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何处停靠-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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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一个!祝贺我们老大从此脱离光棍苦海!”长毛提议。
大家附和着,举杯共饮。
黄灿心花怒放,似是终于修成了正果。
没等何远山驱逐,百灵就带着柱子搬出去了,她留下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协议上,百灵没有要任何财产。
看到协议书的时候,何远山失声痛哭。同样是女人,一个放弃了应得的财产;一个拼命的抢夺。
何远山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法回头,无奈的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他想把房子留给百灵,再给她一笔赡养费,被曼妮挡住了。
百灵前脚离开,曼妮后脚进了何远山的货场,俨然老板娘,对工人们吆三喝四。
何远山自此跌入了深渊,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每走一步,曼妮都会跟上,如一贴狗皮膏药。应酬没了,消遣没了;儿子没了,温暖和谐的家也没了。
百灵在时,生活井然有序,美味佳肴摆桌子上;与现在的清锅冷灶、满室灰尘形成鲜明对比。才没几天,他就后悔得直想撞墙。
百灵安顿好住处,白天把柱子送到学校后,她开始找工作。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喝的那半瓶子墨水,能够胜任什么样的工作。处处碰壁之后,她咬咬牙,索性开了一间馄饨铺。小本生意,起早贪黑,百灵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好赖是自己的营生,她再也不会寄人篱下,受嗟来之食。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柱子天天喊着要见爸爸。百灵答应他抽空带他去,他才止声。
放假了,百灵只能做生意的时候把柱子带到店里。
这天,生意非常好,百灵忙忙碌碌无暇照看孩子,柱子独自在门口玩耍。
柱子正玩儿得高兴,突然看见何远山和曼妮在对面的马路上经过,他丢掉手里的玩具,朝马路对面跑过去。一路跑,一路喊:“爸爸……爸爸……”
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急刹车,柱子血淋淋的躺在大货车的轮子底下。
司机惊慌失措,见四处无人,倒车,然后开车飞驰而逃。
各家店铺的人听到声音跑出来,只看到一个孩子孤零零躺在冰冷的路面上,一滩鲜血折射着刺眼的寒光,令人瑟瑟发抖。
“谁家的孩子呀?出大事了……”
听到喊声,人越围越多。
百灵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馄饨从厨房出来,顾客说:“外面像是出事了!”
百灵搁下碗冲出门,不见柱子人影,她朝马路中间的人群飞奔过去,扒开人群,她失声痛哭,抱起柱子,哭喊道:“求求……求求你们……快帮我叫车……”
“柱子……柱子……”百灵一路上六神无主,不停的喊着柱子的名字。
到了医院,司机帮忙把百灵母子送进医院,办理好入院手续,才离开。
“大哥,我回来了。”
“孩子伤得严重吗?”
“挺严重的……他妈妈像丢了魂儿,啥也不知道了……”
“你他妈还跑回来?他们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拿你陪葬!”马栓儿甩手给老二手下的东强一巴掌。才入道不久的东强吓得魂飞魄散,他早就耳闻老大心狠手辣。
“大哥,您消消气儿,东强这就回医院去。”老二朝东强使眼色。
东强如获大赦,赶紧朝门外开溜。
“等等,我一起去。”马栓儿提了外套跟东强一起出门。走到门口他回过头对老二说:“给你三天,把肇事司机给我揪出来!”
精神虚脱的百灵根本就没记住,刚刚送他们来的司机的模样。
百灵从抢救室的门缝看到柱子血淋淋的小小的身躯,她的心都快要碎了。唯有流不尽的泪水证明她还活着。
柱子被送到手术室,百灵在护士的帮助下颤颤巍巍的签了手术同意书。接下来是生不如死的漫长等待。
手术室的门开了,大夫出来问道:“谁是何学柱的家属?”
“我……大夫……我……我是她妈妈……”百灵双手捏得紧紧的,抽泣着结结巴巴的说。
“您的孩子伤势很严重,我们打开他的腹部,发现他的膀胱受到重力,粉碎性损伤,其他内部脏器也不同程度受损,我们医院目前的医疗设施和技术无法完成手术。我们建议马上在无菌罩的保护下,立即转到省一级医院。”
百灵头嗡嗡作响,还没听完大夫的话,整个人昏厥过去。马栓儿恰好赶到,及时抱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跌倒在地上。
“你是?”大夫问道。
“我是她的朋友。大夫,请安排立即转院。”马栓儿说。
“好,你把护士拿出来的转院同意书签了,我去准备。你把她送到观察室休息一下。”手术室的门关上了,马栓儿抱着百灵走进观察室,百灵在他的怀里如同沉沉睡去的孩子。
马栓儿着急的找来大夫。
大夫很快给她检查开药,说“她是伤心过度,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护士打完针,说:“让她好好休息!”
马栓儿默默注视着沉睡中的百灵,片刻,他去手术室门外等候在那里。柱子对百灵来说很重要,百灵对马栓儿来说很重要,那么,马栓儿应当把柱子也看得重要。这是马栓儿缺文少墨的思维逻辑。
半小时之后,罩着无菌罩的柱子被送上了救护车,拉响警报飞驰在路上。一辆轿车紧跟其后,百灵躺在后座,还处在昏迷中。
救护车上,司机把车开到了极限;医生、护士小心翼翼的监控着柱子的生命体征。马栓儿跟在救护车上,他出神的望着柱子那张苍白的小脸,胸口剧烈疼痛,仿佛受伤的,不是柱子,而是他自己。他们每一个人,都得尽好自己的责任,争分夺秒,为这个不幸的孩子,争取哪怕是万分之一生的希望。
轿车上,东强把车开得很稳,生怕惊扰了百灵的梦境。
直到抵达全国知名的‘博瑞医院’,百灵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她的意识模糊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为何而来。柱子被送进手术室,百灵也被送进了病房。
马栓儿守候在百灵身旁,神智恍惚的她居然没有认出他。东强守在手术室外,寸步不敢离。
护士忽然出来说:“病人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血库库存告罄。现在急需rh阴性血。”
“您等等。”东强撒腿就跑。
不一会儿,来了一堆男青年,个个争着去验血,可是,没有一个人的血型匹配。
柱子的生命到了紧要关头。
马栓儿扶着百灵也来验血,百灵的血型也不匹配。
“我们已经从血站调来了仅有的rh阴性血,还远远不够。血液再跟不上,孩子就……”护士焦急的说。
“化验一下我的血。”马栓儿已经把百灵送到病房回来。
“快跟我来!”护士领着他急匆匆走进化验室。
第三十五章 重生()
“大夫,多抽点儿。”马栓儿躺在床上。那会儿跟人血拼,受了伤也不曾躺在医院的床上,他从不曾想过这样一个第一次。竟然是救死扶伤,他不敢相信,这是他马栓儿做的事。
“抽血是有规定的,哪儿能想抽多少就抽多少?”大夫熟练的扎针,鲜红的血液涓涓流入透明的血袋里。马栓儿扭头看了一眼,他一度认为自己的血是黑色的,时常有人骂他黑心烂肠。
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出,马栓儿竟然感觉到头晕,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他走进了一个美丽、又惊险的梦境:他和娟儿带着柱子在玩耍,像一家人一般快乐融融,他们相互追逐着,柱子和娟儿笑得那样灿烂,那样幸福……
突然,地面上出现了许多大坑,柱子掉到里面不见了,自己也掉到了另一个坑里,就在自己消失的刹那间,他看到娟儿孤零零站在洞口,满脸惊恐和痛苦,不停的呼喊“柱子……马栓儿……”
马栓儿醒了,梦境在他的大脑里无比清晰。他安静的躺着,胸口憋闷,全身直冒虚汗。他强撑着身体下床,老二、金毛、东强等人都在门外侯着。
“他们怎么样了?”马栓儿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倒有了几分温和。
“大哥,您终于醒了?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他们都很好。柱子的手术做完了,在icu病房,百灵也清醒了多了。”老二回答。
“不要让百灵知道是我……先送我回去……”马栓儿有气无力的说。
“是,大哥。”
“东强,你留下来照看着……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大哥。”
老二给马栓儿披上外套,伸手扶他。马栓儿拂开他的手,喝道:“闪开!”
百灵的精神,在镇定一天一夜之后恢复了正常意识,她听说,是一个男人送他们转院,并且还给柱子输了血,救了孩子的命。她心里感激不尽,她要去当面谢谢他。
跨出病房门,百灵看到了守候在外的东强,她赶忙冲他鞠躬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家柱子和我……您的大恩大德……”
东强急忙扶住情绪激动的百灵,说道:“看来,您是误会了,我只是受人之托,在这儿等着你醒来。”
“不是你给柱子输的血吗?”百灵疑惑的盯着东强。
“大姐,真的不是我,你看看。”东强撩起衣袖,把白白净净没有针眼儿的手臂亮出来,给百灵看。
“那他人呢?他是谁?”百灵这才相信另有其人。
“他走了。我也不认识他。他只说有急事,让我帮忙等着你醒来……”东强撒谎的时候,脸总是会红。
“怎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百灵失望的反身回病房,又回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小伙子,也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哦……可是……”门关上了,东强站在门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实在怕大哥再责罚他。
柱子的身体逐渐好转,转到了普通病房。看到妈妈为了他操劳,他会懂事的安慰她:“妈妈,柱子以后再也不淘气了!您别生柱子的气……”
百灵把柱子搂在怀里,泪眼婆娑,她说:“妈妈不生气,不生气……柱子是个乖孩子……都是妈妈不好……”
“是柱子不好……”柱子为妈妈擦眼泪。百灵把他搂得更紧。只要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马栓儿的办公室。
“大哥,肇事司机抓住了。”老二说。
“人呢?”马栓儿靠在老板椅里,手里夹着香烟。
“金毛他们看着呢,打得够呛!”
“带我去看看。”马栓儿掐掉香烟,起身。
码头仓库里,一个干瘦的男人被捆绑着扔到角落里,他衣衫褴褛,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的发抖。金毛和他的手下在不远处赌博。
马栓儿走进来的时候,他们个个吓得面如灰土,把手里的扑克牌东塞西藏。
马栓儿曾颁布过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帮派里任何人不得涉赌、涉毒。换言之,就是可以涉及此类生意,但绝不允许自己人参与赌博和吸毒。违者剁手。
马栓儿径直走到了角落里。这会儿,他无暇顾及金毛等人的违规,秋后算账。
金毛等人急忙跟在他身后。
“给他松绑。”马栓儿命令道。
“大哥,可是……”金毛不知老大有何用意。
“就他这怂样,还能插翅飞了?”马栓儿怒目瞪着金毛。
金毛一挥手,手下人急忙去松绑。
“你叫什么?”马栓儿问。
男人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身子抖得像筛糠。
“我大哥问你话呢!”金毛举起拳头,被老二按了下去。
“饶了我吧……我不是有意的……”男人苦苦哀求。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马栓儿口气平和。自从从医院回来,他身上的匪气顿减。
“章……林……”
“家住哪儿?”
“马牙村。”
“给他弄点儿吃的。”马栓儿紧锁眉头走到一边。
金毛的手下快速弄来吃的。章林狼吞虎咽,像是前世是个饿死鬼投胎到今生。
马牙村。
几间破烂的土墙房,房顶上铺着稻草,门口堆放着破瓦破罐。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坐在门口,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婴儿,孩子的面色发青。女人一只手拿着一个煮好的土豆,一只手拿着勺子,她用勺子从土豆上刮下粉末,喂到孩子嘴边,孩子哇哇哭着把头扭到一边。
“你倒是吃嘛?都怪妈妈没有奶……家里又穷,买不起你吃的东西……”女人嘤嘤哭着对听不懂她语言的孩子说。
章林已是泣不成声,他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如今,又闯下这弥天大祸;他就是死了,也还不起这些债呀!
马栓儿的心里哽着一块东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