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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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昊定了定神,昨晚发生的那一幕若隐若现在眼前,自己是醉酒后被人从背后打昏的,等醒来就到了这里,这若不是恶作剧,就很可能是个阴谋。自己还是个病人,又是个外人,谁会跟自己玩这种恶作剧呢?杨昊心里骤然一冷:自己或许已经堕入了某个人设下的阴谋?
他加紧几步走到门前,掀开门帘往外看。部落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噶山老爹家门前的空地上,那里是部落召开大会和举行庆祝活动的广场,不过此刻却刀枪森森一派紧张。部落里的男女老少站在广场中央,四周则布满了契丹士卒。
广场一角的土台上停放着一具尸体,尸体前跪着一排人,有男有女,离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人。
自己昏迷后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需要逃走吗?杨昊不停地在问自己,旋即他否定了这个念头,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广场上,唯独留下了自己,可见契丹人此前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贸然往外逃,反而更容易被发现。
逃走,似乎并不是一个高明的主意。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杨昊决定换一个地方,这里离广场太近,决定算不上一个安全的藏身地。
杨昊溜进了广场一角的草料棚,棚顶被狂风掀开一角,牧草被雪水浸潮,已经荒弃很久没人用了,这里应该是一个安全的地方。透过破败的木栅门往外看,广场上的一切尽在眼底,甚至大声说话也能听得见。
天呐,竟然是他!杨昊正面看到那具尸体的脸时,蓦然吃了一惊,死者竟是乞篾列,契丹的税务官,乌苏固的太上皇。他是因何而死?暴病而亡还是遭人暗杀?
杨昊倾向于相信后者,理由有二:一,若是暴病而亡,契丹人没有必要杀气腾腾,如临大敌;二,杨昊本能地相信乞篾列是穆露固杀的,是个男人谁能忍受妻子的初夜献给别人这样的侮辱。
但杨昊很快就否定了穆露固是凶手的想法,乌苏固人被压迫了六十年,他们已经接受了契丹人强加给他们的一切,外人看来不合理甚至残酷的规则,他们则已习以为常。土生土长的穆露固又岂能例外?既然这已不能成为仇恨的理由,那他何来杀人的动机?
不是穆露固,那又会是谁?就在杨昊等待答案的时候,乞篾列的副手,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契丹人突然激动地跳了起来,他劈手抓起了跪在乞篾列尸体前的穆珑,然后左右开弓,扇了她几个耳光,最后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
契丹武士冲上去将穆珑按住,强迫她向山羊胡子下跪,穆珑倔强地挺直腰杆,她嘴角流着血,目光里却透着一股不屈。山羊胡子开始数落穆珑的罪状,他每说一句,就由身边的通译翻译成乌苏固语说给广场上的人听。
“你们这群卑劣的贱种人,谁杀害了乞篾列大人,他就自己站出来,否则,他们都要为乞篾列大人陪葬。”
在这个角度,杨昊可以清晰地看到土台前跪着的那些人:噶山老爹、四位长老、小弥意大娘、穆露固夫妇,还有几个健壮的年轻人。
“这不公平!”一个妇女高声叫道,“他们不是凶手。”
“那你告诉我谁是凶手?”山羊胡子阴冷地笑道。
人群中沸腾了起来,人们唧唧喳喳在猜测杀人凶手是谁。
“也许是那个唐人。”有人叫道。
“肯定是他,唐人与你们有仇。”有人附和。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众人齐声高喊:“唐人是魔鬼!绞死那个人!”
暴怒的人群自发地向杨昊居住的寝帐走去。
“听我说,他不是凶手。”
混乱之中穆珑声嘶力竭地为杨昊辩解,但她的声音很快湮没无闻,一个长老示意她不要说话,噶山老爹也在劝说着什么。
杨昊有些感激昨晚打昏自己的那个人了,若不是他打昏自己,此刻自己可能还浓睡未醒,那自己将稀里糊涂地成为替罪羊。为了自保,乌苏固人是不会给自己开口说话的机会。而山羊胡子也会因为要给上面一个交代,而睁只眼闭只眼。
穆珑的新房就在广场旁边,这让自己有可能得知危险的存在。此外,根据乌苏固人的传统,男子单独在新房里过夜会折损阳寿,换句话说穆珑不在时,穆露固是不会住进新房的。
现在是该离开的时候了,离草料棚不远就是一个马厩,趁乱逃走没人会注意到自己。杨昊悄然起身准备离开,突然穆珑凄厉的尖叫声传来。
一群契丹士卒正围着穆露固在群殴,穆珑欲去救援却被山羊胡子死死抱住。噶山老爹、小弥意大娘等人在契丹人的弯刀下敢怒不敢言。
“我若就这么走了,他们将难逃一劫。”杨昊变得犹豫起来,“是他们救了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杨昊整了一下皮衣,大步走出了草料棚:“我是杀死乞篾列大人的凶手,与他们无干。”
山羊胡子见有人自动来投案,欢喜的双眼冒光,一群如狼似虎的契丹士卒摔翻杨昊,拧住他的双臂,强按着他的头,逼着他下跪。杨昊直着腰杆不肯就范,山羊胡子恼怒起来,他抽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棒,劈头乱打起来。
殷红的血从杨昊的额头流下来,瞬间就模糊了双眼,他看到了一双双愤怒的眼神,有契丹人的,也有乌苏固人的。
山羊胡子抽出弯刀架在杨昊的脖子上,喝问道:“你承认杀害了乞篾列大人吗?”杨昊吐掉嘴里的血水,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是个混蛋,他该死。”
这句话是用乌苏固语说的,当山羊胡子明白意思时,顿时怒不可遏,他大吼一声,举刀便要砍。忽然他身旁的一个年轻人劈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应该把他交给可汗治罪。”
山羊胡子瞪了那年轻人一眼:“血债血偿,可汗也会这么办的。”
“决人生死是可汗的权力,你无权僭越。”年轻人只轻轻地一推,山羊胡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杨昊的命暂时保住了,除了穆珑所有的人都被释放,她是本案的知情人,在杨昊被契丹可汗定罪处决前,她不能离开。
现在乌苏固人开始用另一种眼光打量杨昊了,谁都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手脚有伤,怎能进入契丹火者戒备森严的寝帐呢?为了自保,污蔑别人做了凶手,现在别人主动站出来承担罪责,为自己免除劫难,人若还有丝毫良心在,谁不感动?谁不自责?
在杨昊被带走的那一刻,乌苏固人都默然无声地低下了头。这里的人不兴屈膝跪拜,也只向自己敬服的人低头。
第10章 死地后生
山羊胡子名叫突举普,是契丹突举部的一名千夫长,与突举乞篾列是同族同宗的兄弟,虽然在乞篾列死后表现的异常悲愤、狂躁,但内心深处,他对乞篾列暴死乌苏固,却感到幸灾乐祸,甚至是暗自庆幸。
乞篾列是现任突举部可汗突举蛮雷的亲侄子,蛮雷的几个儿子先后死于与外族的征战,他的几个侄子突举乞篾列、突举刀花、突举德鲁就成了下任可汗的有力人选,三人中突举刀花战功卓著,极善用兵,但为人残暴,在部落中资望不高;突举乞篾列和突举德鲁不仅战功卓著,且是善于理政的好手,实力不相上下。
一年前乞篾列被任命为统管财税的四火者之一,这意味着他在竞争可汗之位上有拿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砝码。火者不仅是税务官,也拥有地方军政的建议权。
边陲有事,可汗最先要询问的就是当地的火者,然后才是政务官和军事长官,如果不是与对方发生全面战争,所有的决策最后都会由火者出面执行,这中间甚至包括小规模的对外用兵。因此火者在部落中的实际地位相当高。
突举普之所以不想乞篾列登上可汗的宝座,是有他自己的私心,他的姐姐是突举德鲁的夫人,契丹女人掌管家中财物,地位很高,能干的女人常充当丈夫的参谋和军师,甚至把丈夫当做她们实现理想抱负的傀儡。
突举普的姐姐就是丈夫的得力助手,突举德鲁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如果突举德鲁能坐上可汗的宝座,那么凭借姐姐的关系,自己就很有希望出任部落政务官,至少也是四火者之一。反之,乞篾列若是登上可汗之位,他就会处处防范自己,不要说火者、政务官这样的高位,自己的千夫长地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杨昊和穆珑被押至突举部北部的重要据点鸣镝谷,那里也是乞篾列身前的治所所在,当然也是突举普的驻军之地。火者虽然有权力节制地方驻军,但从规制上来讲驻军并非他的直接下属,驻军直接听命于可汗,没有可汗的飞鹰令箭任何人无权调动一兵一卒。
乞篾列一死,突举普就成了鸣镝谷的最高首长,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派人把乞篾列的死讯告诉了姐姐,请她预作准备。信使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把信送到了突举部牙帐,然后又连夜带着回信还回。
突举普接到姐姐的回信,心里大吃了一惊。就在自己派人快马加鞭给姐姐报信时,可汗突举蛮雷已经得到了乞篾列的死讯,不用说那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做的,也许就是阻止自己处死凶手的突举丹荡,这个人一向跟自己唱反调,可他曾经做过可汗的侍卫,自己拿他也没有办法。
在几个侄子中蛮雷最看重乞篾列,视他为自己唯一的希望。如今他无端暴死,蛮雷痛心之余,又心生怀疑,于是决定亲自赶赴鸣镝谷彻查此事。
突举普的姐姐要他尽快派人向可汗详细汇报事情的原委,以争取主动。同时一定要保住凶手的性命,这期间凶手有任何意外,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因为这封信,杨昊这两天颇受优待,吃喝住行与突举部保持同一水准,监管他的人甚至连气也不敢让他受,生怕出了篓子,掉了脑袋。杨昊提出要见穆珑一面,监管请示了突举普后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
到鸣镝谷的第二天正午,突举蛮雷便带着挞马军赶到,进谷后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令谷中驻军撤到谷外扎营,突举普则被要求留在牙帐服侍,实际上处于挞马军的严密监视下。突举蛮雷仔细查看了乞篾列的伤口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在审讯杨昊和穆珑之前,他单独召见了突举丹荡,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之久。
杨昊只和蛮雷说了几句话,就知道面前这个人不简单,他根本就不相信人是自己杀的,查清这一点实际上也不难,只要随便问几个细节问题,就能发现杀人者并非杨昊而是另有其人。这种看似简单的方法,当时却很少有人去用。突举蛮雷之所以产生怀疑,应该是他从别的渠道得到了真相。
审讯末了,蛮雷问杨昊:“人既然不是你杀的,你为何要承认?”
杨昊道:“杀人者早已遁走无形,我不认,突举普大人就要拿乌苏固人抵命,我受过他们的恩惠,愿意报答他们。”
突举蛮雷点头赞许道:“你是一个好人,却也是个迂腐的蠢人,凶手找不到,我只能杀你做个了结。”
杨昊道:“我死不足惜,希望可汗不要为难穆珑和她的族人。”
突举蛮雷道:“我答应你,你死后,我会按照你们的习俗厚葬你。”
杨昊被押了下去,就在他要出营帐时,一名侍从匆忙进来禀报道:“南方的贵客到了辕门外。”突举蛮雷噌地站了起来,说了声:“给我更衣。”又指着杨昊对侍从说道:“先将他押起来,当着南人的面杀人,有失礼数。”
侍从们给杨昊上了一副沉重的木枷,用绳子牵着他在营中巡游,鸣镝谷有住户数百人,老少男女都用复杂的眼光打量着杨昊,做出的举动也截然不同:有人怒目而视,口出恶言,有人心怀怜悯,祈求老天宽恕罪过。有顽童用自制的小弓箭朝杨昊射击,也有灵巧的小女孩送来马奶解渴。
在谷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杨昊收益良多,以一颗求死之心看待这个世界时,眼光会变得如此明澈,繁复的人情世故竟可一眼看透。杨昊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蓝天,然后跪在了断头桩前,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斜阳偏西的时候,蛮雷亲自陪着几个客人走了出来,有说有笑,气氛显得十分融洽。杨昊早已死寂的心突然一动:有个声音好生熟悉。
啊,怎么会是她?
是的,果然是她,是孟瑶。
杨昊一时呆住了,真像梦一样,临死之前竟能看到她。孟瑶女扮男装,扮作一个俊雅的文士,与面黑矮粗的突举蛮雷站在一起,更显俏丽挺拔。王成龙、种阳极就守在她身侧。当杨昊呆呆看着她时,她也看到了杨昊,略略吃了一惊,就大步地走向了杨昊,王成龙几步追上来,试图阻止她,但看到她热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