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苍生尽误-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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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也不顾小腹的疼痛,挺着七个半月的肚子将几日的草药、药罐、日用品打点成一个包裹,黄金并自己的金镯、金钗、玉簪、珍珠项链收拾成一个宝匣,陶蓁亦是架了一根拐杖,叫了阿信赶过来。
恰好铜雀天花初愈,刚回到王府,见状忙道:“王妃何必把这些宝贝都带着,这是王爷对您的心啊!”
“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命!”锦瑟写道。
怎料铜雀刚扶着锦瑟上马车,锦瑟却脚下一软,身下的鲜血汩汩冒出,腹痛如绞。
“该不会是要早产了吧?”陶蓁忙推推铜雀的胳膊:“快扶王妃回去啊!”
锦瑟却摇头:“小陶,阿信,铜雀你们不必管我,快去天牢探望王爷!”
至此,人仰马翻,场面混乱成一片。
阿信忙抱了通身是汗的锦瑟回寝殿,锦瑟疼得浑身哆嗦,却以口型道:“女人生产再普通不过,你和小陶去吧!”
阿信只得与小陶、铜雀带了金银珠宝赶往天牢,一路广施金银,铺出一条钱路,进了冰冷湿凉的天牢,在最深处最干净的单间见了慕辰和阿忠,但见晚饭刚送上,虽不是珍馐佳肴,却也是荤素得当:西湖牛肉羹,清蒸鲑鱼,海米炒青菜,酒酿清蒸鸭腿,还有一碗莲心枸杞养心粥,似乎用了些火候,香气飘溢。
再见慕辰,一身白蟒缎袍,在这黯沉不见天日的牢中,依旧是仙风绰约,几个人稍松了一口气,然商议了好一阵子,终究参不透其中的玄机。
阿忠悄声道:“皇上明知道不是我们干的。而且,那抓住的犯人显然不是刺客。看他形容猥琐,中气不足,根本不是武功高手,去了汤府还不得被砍成碎片?我怀疑,皇上是要给咱们传递什么信息!”
陶蓁忙问:“什么信息?”
阿忠摇头:“我没在官场呆过,怎么参得透?”
陶蓁道:“王爷做事素来天衣无缝,皇上肯定不知道汤王送马是王爷的功劳,这次揪着王爷不放,摆明只是要个由头。“阿信低头道:“我不懂官场,可总觉得这次皇上是好心。”
阿忠狠狠瞪了阿信一眼。
陶蓁继续道:“一个明智的君主不会随意更换储君。皇帝最疼老三和王爷,却从未想过给你们王位,就是想断了所有皇子对王位的念想。你立了那么大的功,他却揪住这事不放,难道是提醒王爷不要争王位?”
阿忠摇头:“可是,王爷不接受右仆射的职务,连虎符都交出来了!”
阿信道:“咱们都不是文官,哪知道官场上的事,不如秘密去请教王爷的师父,或者韩鼎先生吧!”
阿忠继续摇头:“左先生是皇上给请的老师,在王爷第一次领兵的时候就保持中立,不再说话,韩鼎在中书省,遇到这种情况,怕也是问不得了。”
阿信终于忍不住,战战兢兢道:“难不成,皇上是想要……锦瑟王妃?”
慕辰端起莲子羹,小啜一口。
牢内的温度骤降二十度,众人皆毛孔倒竖。
阿忠忙拍了阿信的脑袋大骂:“放屁!哪有在这时候夺大将军的老婆的!”
铜雀盯着满桌子的饭,开始哭:“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皇上到底想怎么样!王爷,我去问问狱卒能不能把我留下,有吃的还得人煎药啊!”
始终一言不发的慕辰终于开口:“速回樱桃园,说我病危,让师父速来!”
第四十一章
殷王府内,侍女们来来回回飞跑,稳婆请了一个又一个。
眼看王妃分娩一个半时辰,胎儿依旧在母腹中稳如泰山,孕妇早已没了生产的力气,稳婆急得团团转。
大病未愈的王御医亦跌跌撞撞赶至王府,先是回避,后实在心疼女儿,赶到床前,用尽其法:“用凉水!”
都说凉水能使用子宫收缩,然那胎儿依旧盘亘在娘胎中。
鲜血汩汩冒出,急得王御医给她服下麻醉酒,方才剖腹将孩儿取出,这男孩既不在宫外,亦不是倒位,却以奇怪而扭曲的姿势存在着,看得王御医胆战心惊,锦瑟紧闭双目,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剪断了脐带,刚出世的孩儿没有哭,竟是笑的,似是在笑这个荒唐的皇家。
匆匆赶回的陶蓁望着孩子红扑扑的脸,依稀觉得是汤王相似的脸盘,只得强迫自己想成慕辰的孩儿,抱了抱,笑道:“虽然是早产,可是很健康,王妃放心好了。”
锦瑟抓住陶蓁的手,虚弱地写道:“王爷怎么样?”
陶蓁忙道:“多谢你的首饰,我们都见到王爷了,他是皇上最疼的皇子,不会有事。”
锦瑟这才疲惫地闭上眼睛,想起那天牢,却如何也睡不着,陶蓁只得道:“王妃你睡吧,小陶在这儿守着。什么事都有小陶呢,皇上敢怎么着王爷,我就不和亲了!”
锦瑟依旧无法入睡,紧紧抓着陶蓁的手,两人虽未言语,却胜过千言。
“呜呜呜!”
不知何时,猫兔子已在陶蓁的脚下蹦跳。
“睡吧,茕茕。”陶蓁将它抱到大腿上,茕茕却跳下去,用爪子挠陶蓁尚且用夹板固定的小腿,似乎是在提醒她伤势。
陶蓁微微一笑,摇头。猫兔子无奈地爬在她身边,蜷成一团睡了。
灯影绰绰,欲灭,陶蓁忙让人加了油,然而今夜的灯火特别的昏暗,像是这皇家的颜色,金凛凛的昏黄着,灯影下,不知遮掩了多少腌臜。
“小陶,留在王爷身边吧。”锦瑟含着泪写道。
陶蓁勉强一笑:“小陶已是别人的人,早已配不上王爷,王妃不要劝我了。”
锦瑟还欲写什么,却精疲力竭,闭目养神,似乎过了一个时辰,手骤然转凉,手臂也不停地颤栗。
“王妃,你怎么了?”陶蓁兀地从凳子上跳起,伤腿钻心疼。
“不要嫁到草原。我走之后,王爷没有人照顾好可怜。”锦瑟开始哆哆嗦嗦地写道。
“王妃不会的!”
陶蓁忙掀开被子,只见锦瑟身下已染成血海,急忙按照王御医叮嘱,吩咐玉梨道:“玉梨,快,给她按摩!”又吩咐了其他侍女取了止血药,陶蓁单脚来回跳着,惊惶地指挥。
猫兔子从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中醒来,眨巴眨巴黑溜溜的大眼睛,奋力用小爪扛起拐杖,塞给陶蓁。
锦瑟的精力却衰弱下去,她握住陶蓁的手滑了下来,眼皮亦沉沉地覆下,浓密的睫毛垂下一帘无边的梦。
“王妃!振作起来!你可是王爷的心肝宝贝啊!你一定要等着他回来!”陶蓁惊惶地摇晃着她,锦瑟却已不省人事。
陶蓁忙道:“速去请王御医!”一面说着,急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驾着拐杖跳来跳去,骨痛阵阵也顾不上了。
太子那边亦是心焦如焚。
当晚,皇后召集国舅——中书令兼左仆射周雄彦,太子太傅黄庚、刑部侍郎——太子妃的哥哥程辉栗秘密议事。
“怎么办啊,国舅,黄师傅,父皇明知刺客是我安排的,也知道这个假刺客是我栽赃老六的,他却先是骂了我,又关了老六,他到底什么意思?父皇会不会废了我?”慕瑄眼神躲闪而失措,早已没了才子的倜傥。
周雄彦道:“皇上既然还会骂殿下,证明还对殿下有所期待,至于关押殷王,难不成是怕他军权太大,给他个下马威?”
太傅黄庚却道:“我也觉得,皇上素来疼爱殷王,这次只是吓唬他,外加杀鸡儆猴看,告诉诸位皇子:殷王有那么大的军功,都不能干骨肉相残之事。为的是警戒更多的皇子,太子不必怕。”
皇后却抹泪道:“太子怎么能不怕?眼看殷王的军功一件又一件的增加,汤王不是送马就是送美人,东宫走动的人越来越少了。眼下朝中殷王府的人越来越多,又都是些武将,哪天我们娘俩就死无丧身之地了。”说着,先是抽噎,后来竟泣不成声。
周雄彦拱手拜:“皇后娘娘莫哭,皇上不傻,他知道长幼有别,轻易不会废太子的,太子殿下,老臣不能随时看着您,只求您莫再惹事了。”
太子妃的哥哥程辉栗却与太子相视一望,撞出一道冰寒的火花。
这一夜,是个不眠夜。
殷王府那边,王妃锦瑟的生命危在旦夕,寝殿的灯几次将熄。凌宛天得到常衡的密报,连夜骑马赶了去,见他心爱的人儿已苍白成一块完整的羊脂玉似的,他疼得心都要割掉了。
寝殿之内,有几个至亲之人围着,一个高大的少年挽着袖子,一脸的遗憾:“为什么我的血不能相溶!我身强力壮,少那些血算不了什么!”
“阿信,我来!”
驾着拐杖的少女亦一刀割破割了手指,鲜血滴入水碗之中,两滴依旧是不相干的血液,丝毫不相溶。
“你们别拦我,她是我女儿,让我来吧。”王御医抓起手臂就要割腕。
“不行,您有病在身,太危险了!”驾着拐杖的少女一把拦住。
凌宛天忽想起多年前,锦瑟曾用自己的鲜血供于慕辰,便毫不犹豫地夺了匕首,猛划于手指上,鲜血渐渐溶凝到一起,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用朕的。”凌宛天说着,便要割腕,王御医双膝跪地,求道:“皇上千万不要!”
凌宛天已将手臂割破,鲜血汩汩涌出。
陶蓁忙用白玉碗接着。
阿信怔怔地站在原地,打量着凌宛天凝眸端望锦瑟的眼神,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
一碗毕,凌宛天微微有些头晕,坐于八仙桌前,道:“够不够?”
王御医战战兢兢道:“够了!”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不够,没关系!朕身体好着呢!”凌宛天怒道:“碗呢!”
然而,将龙血注入她身体之后,可怜人依旧没有转醒。
凌宛天满眼血丝,拍着长桌大吼:“来人!将宫中的太医全部叫来!”
陶蓁与阿信相视一眼,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十来个御医当夜被叫至塌前,隔了帘子又是把脉,又是商议。
凌宛天晕乎乎地上前问:“诊断结果呢?”
“启禀皇上,王妃暂时性命无忧,但若三日不醒,便再也醒不来。”
“启禀皇上,王妃只是暂时昏迷,可是元气大伤……”
“那就给她治啊!治不好你们统统掉脑袋!”凌宛天怒道。
几个御医却产生了更严重分歧,有的要温补,又的要热补,更有说王妃是急火攻心所以小产,因此要败火,气得凌宛天道:“来人,给我统统拖下去斩了!”
陶蓁忙单膝跪地,抓住凌宛天的袖子道:“皇上万万不可!为了殷王妃而杀掉那么多御医,是殷王失德,更是皇上失德啊!”
凌宛天循着这清甜的声音望去,见是一眉目清丽的少女,稍稍消了些怒气,便听陶蓁道:“王妃怀胎七个半月就小产了,是因为担心自己身残体弱的丈夫,心病还须心药医,求皇上放了王爷,救救王妃吧!”
凌宛天一怔,甩臂挣脱了陶蓁的小手,转身起驾回宫,走至门口,扭头望了那苍白的可怜人一眼。
锦瑟却像要沉睡百年似的,昏迷成一个只有呼吸的陶瓷娃娃。
这一夜,天牢里亦不成眠。
太子妃的哥哥程辉栗告别了太子,便赶来夜审慕辰,身后之人带了一堆手枷,铁鞭等物,甚至连烙铁也搬了来。
此时,阿忠正在帮慕辰按摩双腿,程辉栗笑道:“好一个会享受的阶下囚。可惜皇上不爱惜你,明明知道不是你的错,却要赖在你头上。你死到临头了!”
手脚上的铁镣铐叮当做响,阿忠依旧笑道:“程大人,您还没看明白吗?皇上根本没想把王爷怎么样,这里好酒好肉伺候着,几天就放出来了,劝你不要太嚣张,免得吃不了兜着走!”
程辉栗却道:“哦?是么?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王爷是最可怜的人。明明身体那么弱,却一次次被叫去带兵,回头什么也没得到,王位更是想都别想,反而成了太子的替死鬼,可悲啊!”
说着,挥起铁鞭,直抽向慕辰的胸膛,阿忠刷地挣开手脚的铁链,一把拽住铁鞭,一脚将程辉栗踹倒在地。
程辉栗的随从亦抽剑砍向慕辰的胸膛,慕辰忙后摇一步轮椅,阿忠已挥鞭将那随从笞倒在地。
“来人呀!有人要逃狱了!”程辉栗大声喊着,瞬间涌上十多个狱兵,手持长刀,冲进牢房,慕辰铁青着脸道:“阿忠,别冲动。”
阿忠刚放下铁鞭,几个狱兵便将他的四肢用铁链捆绑,却无人敢绑慕辰,程辉栗亲自将慕辰的四肢吊起来,阿忠怒道:“连皇子都敢打,你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程辉栗却拾起地上的刑具道:“是吗?”一边说着,铁鞭已抽向慕辰的心脏处。
慕辰胸前已绽出一道血痕,却寒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程辉栗道:“算了,不好玩。”说着,竟一手松绑,另一袖中寒光毕露,阿忠卯力挣脱了手脚的铁鞭。
“我日你祖宗!”阿忠一脚将程的随从一脚踹至程身上,匕首落地。
程辉栗一个趔趄,抓住慕辰的手腕,一运劲,骨碎声噼啪。
随从直被踹直墙角,脑浆迸裂。
阿忠一把揪过程辉栗,正要拧断他的脖子,慕辰却忍着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