，可，那不成器的广宣被抓起来了，他可是她的命根子，打小就被她宠着、惯着长大。思前想后，能救他的，也就只有顾远山。她这才厚着脸皮，来求他，哪知道，却被挡在门外，不得入内。
此刻，她的心里惶惑不安，她不知道，真的见了他，该怎么说，该说些什么？
哪怕，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几十年，她都没有尽过一天当妈的责任，就连奶水都没舍得让他喝一口。想起这些，她就没脸站在他的面前。
那晚，见到顾远山，认出他，得知他的身份，她就后悔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不然，她现在就是市长的娘，还不得把她美死！
老秀仙立在那里，手脚都被冻僵了，她搓着手来回小跑，一直等到日落西山。
临下班，顾远山收拾好东西，夹着公文包走出办公楼，老秀仙远远的就看到了他。
吉普车驶出大门，她突然跑到马路中间，拦住了去路。
一个急刹车，顾远山身体撞在了司机座椅靠背上，他光火的骂道：“小梁，怎么开的车？”
“对不起，市长，前面突然跑出来一个女人！”小梁紧张的解释。
“什么女人？”顾远山眉头紧锁。
“不清楚，我下去看看。”小梁拉开车门，没等他下去，老秀仙就扑过来，趴在车门上。
“你干什么？”小梁怒斥道。
“顾市长，你不认得我了？”老秀仙朝着车里喊。
顾远山听得这个声音有几分耳熟，勉为其难摇下车窗，看到她的脸，不由得内心慌张。
“顾市长，我找你有非常重要的事啊！”老秀仙见车窗打开，一下子把脸凑过去。
“小梁，你回家吧，今天我自己开车。”顾远山故意支走小梁。
“是，市长。”小梁下车识趣的走了，顾远山换到驾驶座上。
“老人家，上车吧。”顾远山装出一副亲切的模样。
老秀仙眼里翻滚着泪花，坐进车里。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此生，她还能坐上市长儿子亲自开的车。此刻，她的内心骄傲，且满足。
一路上，她都沉浸在享受之中，竟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顾远山没有打扰她，他时不时用余光瞟一眼这个奇怪的老太太。
他想：像他们这种人，不外乎是借着救了他一次，来邀功请赏，讨一些好处。
顾远山决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彻底解决这件事情，否则，日后没完没了的，成了后患。
第七十二章 生死母子情（）
第七十二章生死母子情
顾远山一边开车，一边思索着该带老秀仙去哪里去交谈。
他冷冽的面容在倒车镜中凝固。
老秀仙一味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中，忘却了自己曾经抛弃了他，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认回这个儿子，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享受天伦之乐。
顾远山把车开到了一座山头，停在那里。
“老人家，下车吧，这里风景很好，很安静！”他换了一副面容，亲切谦和。
“你真是个好孩子！”老秀仙欣喜万分的下车。
站在山头，俯瞰山下，老秀仙不禁打了个寒战。垂眼望去，是深不见底的深崖。她在胆战心惊中改变了主意，不能就这么告诉他，她是抛弃他的人。
“老人家，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顾远山漫不经心的点燃一支烟，有意朝崖边靠近了一点。
“我……你，顾市长，我想……求求你，救救我……广宣？”老秀仙的心中，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恐惧，说话结结巴巴，不成文，让人听不明白。
“救救你？你不是好好的吗？广宣又是怎么回事？”顾远山吐出一口烟雾，目视远方。
“不是我！广宣被抓了……只有你能救他！”老秀仙急得手里比划着，嘴里解释着。
“被谁抓了？”顾远山没有看她一眼，不以为意的问。
“被公安局抓了，说他故意伤人，要判刑坐牢。求你救救他？我可是就指望他养老送终啊！”老秀仙抬手抹着眼泪。
“我救不了他。你以为公安局是我开的？我想放了谁，就能放？法律不是吃干饭的！”顾远山一口回绝。
“顾市长，他可救过你啊，你可不能……”情急之下，老秀仙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顾远山突然转身，上前几步，冷然盯着她，那目光寒如冰窟，冷哼一声，问：“你在要挟我？”
老秀仙被他态度突发的转变，吓得连连后退，他步步紧逼，一时间，两人转了半圈，交换了位置。
“我没有要挟你……我，我只是……求你……”老秀仙支支吾吾的说。
“以后不要再去单位找我，我会抽空送一些钱去，就此了结。再纠缠我，别怪我翻脸无情！”顾远山撇下一段话，转身欲离开。
老秀仙先是被他的话镇住了，大脑有些发懵；紧接着，他看到他迈开步子，反应过来。她追上去，拽住她的胳臂，声泪俱下，央求道：“求求你，救救他，救救广宣……我老婆子就指望他养老送终了……”
“放开！”顾远山极其厌恶的挥动手臂，想要挣脱。
两个人拉拉扯扯，僵持不下，惹怒了他，他突然爆发力量，老秀仙当即整个身体飞出去。
啊
随着惊叫声，老秀仙在空中手舞足蹈，拼命的挥动双手。
顾远山怔怔的看着她飞出山崖，心也蹦到了嗓子眼。他没有想过要杀她。
“救命啊……救命！”
随着呼救声，他急迫的跑到崖边，看到老秀仙被卡在崖壁上伸出的一棵树上，她的双手，还紧紧的拽住岩石缝儿里长出来的藤条。
老秀仙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已经湿透了。看到崖上探出的脑袋，她战战兢兢的喊：“救……救……我……”
顾远山的脑子里转得飞快，他的心里也在纠结：救她？不救她？
在他犹豫不决的档口，老秀仙稍微缓过劲儿来。
她哭喊道：“我死不足惜，即便我死了，你也得救救广宣……他是你的弟弟啊……”
老秀仙的话像一颗炸弹，当头砸中顾远山。
他的身体瞬间颤抖着，恼羞成怒的骂道：“疯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三言两语，我就会救你，救你儿子！”
“山子啊，我是你娘……当年，是我对不住你……”老秀仙痛哭流涕。
“你胡说……我娘早就死了！”顾远山实在无法接受，这从天而降的消息。
“你的奶奶叫莫清兰，当年……我把你送回燕雀村交给她，那时，你只有五十天大……”老秀仙泪流满面，讲述着当年的罪孽。
“不你别再说了我不相信！”顾远山的咆哮声在山涧回荡，传来阵阵回音。
“你的胸口有一颗乌青的大胎记，那晚给你擦洗身子……我就已经认出你……儿啊，是娘对不住你！”老秀仙老泪众横，向他忏悔。
“你说啥我都不会信，你去死吧！”顾远山大吼一声，跌跌撞撞起身，朝后跑去。
“儿啊……你一定要救你的兄弟啊！”老秀仙绝望的喊道。
对她而言，到了这步境地，死亡已经不可怕了。
她死了，只要广宣能够自由，比什么都强。
她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她的内心非常平静，终于把埋在心中三十余年的秘密，吐出来了，心里一片畅快。
她已经是行将就木的人，这下连棺材钱都省下了。
顾远山在山林中奔跑、呐喊，宣泄着内心痛苦的冲击，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苦苦寻找的母亲，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老天爷，你在玩儿我吗？”顾远山冲着天空咆哮，屈膝重重的跪在地上，双手捶打着大地，痛哭流涕。
老秀仙听见远远传来的哭喊声，纵然她自私惯了，还是不免心如刀割。老了，心也不如以往硬实了！
风呼啦啦的刮过，老秀仙瑟瑟发抖，牙齿不停地打架。
顾远山发泄够了，渐渐止声，林子里沙沙作响。
他从地上爬起来，朝崖边走去，双脚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老秀仙面色发紫，她的身体已经被冷风吹木了。听不见顾远山的声音，她以为他撇下她走了，绝望中，她闭上眼睛，等待生命一点一点消逝。
“用手拽住绳子。”
老秀仙听到声音，猛然睁开眼睛。
顾远山正俯下身子看着他，他面无表情，手里握着一根麻绳，绳头恰好垂在她的面前，伸手可得。
老秀仙在绝望中看到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深怕稍微迟疑，就成为泡影，希望再次覆灭。
她双手牢牢的抓住绳子，可怜巴巴的仰望着他，泪水从眼角飞落，瞬间被风吹得不留痕迹。她的嘴唇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
“抓好了，我要使劲了！”顾远山试一试手上的力量，把绳子在手掌上缠绕一圈。
他开始用力拉，就像拔河比赛一样，老秀仙的身体，一点一点向上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