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优雅的少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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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的目光突然变得稍微明亮犀利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下另一瓶红酒——那红酒也是新开的,还剩一半——为什么苏白另开了一瓶新酒?厨房里很快响起热汤的声音,明镜突然无声无息的伸出手,隔着沙发垫抓住那瓶红酒,微微一晃,倒了一摊在自己校服的长裤上,那深蓝色的裤子,倒上红酒半点也看不出来。倒完以后,他轻轻把沙发垫放回原处,把自己杯里的红酒喝掉一大半,再撒了一些在身上和桌上。
苏白很快端了一碗紫菜蛋花汤出来,放在桌子上,很关切地看着他,“怎么了?”
明镜闭上眼睛,低声说:“没什么。”
“酒都洒了,还说没什么,头晕了?”虽然校服是深色的,苏白还是一眼看出明镜洒了酒,“很难受吗?”
“不,我要回去了。”明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答应了我妈要回家,汤我喝不下了,你自己喝吧。”他扶住沙发扶手,“我要回去了。”
苏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我送你。”
明镜点了点头。
苏白扶着他下楼,开车把他送回了家,坐在车里一直看到他走进家门才离开。
回到公寓的时候,苏白走进房间,没过多久,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出来,他没有开楼道灯,一直都到走廊最后的垃圾箱那里,那里面本来有大半个蛋糕,现在又多了剩下的那些蛋糕和一瓶红酒。
Part6 证据 1
第二天中午。
男生宿舍B栋809室。
“咯啦”一声微响,杨诚燕推开了房门,门果然没有锁,宿舍里空气不流通,十分窒闷,夹杂着那玫瑰蜡烛淡淡的玫瑰清香,闻着让人觉得头晕。
“明镜?”
明镜果然躺在床上,穿着睡衣,闭着眼睛,神情依然冷静而优雅。他带着耳机,也许因为耳机里播放着音乐,所以好像没有听见她开门的声音。
“怎么没有去上课?”她走到明镜床前,“今天英语课难道停课了?”
明镜睁开眼睛。她觉得那眼睛里有种特别的光,像孩子的光亮一样,从前烟一样的倦仿佛突然散去,这时候的明镜,是很清醒的,她觉得。
“昨天……发生了什么?”
“证据。”明镜说:“我找到了苏白是疯子的证据。”他仍然躺在床上,脸色光洁润白,没有血色,只有一种特别健康的苍白,“你看了今天的报纸头条没有?杨晓倩死了。”
“我知道,苏白公司的翻译,昨天酒后回家被车撞死了。”杨诚燕静静地说。
“昨天我去了苏白家,”明镜的语调很平静,“遇到杨晓倩从他房间里出来,然后他邀请我进去,请我喝酒。”他拿开了耳机,但并没有坐起来,仍然躺在床上,视线慢慢移到了天花板,“他开了一瓶新的红酒,我看到桌子底下还有半瓶酒没有喝完,我说我想吃东西……”
“然后他去弄东西给你吃,你拿了那半瓶酒?”她猜,猜得和事实相去不远。
明镜先是没有什么表情,过了一阵之后,淡淡一笑,“我把那瓶酒到了一些在衣服上。”
“酒里有什么?”明镜很聪明,杨诚燕一样很聪明。
“大量安眠药。”明镜说,语调很冷,那是一种冬天般的寒,不是冷淡,“昨天晚上我在学校实验室做了实验,酒里有大量安定。今天早上我一大早去了云生华庭的清洁楼,找到了那瓶红酒。”他没有说在哪里,她左右略看了一下,一瓶残留着很少酒液的红酒就放在明镜桌上,那瓶身上沾着许多奶油,它是和什么东西被一起扔掉了,昭然若揭。
“这瓶酒上,有苏白的指纹,也有杨晓倩的指纹,你看到了吗?”明镜说,“昨天杨晓倩和他喝酒,他请她喝掺了安定的红酒,回家路上,安眠药药性发作,杨晓倩被车撞死。”
苦苦寻找的证据,此刻就在明镜桌上,那一瓶瓶身修长的红酒,屹立在书桌上,像山一样重。
她没有说恭喜,沉静了一会儿,她问:“他为什么不杀你?”
明镜定定地看着屋顶,“我不知道。”
“既然你看到了杨晓倩从他房里出来,就算没有发现掺有安眠药的红酒,他也该知道事情会败露……那么他为什么不杀你?”她叹了口气,“苏白昨天对你好吗?”
“好。”明镜简单地答。
“你回到警察局去告发他吗?”她轻轻摸了摸明镜的头,“苏白对你,也许真的和对别人不一样。”
“我刚从警察局回来。”
她淡淡一笑,“哦?那红酒瓶子呢?”
“我不知道……”明镜淡淡地说,“也许和那日记本一样,我费尽心机拿到了它,最后把它烧掉,也许过会儿,我就把它砸了。”
明镜的眼神很清,即使神色依然很倦,但看起来就如冬天的树,虽然冷,但并不濒死。“苏白对于明镜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她突然微微一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苏白真的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了,那你要做什么?”
“去看一场电影。”明镜说。
她露出惊讶的神色,笑了起来,“看来你不会把瓶子砸了。”
明镜跟着淡笑,“苏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躺回床上,淡淡地说,“我爸和我妈各有各的公司,经常在国外飞来飞去,他们一直都很忙,没有什么时间管我。从小到大,我也很少让家里操心,也很少和家里人说话,成绩什么的,爸妈也从来不问。”他说,“他们只要我不留级就好了。”
“嗯。”她面带微笑,“然后呢?”
“明衡是第一个和我玩的人,虽然他成绩不好,人又有点笨,说是我叔叔,但年纪没有比我大多少。”明镜说,“他是第一个教我玩游戏的人,带我去旅游,教我喝酒。”
“是么?”她有说,“后来呢?”
“后来明衡坠楼受伤,我不相信那是意外,在那个时候,知道了有苏白这个人。”他说,“明衡受伤以后傻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认识苏白的时候,却发现他脆弱得可怜,他深爱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却是个疯子。”明镜嘴边渐渐带起了一丝微笑,微笑中有追忆的味道,“那时候我十六岁,苏白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疯,每次说到彩他都非常兴奋,每次说到彩的死,他就号啕大哭……有时候他把我当成彩,送我东西,带我去玩,带我去他想带彩去的地方。苏白……教会我,爱一个人,可以如此疯狂……”他停了一会儿,“我那时以为,只要发自于爱,不管做什么都是伟大的。”又停了一会儿,明镜嘴角再度勾起一丝笑,这一次笑得有些勾魂摄魄,“后来我知道,那只不过是我和他一起发了疯而已,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伟大的,只不过有简单的事、和复杂的是这样的区别而已,比如说考试,那是简单的事,比如说砸不砸酒瓶子,那是复杂的事。”
“无论苏白究竟有多疯,你毕竟和他一起疯过。”她凝视着他,“你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你该说我不能当作没有疯过。”明镜一字一字地说,“你喜欢我,对不对?”
“对。”她很平静。
“没有苏白,就没有现在的我。”他说,“这就是苏白的存在。”
“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烧了苏白的日记,”杨诚燕的声音很温柔,“不过你今天不会砸酒瓶子。”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打算要看一场电影了。”她微笑,“因为现在的明镜和烧日记本的明镜是不一样的,你没疯。”
“如果昨天我能知道他让她喝了那么多安眠药,我会马上报警,马上送她去医院,但是我不知道。”明镜说,“她没有罪,她在十一点二十八分出车祸,那时候我刚刚发现苏白桌子底下有半瓶酒。”他又望着天花板,“她也许根本不知道苏白和我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如果我能在一点找到苏白杀人的证据,也许她就不会死。”他的声音很冷,其中带着遍体鳞伤的疲倦,“我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
“明镜,我真的很崇拜你。”杨诚燕说,“你真的很勇敢。”
明镜的嘴角微微一勾,“谢谢。”
就在这时,有车子停在楼下的声音,明净从床上坐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两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走进门来,看见有女生在似乎很惊讶,对明镜出示了证件,原来是两个便衣警察。明镜指指桌上的酒瓶,其中一个警察小心翼翼地套上手套,拿出粉刷沾了沾指纹粉,往酒瓶上刷了几下,酒瓶上显出许多指纹。另一个警察对着酒瓶照了一张相,把它收进了塑料袋,对明镜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很快两人一起走了。
“原来你去警察局的时候故意不带酒瓶。”她说。
“这酒瓶本来不该在我这里,它本来就该是警察找到的,被警察找到,很合理。”明镜淡淡地说,“我如果带去了,苏白就会发现不对劲,就会有所准备。”
“那我似乎没有什么作用,苏白没有要杀我。”她开玩笑,“这个手机岂不是白得的?”
明镜突然一笑,“别傻了,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谢谢。”她笑了起来,“明天一起去看彩?”
明镜点头,“我还是想知道崔井和苏白究竟曾经做过什么。”
“要是门卫还是不肯让我们进去呢?”
“那就等到让我们进去。”明镜一笑,“我这人很有耐心。”
Part6 证据 2
那天下午,明净给高二年级段上了四堂数学课,杨诚燕考了一场英语测试,下课后晚饭时间,明净给杨诚燕发了条短信:晚上请你吃饭。
莘子高中校外的小店甚少有价格昂贵的,明镜请杨诚燕吃的是丽人坊的三明治。丽人坊光线柔和,装修得虽然粗略,却不乏私人空间。提供的餐饮大都在十块钱上下,是莘子高中情侣吃饭的理想场所。明镜从来没有来过丽人坊,杨诚燕自然也没有来过,但明镜打了个电话在丽人坊里订了个座位,据说接到订座电话的时候,丽人坊的看店小妹呆了好一阵子。
“坐吧。”明镜为她拉开椅子,她很自然地坐了,看着明镜点了两份三明治和两杯饮料。然后他说:“晚上我们去看电影。”
“我不去。”她说。
“为什么?”明镜显得很惊讶,“你不喜欢?”
“晚上要复习,明天考历史。”她说。
“哦……”他沉静了下来,拿着塑料勺子轻轻搅拌自己杯子里的牛奶,草莓色的勺子很乳白的牛奶映衬出一种香甜美丽的错觉。
“晚上明镜本来想看哪一部电影?”她吃了一口三明治,凝视着明镜。
“随便。”明镜说。
她静静地吃完面前的三明治,喝完了那杯十分香甜美丽的草莓汁,“谢谢,我吃饱了。”
“我送你回去。”明镜说。
“不用了,我要去教室自习。”她背着书包走了。
看着杨诚燕的背影,明镜显得有些茫然,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但显然他没有也没做错。
明镜……只是急于……摆脱苏白留给他的阴影。她心里很清楚,明净并不爱她,或许连喜欢也谈不上,只是希望有个女生能证明“他确实已经和苏白没有关系了”。面对一个女生提出看电影的邀请,对要看什么电影回答“随便”,这并没有什么错,不过表明,其实你并不重视她,也不重视看电影本身,你在意的是其它一些别的东西。
她本来打算放弃考试陪他去看电影的。
第二天是星期三,星期三高一年级有两节电脑课,杨诚燕请了假,来到东岗医院门口。远远地,她看见医院门口人来人往,许多医生护士进进出出,门口还停了一辆其它医院的救护车,不免有些奇怪——难道东岗医院出大事了?
走近一看,她大吃一惊,担架上的人脸色苍白长发乌黑,浑身血迹斑斑,正是绿彩,另一个人被医生护士架着走了出来,赫然是苏白。绿彩肩上仍然插着一块透明的玻璃碎片,看那弧度,很可能本来是个输液的玻璃瓶,难道……难道他们打起来了?苏白又怎么会在里面?“彩?”她奔了过去,抓住担架的边,“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了?”
绿彩并没有晕倒,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的盯着杨诚燕的眼睛。护工快把他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他突然尖叫一声,双手重重锤了担架一下,护工没拿稳,那担架猛地掉在地上,绿彩也摔在了一边,他不住地发出各种各样尖厉的叫声:“啊——啊——啊——”
“彩?”她真的被吓倒了,她认识的绿彩温柔笨拙,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彩,你怎么了?”她跟着他跪倒在地上,抓住他的手,“绿彩?”
“啊——啊——”绿彩双手持续锤打地面,一下又一下,很快地上砸出斑斑血迹。以上和护士围过来闹闹绑住他的手,她抓住一个护士问怎么了,那护士很不耐烦地叫:“你没看见他嘴里有血吗?她哥哥逼他吞了玻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