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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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温柔她的不知名的魅力,可如今眼前的她,居然静得像幅画,一动不动,只有那惧人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一定是幻觉,胡亥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再次试探着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
“爱妃,你怎么了?怎么趁我睡着一个人跑到这里?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喝这么多酒?”他试着恢复内心的波澜,尽管那话语显得生涩,他还是努力着带着平静的口吻将它说完。
“对不起……”她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她,用那轻语慢诉着,却将整个脸埋入掌中,“夫君,对不起,刚刚……对不起对不起……”似乎很抱歉,带着嘤嘤的哭声,她感觉胸口起伏得厉害,情绪一时间难以掌控。
她于是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臂,忍住强烈大哭的欲望,凭什么要哭,凭什么要自己哭?过去,她目睹了那样惨烈而又残忍的一切,她都忍住了,今日,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保护起来,从她的背后而来,继而向前紧紧地抱住她。
“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是你的谁?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天,我会永远保护你,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她的泪不断落下,打在他背后的衣衫上,是啊,胡亥说得对,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是她唯一的依靠,就如此时他的胸膛会永远为自己敞开让自己依靠,而扶苏呢?他已经有了另外的女人,他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的天、的依靠。
她想着,眼底映着的却是窗外的月,胡亥的声音还在耳边,认真地,说着。
她忽然感觉好累,她的世界忽然天旋地转,望着那皎洁的月,无数的影响在她的脑海重叠,无数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交织,马蹄声、兵戈声、击鼓声、还有那些凄凉的、绝望的、逝去的人声。
“胡亥……胡亥……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会原谅是吗?”她的语气极慢,声音轻如梦呓。
“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北诺对他来说太过重要,甚至抵过了他与扶苏十多年的手足之情,为了她,他决然与扶苏决裂,为了她,他一意孤行要夺太子之位,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知道她的男人是最强大的,强大到侵吞世间万物。
“这就够了,记住,这是你对我的承诺。”北诺说着,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般“我不要别的,只要你答应我,未来无论我做错什么,都要原谅我。”
“好。”胡亥在说完这话后甜甜地笑了。
夜光如水,一只白鸽划过天际落在了万花楼最高的窗棂上,扑腾了几下翅膀,便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手将它捧过,摘了上面的信,那双手又轻抚了它的羽翼将它放飞。
高上。
汪小美拆了信,神色淡然地看过后便抿嘴一笑。
信里说,第一朵彼岸花已经成功让扶苏服下,经过这些天的暗中观察,毒性已然侵入,扶苏的双目已经间歇性失明。
小美眉头一挑,略略伸过手去将信烧毁。
太子殿下,不是小美狠,而是你太过聪明,你怀疑我怀疑荃妃怀疑丽妃甚至怀疑江北诺,我的人及我安插的人还有那些不属于我的人全都进入了你的防备视线,你竟还三番五次地派人查我万花楼,若是被你发现其中秘密,我汪小美这一生岂不是毁之殆尽!
所以,你必须死!
彼岸花啊彼岸花,如今这世上只剩两朵了,用它们来换你的性命,甚好,甚好。
寂静的宫闱之中,“咯吱”地一声响,扶苏推开门踏着满地清霜般的月色出来,他的动作有些迟缓,步伐有些不稳,当他完全踏出门时,却回头看了一眼正熟睡的碧雅,他知道自己的视线在渐渐变弱,最近的每个夜晚都是如此,白天还能像个常人,可是到了晚上,当四周变得黑暗时,他眼中的世界也会随着一并失去光亮,才走两步,他便只看得清不远处的红光,那是夜里的灯火,也是唯一的指路灯。
顺着那红光一边走,一边在心下算着步数,走几步该转弯,该往右还是往左,经过这些天的练习,扶苏基本上能走对东宫大大小小的路,但要完全像一个正常人那么敞开步伐来,他却还是做不到。
暗处有人飞身过来,扶苏耳膜一震,只道,“南宫?”
、第五十章 残蚀(下)
“属下南宫参见太子殿下。”南宫行礼后起身,隔着不远的距离定定地去看扶苏的侧面,他漂亮的眼眸里一如既往地折射出皎洁的月光,但南宫知道,也唯有他一个人知道,现在的太子殿下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
“殿下,属下这次来……”南宫依旧看着扶苏,心下却说不出的难过,他的话被干脆地打断,“好了南宫,这么多天,你请来的江湖名医没有一个查得出病症,就别再白费力气了,我自己也清楚,我这病或许根本没得治。”
“殿下!殿下你千万别这么说!属下就算拼上一死也定要为殿下求得名医!”
“够了!”扶苏忽然厉声,他最讨厌用牺牲别人的方式帮助自己,“我说不用就不用。”
然而南宫还在坚持,“或许,或许汪楼主有办法!他一定有办法的!他身边不是有个鬼医吗?”话到此处,南宫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又或许殿下应该将此事告诉皇上的,皇上若广求名医,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是的,堂堂万花楼,鼎鼎大名的鬼医一定会有办法,但若肯出手相助,自己恐怕也不会到这步田地,然而,此事倘若透露出去,秦皇必会追根究底,在这个节骨眼上,已不能横生枝节,个人事小,大局为重。
“南宫,倘若有日我死了,你就带着碧雅离开,永远都不要再入宫。”扶苏很平静地说着,眼睛依旧定在那处,在南宫看来,却是无限凄凉,“为何?殿下,你不只是瞎了双眼吗?怎么会死呢?!”
南宫不知道,这病岂是瞎了双目这样简单,这么几日,他以感觉到五脏六腑传来的刺痛,而且一天比一天强烈,不知何时,当他承载不了这疼痛时,可能就是忌日吧。
“我只是这么说,深宫中的争斗这般残忍,谁都不知自己何时会成为那缕冤魂,只是思到此处,想起碧雅……”扶苏只说到这里,那语气却好似绵延不绝地向前叙述,描述着他心底最深的情感。
这冗长的夜,好不容易才过去,碧雅醒的时候扶苏还在睡,她总是起得很早,收拾完自己便替扶苏准备早朝。
扶苏其实没睡着,他只是在等待恢复光明的时刻,在等睁眼就能看见碧雅的那刻,他能看着她跟她说话,看着她夸赞她,看着她替自己擦脸更衣,好似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般,然而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看清的几率会越来越小,小到消失。
他不知道还能这样看她几回,在每日的清晨,睁眼的那瞬。
但她的模样他却永远不会忘,她下床的样子,她更衣的样子,她坐在梳妆台前的样子,抑或是她踮起脚吻自己的样子。
扶苏想着,听见碧雅的声音。
“夫君,为何你今日总是盯着我看?”
“哦。”扶苏在那一瞬抽出神来,将厚重的思绪压在心底,“碧雅。”他说着,极其灿烂地笑了,“你今天很美。”
碧雅听了竟不好意思,“哪里,我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啊。”
扶苏依旧笑着,碧雅说的没错,她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可……终是有什么要变了。
“对了。下月初一是花灯会哦,夫君可还记得。”这会儿,碧雅已经在替扶苏更衣了,“好多年没一起去了,不如这次……”
“罢了吧。”扶苏冷冷地说。
碧雅先是一愣,为何扶苏的转变这么快,刚刚还笑着夸她,这会儿却又冷言以对,不过就是场花灯会嘛,想起花灯会,那时的很多画面就会在她脑海中展开。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是花灯会正式开始的时候,花灯花灯,自然是在满城全黑时,点起万盏灯火捧在手中将夜色照亮。虽然在此之前,很多人手中已有了点亮的花灯,但唯有到正式的那一刻,那种天涯共此时的感觉才出来。
碧雅还记得,那时的扶苏拿着一盏花灯站在她的面前。
“小妖,这是给你的。”
年幼的碧雅看着扶苏手中的灯盏,有些惊讶继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这不是……不是……”
“正是啊,喜欢吗?”扶苏说着将花灯递了过去。
碧雅心花怒放,这盏灯是非常来之不易的,有钱也买不到,这是每年花灯会上最高奖项,八方宫灯。
这八方宫灯可谓是民间花灯造诣最高的代表,每年通过极其繁复的工艺流程制作出一盏,成为各大才子们为了心上人竞相追逐的对象。可……碧雅望一眼扶苏,不过是一个只比自己大一些的男孩,竟已有这般不可一世的才华。
“我答应过你的。”扶苏笑着,脸上带着青涩的稚气,“小妖从小就喜欢听八仙过海的故事,你看这灯上的人物,可是个个栩栩如生哦。”
碧雅只顾着感动,才抬手去看宫灯的样子,这灯十分优雅华贵,三层结构,既不显累赘也不显单调,尤其是那花梨木雕刻出的八个龙头,简直巧妙绝伦,龙的口中穿过红丝,笔直地坠下来,画板处还镶着多个价值不菲的琉璃玉石。
碧雅的眼睛从上往下地仔细地看着,终于她看见灯体处有八个面,旋转一圈,不觉惊讶地喊出声,“真好看!”那八面分别画着八仙,个个传神至极,神韵斐然。
说来,有多少年没跟扶苏去花灯会了,长大以后,他便慢慢疏远她,直到现在,她依旧在盼这一日,想要重温当年的感动。
扶苏看出碧雅的愣神,“真的很想去吗?”
“嗯。”碧雅点点头。
“那……”薄唇轻启,“天黑之前回来行吗?”
碧雅的心下又是一凉,在花灯会正式开始前回来,这不是失去了意义吗?或许说到底,扶苏根本不愿去,若是如此,又何必强行呢?再者,过去扶苏疏远自己不就是因为自己的任性霸道难缠吗?虽然婚后她已改变很多,但他终究还是只把自己当……
不是爱人的女人。
“不必了。”碧雅故作轻松地说,“我忽然想起下月初一还有些事要办,父皇出巡家父交待给我一些事情,差点就忘了。”替他系好腰带,本应像往常一般,在他出门时轻吻他的额头,可是这会儿,她已然没了心情。
可扶苏竟出奇地在她额头低低一吻,蜻蜓点水般,“那我走了。”
“殿下……”她恍惚地喊出口,却见他已迈了出去,而她那微弱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第五十一章 弃妃
眼看日头就要落了,北诺看向四周,这皇宫的深处果然死寂如一片荒坟,风吹在脸上也比平时凉了好几分,在看看脚下布满沙尘的地,这里真的会有赤棠树吗?远远看去,前方依旧是未知迷途,不想这皇宫竟这般大这般深,就如一个横着的深渊般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记住要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不要放弃,你便能看见赤棠树。
这是宫中的老人说给她听的,那老人说这话时的神情仿佛自己置身其中,听起来一点不假,要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北诺的耳边徘徊着老人的话,定了定神终于再度抬起脚步。
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她看见了一株参天大树,这树显然风雨千年而屹立不倒,强而有力的根部扎入地下后再度崛起,交错相叠,早已与那厚重的泥土融为一体,而那极其粗壮的树干则支撑起那片遮天蔽日的生息百代,仿佛承载了一个足以城邦的国度。
一时间,北诺被那源源不竭的生命力所震慑所征服。
原来这就是赤棠,好气派啊。
咦?那是什么?当北诺看见顶端艳红的圆点时不禁有些诧异。
赤棠树上结出的果子,不就是赤棠果吗?她在心里想,一时间却高兴得忘了一切,抛了鞋子挽起衣袖便一改平日温婉的形象爬了上去,却一点不惧那树高。
“姑娘,姑娘。”一个声音,“喂,说你呢。”
“啊?什么?”北诺才刚爬一些,一扭头便扑通一声掉了下来,“啊呀!”北诺叫出声,尔后艰难地坐起身不住地用手揉着腰部。
面前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正上下打量她,看她衣着这般雍容华贵便知身份非比寻常,“姑娘,你是何人?”
然而北诺抬头的一瞬实在大大地惊艳了面前的女人,“我叫江北诺。”她说着,却还未从那一摔中缓过气来。
“我问的是你的身份。”女人不客气地说。
北诺见这女人上了些年纪,却依旧有种脱俗的气质,看面相也不像坏人,便自报家门,“我是胡亥的妃子。”
听她这么说,女人终于叹了口气,胡亥,没想到深宫一梦多年,连胡亥都已到了弱冠之年,可怜自己今番的模样,膝下无子,与世隔绝,或许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惠,自己已然不敢再多奢求什么。
“这里无人问津,你来做什么?”女人的话依旧简短。
北诺看了看那树,尔后很是失望地低下头去,“我真是没用,还妄想能爬到最高去摘那果子。”
一个堂堂皇子妃千辛万苦跑到这荒凉的地方来摘果子?听起来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女人于是冷冷地吐了口气,“从来没有人连撒谎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