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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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琴儿，真是好不容易找到你。”他斜过眼去看着站在大儒背后的女人，“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之前我也这么以为，直到我开始怀疑为何总有人知道过去所有的事情，所有……”小美轻轻地垂下眼帘，“之前我也不敢肯定，直到江北诺说找到了小玉，她提起了一个宫中的老人，我派人去寻，而那个老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唯一的解释是，那个老人就是你吧，是你引江北诺去到那里，尔后你摇身一变成为小玉。只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我会发现你的秘密吧。”
“这不可能。”赵政坚定地说，“当年我亲眼看着琴儿下葬的！”他怎能忘记当时的伤痛？当年他夜闯皇宫去见她最后一面时，他分明看见躺在冰冷棺木中的就是琴儿，那样的一幕，几乎折磨了他整个人生。
“死去的是易容后的小玉。”小美抬起眼来看着不远处的女人，将话接了下去，“当年你为了逃脱来自多方的监视，便想出了这招金蝉脱壳，让小玉做了你的替身，而你则可运用易容术轻易地瞒天过海来去自如。其实，当年前在漠北的那个婆婆也是你吧？你抚养江北诺长大，灌输她仇恨的思想，甚至教她怎样成为一名真正的刺客。”
小美轻笑，语气却略有自嘲，“我早该想到的，天下的易容术尊凤凰为鼻祖，而凤凰是荆轲门徒，早在赵国的时候，你便是荆轲安插在赵政身边的细作，而你就是凤凰，这些年，你利用了太多人，你利用了赵政和吕颂的痴情，利用了我的不甘，利用了胡亥的陶醉，利用了扶苏的孤独，利用了赵高的疯狂，荃妃的贪婪，江北诺的绝望，甚至是你自己的仇恨，你想做渔翁，看着我们自相残杀、不得好死。我的好姐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都是你，没有你，赵政不会置江山于不顾，吕颂不会回秦登基，我也不会成为一个万人唾弃的魔头！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若是没有你，我现在的人生，怎么会是如此！所以，你才是我汪小美此生最大的仇人！”
“住口！”赵政愤怒地朝小美看去，“琴儿不会那样残忍地利用别人！你不过想抹去你所犯下的罪行！把它们都加诸在琴儿身上！可她只是一个死人！我不准你再污蔑她！”赵政说着就要冲上前去，可那不可抗衡的力量逼得他只得步步后退，在那地上留下深而长的痕迹，赵政终是无力抵挡，跌了下去。
“自不量力。”小美轻瞅着那个虚弱的男人，“我告诉你，今天我引你们来，为的就是抓住慕容琴儿。”他再一次看向她，“你该现身了吧？”
“哈哈哈，吕亦啊吕亦，你果然聪明过人。”一直保持沉默的女人终于开口了，在此之前，她已然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你想找我报仇？可你凭什么相信你一定会赢呢？”
“真的是你，琴儿。真的是你。”即使面对了真相，赵政依旧有几分不信，三十多年的欺骗，在接触真相的这刻果真难以置信。
“你、”扶苏只说出了一个字，到底为了什么？她要舍弃自己，舍弃襁褓中的胡亥，舍弃那么多难以割舍的感情？
、第九十章 慕容凤凰（下）
“你真的……是我的母亲……”扶苏说着，深深的吸了口气，“所以父皇当年在长乐宫看到的不是刺客、更不是鬼魂，那个人就是母妃你，父皇没有认错，对不对？”
“没错，那个人就是我。”女人背对着扶苏，话语万分淡然，“扶苏，你长大了，当初在漠北的小村庄我再次看到你时，你就变了，我明白，扶苏你成长了，这也正是我期望看到的，我期望你长成一个英雄，英雄，就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孤寂和磨难，所以，我不能在你的身边，不能让你有所依靠，我要放手让你成长……”
“琴儿……”事隔多年，赵政再看她，她身上已有了不可一世的光芒，他唤着她的名，她真的没死，她真的瞒过了所有人，让自己受尽了煎熬与折磨，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当初自己对她的背叛，这惩罚还不算太重。
“你是否还怨恨着我？”
“赵政。”琴儿说，“当年我违抗师命与你私奔，原以为这份爱情真的坚不可摧，为了你，我才愿意去到吕颂的身边，我要替你报仇，报仇！可你，居然出卖我，出卖我曾经最信任的感情，所以，赵政，我恨你！”
“当年……”赵政启唇正要解释，却被汪小美打断。
“好了，我没功夫听你们这些陈词滥调。”蓦地，他抬起晶亮的眼眸，“今天，你们都得死！”
“可是，吕亦，你忘了。”人皮面具下的琴儿笑得很美，倾国倾城，“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小美语速轻快，略略带过，仿佛只是个玩笑。
“凤凰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我今天之所以敢来，就是确定我会赢。”
“呵呵。”小美捂嘴轻笑，这似乎是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笑话，纵横一生，头一次听说有人能够打败自己。
“你高兴得太早了。”琴儿仰起脸来，“祭十七的力量是可以毁灭的，只要毁了那上古巫卷，你和你的祭十七便不堪一击。”
“上古巫卷？”小美边说边用纤细的手指解开了自己的上衣，那绸缎从他矫健的身体上*，一溜烟地掉在了地上。有种光芒在那瞬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那是－－
在汪小美的背部镌刻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让人看不懂的上古文字。那字体笔力遒劲、个个闪着不可直视的光亮，交相辉映着。
“这是……”赵政还在疑惑。
“是上古巫卷。”琴儿道，“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居然把上古巫卷融到了自己身体里。”
小美笑着，格外妖娆，“慕容琴儿，当年你割下巫卷的一部份，为了防止再有人夺走它，我便想到了这个办法－－血浴。其实不是为了什么容颜不老，只是为了让它真真正正地属于我，从此再没谁有能力夺走属于我的力量。”
这个埋没在光阴里的男人如此耀眼、妖艳，也是如此地丧心病狂，“看见没？这些芳龄少女，都是你害死的。而这最后一次血浴，将让这力量生生世世地彻彻底底地属于我！”
“你错了。”琴儿从赵政的襟口拿出那块赤棠扶苏帕来，“还有一部分在我这里。”
“果然在那方锦帕里。”小美道，“当年荃妃死时告诉我锦帕有问题，没想到竟是真的。现在我虽然虚弱，但即使在最虚弱的时候，你们也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祭十七！”小美的声音鬼魅得如同暗夜的魍魉，他悠悠地笑着，看着面前诚服于自己的十七个最强大的、永生的力量，“去，杀了他们。”
跪在地上的十七个人一接到命令便如地狱使者般冲着三人而去。
“琴儿！”赵政用尽力量站起，挡在了她面前。
、第九十一章 杀机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赵政，在没有人察觉的一瞬间，慕容琴儿的脸上划过了一丝不安。但那仅仅只是一瞬，一瞬之后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胡亥般邪意的微笑。
“汪小美啊，你难道忘记了吗？祭十七是依靠上古巫卷控制的，但是这上古巫卷在你身上却是一部分，但是我手里不还有一部分吗？”琴儿有些停顿，“所以说，我现在也是祭十七的主人。”
“你不要高兴太早，慕容琴儿，”汪小美侧身抱起肩膀，“是我应该叫你郑妃娘娘呢，还是应该叫你婆婆，或者叫你凤凰呢？真是令人不安。不过，无论怎么样，你听着，祭十七如今只是听命于我，你手里有巫卷的一部分，那只能证明祭十七对你有敬畏，可能不会去杀你，但是你旁边的人呢？况且……”
汪小美说到这里，忽然停止了说话，只是面带笑容的看着琴儿。就在她发现异样的一瞬间，她急忙转身，然而汪小美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的，而先前站在远处侧身而立的人，则诡异的化成一把细沙。就在这一瞬间，琴儿想要闪躲就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猛然的被汪小美的手掐住了脖子。汪小美用力，琴儿便挣扎的被悬起。
“况且，我拿到你手里的那一部分，轻而易举。”汪小美将剩下的话说完，然后嘴角上弯，“凤凰，当年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小玉不愧跟了你那么多年，一颦一笑都和你真假难辨。当年我易容成荃妃监斩，心里竟然还有一丝愧疚，但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不是简简单单的红颜祸水……”
“呸。”琴儿的脸被憋得通红，面对汪小美的力量，琴儿恐惧的是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所以只能一口吐在汪小美的脸上，“吕亦，你心如禽兽，我……”
“你怎么样？”吕亦暗暗加大了自己的力气，“你怎么样？我现在可以杀了你。”
汪小美的力气是可以想象的，慕容琴儿此刻完全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那种境地十分痛苦，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丝毫无法动摇自己脖颈上的压力。心理的惧怕远远大于由于窒息所带来的疼痛。
“琴儿快走！”就在窒息极限的一瞬间，琴儿忽然听见了赵正的声音。
是的，琴儿确定那是赵政的。因为她曾经如此痴迷于这个温柔的声音之内而无法自拔。在多年之前，她记得是这个声音告诉自己，要为自己活着。也是这个声音告诉自己，我可以放弃时间荣华，我可以放弃最高尚的荣耀，我甚至可以放弃生命，和你远走高飞。
琴儿记得，或者说那天的一切记忆都格外清晰。那个午后的岁月里的一切事物，都好像变得如此特别，她可以记起当年那首曲子所弹错的音符，自己看着那个少年时忽然离乱的呼吸，自己脸上被阳光铺满的暖意，以及那刻空气里的温度和淡淡的潮湿。
她记得师父在临行之前的叮嘱。监视赵政的一举一动，努力去靠近他。但千万不可动情。
但怎能不动情？当这个男人看着自己眼睛坚定的说出那一句，“我不要一切，我只要你。”的时候。自己怎么可能不动情？
远走高飞，那个曾经背满荣耀和骄傲的凤凰，那个曾*冷凌厉的慕容琴儿。真的变成了一个普通怀春的少女，勇敢的放弃了一切，和他一起走。
如果重新来过？还会那么选择吗？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开满鸢尾花的山坡。那天的夕阳是红色的，粘稠而又温暖，她缓缓的走向山坡，在那山坡的最上方，这个人在那里一直微笑的看着自己，那笑容好像孩子一般干净而天真。在那个人身后的天空是红色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就那样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他。
他伸出手来，“琴儿，我们走吧，改天换命虽然可能只是骗人的数术，但是现在我和吕颂已经主仆倒置，他对你有心，我怕……所以和我走吧。
“去哪呢？”
“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有你的地方就可以。”
她看着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这个男人的眼睛和干净的笑容。
她迟疑了。
如果，如果没有和他走，那么或许师父不会死，或许燕国不会灭亡。如果没有和他走，或许就不会有扶苏、不会有胡亥，江北诺将会和姐姐一起生活在父母的周围幸福的活着，做个普通的女孩子。如果没有和他走，那么吕亦或许真的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戏子，每天腻在哥哥的身边，而他的哥哥，可能被选拔成为了将军，威风凛凛的站在万军之前，长剑一指，气吞山河。如果没有和他走，或许荃妃还是楚国的皇后，金銮危坐母仪天下，小玉不会替自己去死，现在或许已经许配他人，为人生母。而他，或许现在每天日理万机，治理自己的一方国土，实行仁政，歌舞升平。
她看着他，然后低下了头。
是的，不可以这么自私，不可以。
她转身，向着山下走去。这是最好的结果吧。或许。
她一步一步的向下走，可是又停下了。她回望，这个站在山坡上的人，竟然在此刻低下了头，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一样，不肯去注视自己的背影。
真的是最好的结局？虽然这样，那么多人可以免于如今的苦难，可以幸福的活下去，但是生命充满了那么多的未知，虽然没有了后来的恩怨，甚至没有了后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背叛，更没有了如今心中隐隐作痛的仇怨，但是，那是自己想要的吗？
是他教会了自己生活的色彩啊，是他让自己找到了生命的意义。甚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不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吗？
于是，她忽然的转身，拽着自己的裙摆，挤过那盛大繁华的花间，奔向他，然后紧紧抱住了这个男人。
一瞬间，琴儿忽然恢复了意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自己身体被击飞的声音，而自己的眼前，是大儒的死死的抱住了汪小美，她在空中看见了汪小美的笑容，然后大儒被汪小美轻而易举的摔了出去。
就在这一刻，扶苏忽然站起身来，拿着地上的佩剑，在大儒飞起的一瞬，刺进了汪小美的胸膛。
但是汪小美却没有倒下，甚至在那剑锋上竟然没有流下一滴的血液。小美看着扶苏，“刺的好，这里正是心脏的位置。但是你知道吗？我是没有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