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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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闵兰失声笑道:“七千人对五千人,且还是城防坚固的乌海城,我看他杨昊多半是昏了头,他凭什么能破城?哈,他们个个肋生双翅飞进来不成?”
众人随声轰然大笑。楼船也见胡师德阴沉着脸,连忙示意众将安静下来。闵兰却不知收敛,仍在大笑:“将军未免太过谨慎了,想那杨昊又不是三头六臂,惧他何来?”
“来人!”胡师德突然炸雷似的喝了一声,手指几乎点到了闵兰的鼻子上,一时气得浑身发抖:“把这个轻言lang战的……给我抓起来。”
铁甲卫士一拥而上扭住了闵兰,众人一时都傻了眼。闵兰是胡师德的外甥,亲如父子一般,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竟惹得胡师德如此大发雷霆。楼船慌忙拦住铁甲卫士,向胡师德求情道:“闵兰轻敌妄言,其罪当罚。然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乞请将军网开一面,让他戴罪立功。”
众将也都帮闵兰求情,胡师德吐了口气,痛心地说道:“夹河口惨败殷鉴不远,你们不知警醒,仍出此可笑之言,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大战将至,口吐“死”字煞是不祥,胡师德把后面这个“死”字又咽了回去。
胡师德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们都是爬过死人堆的,妄言轻敌的后果是什么,还用我来说吗?飞鱼军自创建以来几曾经历过夹河口那样的惨败?西宁军是我军平生所遇最强之对手!你们还能笑的起来,我们还能输得起吗?”
众将默默不言,闵兰的脸皮憋的通红,终于一声吼道:“飞鱼军受不得这样的窝囊气,老子……老子就算抛了这颗头颅,也绝不再让战旗蒙羞!”
众将随声附和,激亢的情绪又感染了正在抢修工事的士卒,请战之声一lang一lang往外播散,雄壮威武之声响彻天地。胡师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他噙着一腔老泪,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拱手向士卒们致意……
就在这时,天空中飞来一支火箭。攻城开始了!
于冲冲充分发挥了改良后的长弓火箭的威力,这种经过军械司反复改良的长弓,外观比原来的弓略大,对使用者的臂力要求也有所提高,它的射程增加了近百丈,精确度不降反升。火箭箭杆上绑缚的火油药包做了极大的改进,不仅能保持火箭在空中飞行和落地后火势不减,反而因为用了新式火药油而使箭矢在触地之后,药油包里的火油能迸溅出去,这些迸溅出去的火油瞬间便能燃起熊熊大火,方圆三五尺内人、物遇之皆伤。
胡师德就是吃了这个亏,在第一波火箭袭击中,他就被迸溅的火油燃着了身上的披风,卫士紧急扑救,幸而没受伤,但脱衣卸甲的一顿折腾还是闹的他十分狼狈。
西宁军擅长用火攻,这并不是什么新闻。胡师德曾认真地研究过长弓阵和专门为他们配备的火箭。这种火箭结构看似与普通的火箭并无二致,但威力却是普通火箭的好几倍。他也曾经动过仿制火箭,甚至创建一支长弓军的念头,但因耗费太大,火箭和长弓两项技术又不能参透而最后放弃。
为了防止乌海城在火箭的攻击下化成一片火海,这些天他把城中一切易燃的东西全部拆除了,或焚烧,或埋进地下。在火箭可能攻击的范围内,他拆出了六纵六横十二条防火道,为的就是预防一处着火累及其余。而妙不可言的是攻城的前一天夜里,乌海城下了一场小雨,城内城外,万物和人都成了湿漉漉的。
“这是老天眷顾我呀!”胡师德做如是想。
但是西宁军三波火箭之后,胡师德清醒过来,自己做的这一切还都远远不够。乌海城仍旧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滚滚的浓烟,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焦糊味。长弓加火箭显示了他无与伦比的优越性。胡师德不得不想,如果再来三波火箭的话,说不定整个乌海城的防守意志就被击垮了。
命悬一线的时候,攻击却戛然而止。
在用火箭成功挫伤城防军的士气后,西宁军开始了全部进攻。旌旗营攻北门,虎营攻西门,锋矢营攻东门,三营是同时发起的攻击。但力度迥然不同,虎营和旌旗营是真打,锋矢营则只是在东门外佯攻牵制。虎营装备了六辆巨大的冲车,旌旗营装备了四辆,锋矢营却一辆也没有。
这种冲车高约十二米、宽六米,长约七米。车的高度与乌海城的城墙高度大体相当,胡师德大骂杨昊是蓄谋已久,这些冲车简直就是专门为乌海城建造的,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左公馆曾经对西宁军的几个主要敌人河东、朔方、振武、夏绥的城墙高度和厚度做过实地测量,参谋司据此制定出不同的应对策略,军械司据此研制出有针对性的攻城武器。朔方各城城墙皆高四丈厚一丈五。军械司制造的冲车因此也就高四丈,少了不足,多了lang费。
冲车利用自身的高度,从车中直接向城**击,也可用来接近城墙,破坏女墙,攻打城墙上的守敌。车中除了装备有各种长兵器,还装载有强弩、石炮等重武器。作为直接攻击城墙的兵器,除了用以破坏女墙的撞木,还装有能从车的上部或正面翻转出去登城墙用的“天桥”。因此让冲车接近城墙无疑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
飞鱼军士卒疯了一般用强弩、火箭和抛石机阻挡冲车的靠近,但皮坚肉厚的冲车可不管这些,它们一步步地挪到壕沟边,工兵们冒着如雨的箭矢开始搭设浮桥。胡师德又是一惊:他们不去填坑,竟然在搭木桥,这是何道理?
第62章 攻城(中)
杨昊站在离前线最近的一座土台上观看战场发生的一切,他的身边是一群专门研究攻城作战的高级参谋,他们中既有久经战阵的老将,也有未出茅庐的年轻才俊,更多的当然还是年富力强正值盛年的高级参谋们。
大唐数百军州,几乎每州每县都修建有城墙,攻城是一门大学问,自古以来研究攻城守城的兵书汗牛充栋,因此成名的将领也灿若星河。西宁军建军以来主要的敌人一直是草原上不修城墙的游牧部族,而杨昊本人又是一个崇尚进攻的人,因此西宁军在赢得草原对手尊敬的同时,并没有得到擅长防守作战的周边各镇的认可。
在河东的历次攻城战中,即使兵力占有绝对优势,每次胜利也都是用尸山血海换来的。杨昊对此十分痛心,他急切渴望技术上、战术上的某些创新来避免这种令人绝望的伤亡。杨昊把这个重大课题交给了武备学堂,并要各司、各营全力配合。
谈空向杨昊举荐了一位双腿瘫痪的老将,此人名叫胡破山,曾在兵部任职多年,参加过多次讨伐地方藩镇的战争,在攻城作战方面既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又有极深的理论素养。
他一生中最大的亮点,是元和十一年,追随唐、随、邓节度使李愬率兵讨伐吴元济的叛乱。作为李愬的参赞军事,胡破山为李愬筹划了严密的进退方略。次年冬,根据他的筹划,李愬抓住战机,雪夜攻克蔡州,生擒吴元济。成就一段千古美名。
多年征战让胡破山一身是伤,晚年他全身瘫痪,终日只能与轮椅做伴。他为官时清廉自守,两袖清风,育一子二女,先后夭折,双腿瘫痪后,更是生计困顿,常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他在艰难困苦中仍不忘将自己平生所学编纂为书,以警醒后人。
杨昊将他聘为丰州武备学堂的教授,专门拨给他一所宅院、为他聘请两名仆佣,又让学堂驻堂医师每半个月登门为胡破山体检一次。胡破山在武备学堂里如鱼得水,书写的顺畅,课讲的精彩,生活也有滋有味。
他组建了一个学社,收了七个关门弟子,专门传授攻城、守城的技巧,他与军械司的一群大匠琢磨出了一些新式攻城器械,因为耗资巨大,军械司不愿出资打造,杨昊得知情况后,亲自批出一笔经费给胡破山研发新式攻城武器。
胡破山的到来使西宁军的攻城作战理论发生了质的飞跃,各类人才不断涌现出来,在出兵朔方之前,西宁军曾经多次进行攻城作战演习,各营在攻城技巧上都有了长足进步。现在缺少的只是实战的检验,杨昊选择乌海城作为敲打朔方的突破口,一定程度上也是胡破山极力争取的结果。
胡破山向杨昊保证,只要按照他事先制定的攻城方略,不用两天时间一定能攻下乌海城,且各营伤亡不会超过五百人。杨昊的想法是若能以三天时间、伤亡一千人的代价攻取乌海城,这趟朔方之行就算是大有收获,木桶上那块最矮的木板从此也就不再成为问题。
攻城作战方案是于冲冲和胡破山共同制定的,于冲冲是前敌主将,也是有名的善于守城的将领,让他参与进来杨昊更为放心。
一切都按照作战方案在稳步推进,进行的十分顺利。冲车挪到壕沟边上后,士卒们迅速搭起了浮桥。浮桥是用几根原木打造成的一种类似云梯样的东西,木桥由中间折为两段,用铰链连接。进攻时将木桥藏在冲车内,前进到壕沟边上后,用木料搭起三角架,三角架的顶部装有滑轮,绳索一头拴住木桥上,另一头穿过滑轮垂下来,选好位置后慢慢将木桥放下,稍稍调整一下位置,一座浮桥便在壕沟上搭建成功了。
这种浮桥的优点十分明显:灵巧轻便,易运输,易搭建;缺点也很显著:通行能力较差,只能通行步兵,骑兵和重型器械无法从上面通过。
为防止浮桥被对方火箭烧毁,木桥的表面涂了层隔绝火焰燃烧的特殊木漆。临时打造没有这种木漆的,也可以在表面涂抹一层稀泥混合碎草末的泥料,防火效果也很好。对付这种浮桥除了抛石车,弓弩等其他远程攻击武器效果都不是很好。
可是抛石车被固定在了炮台上,在西宁军的火箭攻击下已经损失殆尽。所剩的两台损伤严重已经无法调整攻击角度,几乎成了死炮。
胡师德意识到了危险,他正在积极考虑对策的时候,西城守将闵兰喘着粗气跑来说:“末将请令打开城门出击,否则让他们搭好浮桥西城就危险啦。”
胡师德断然拒绝道:“不可开城门。”他思索了片刻,指着东南角的两道暗门说:“打开乙、丙两门,你亲自率兵出击,务必尽毁敌之冲车、浮桥。”闵兰大喜道:“得令哩。”立即集结了本部三百军士和前军两百名骑兵分两队准备出击。
暗门又称突门,是城墙上一个比较特殊的设施。一般在修建城墙时就已经预留下来,平时用砖、土封住,外面涂抹泥浆,用以伪装掩盖,从城墙外面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等到要奇袭围城之敌时,从里面打开此门,发动突然攻击,常可取得出奇制胜之效。
虎营的冲车在水边搭建完浮桥后,并没有急着进攻。于冲冲是想藉此引诱飞鱼军从暗门出击,若不在总攻前消除这个威胁,无疑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乙字门首先开启,闵兰亲率本部三百军兵从暗门杀出,直扑水边的冲车浮桥而来。两边的弓箭手骤然忙了起来,各自向对方的阵地倾泻箭雨,压制对手弓箭手保护己方进攻的士兵。飞鱼军的弓箭手占了地势之利,他们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很快便将旷野中行进的虎营士卒逼进了冲车内。
闵兰率众趁机冲到了护城河边,士卒们刀劈斧砍试图毁坏河面上的浮桥。冲车里强弓硬弩不停地射杀毁桥的士卒,距离如此之近,差不多每一箭都要取人一条性命。护城河面上飘满了尸体,原本清澈的水被搅得浑黄。
“跟我冲过去!”
闵兰一马当先,挥舞大刀向冲车杀去,原本为进攻搭建的浮桥,此刻却方便了敌人的反攻。这似乎是对进攻方的一种讽刺,但事实并非如此。浮桥只可供两个人并肩而行,若想在桥上走的快,那只能一个接着一个通过。这让进攻的士卒根本无法使用盾牌来保护自己,因为每座浮桥的对面都有六名射手在守卫。踏上浮桥的每一名士卒都会遭到正面、上面、左侧、右侧的多方位攻击,即使手拿两块盾,也是顾头顾不了脚。
闵兰冲到桥中央即被一箭射倒,两个护军校尉抬起他往回撤。虎营的射手们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只大鱼,于是铺天盖地的箭矢向他招呼过去。
闵兰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他们中箭落水,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水底的竹剑、木桩刺死。闵兰却毫发未损,他明白敌人可能是要活捉自己,于是他拔剑在手,决定在危机时刻自我了结。密如雨滴的箭矢突然停息,一队西宁军卫卒跳向浮桥向闵兰扑来。
他们果然是要活捉我……闵兰一阵绝望,这种场合下生擒敌方主将无疑可以极大地挫伤对手的士气。闵兰把牙一咬,举剑向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