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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晚照疏影风临雪-第29部分

小说: 晚照疏影风临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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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这点潘姨娘就气急败坏:“现在可好,她还没名没位呢,便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你大哥要是当真纳了她,指不定以后要怎样作威作福呢。”

过雪垂下眼帘:“可是大哥喜欢她,咱们又能如何。”

潘姨娘握起她一只搁在炕几上的芊芊玉手,竟有些冰凉,好似天生寒玉,仍炉火也烘不出暖意:“过雪呀,你大哥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姨娘想着,准是这狐媚子会些手段,才把你大哥一时迷得晕头转向,她若是好女子,又岂会缠着你大哥不让他回去?你代你姨娘去劝劝你大哥,好不好?”

过雪瞪大眼睛,像被吓了一跳,手立即从她掌心里缩了回来,低下头道:“大哥连姨娘都不肯见,又怎肯见我。”

潘姨娘道:“过雪,如今你大哥一不在,这家里我能指望人的也只有你了……你也知道,你四妹整日只顾着自己玩乐,你三弟更不必说了,你爹现在浑浑噩噩管不了事,如果连你大哥也不在,咱们这个家……日后可怎么撑下去……”她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抹着泪,“过雪,你就当为了这个家好,去把你大哥劝回来,怎么说,那会儿也是你们俩一起去的綵州,你在你大哥跟前,总比姨娘要说的上话。”不知为何,潘姨娘心里就是有种直觉,觉得如果是过雪去,岑倚风一定会听她的。

但过雪的难处她如何能知,之前跟岑倚风闹翻脸,过雪认为自己要是真的去找岑倚风,下场恐怕只有难堪,情非得已,她是万万不愿去的。可潘姨娘这厢来求她,又迫使过雪难以拒绝,她知道潘姨娘是真真为这个家操心,失去岑倚风这个主心骨,大事小事目前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实在辛苦,况且今日在她面前含泪哭诉,过雪根本狠不下心拒绝。

最后她答道:“姨娘您别哭了,我……答应您,我去就是了……”

潘姨娘可算放下心:“好孩子,你这次可一定得把你大哥劝回来。其实到了你大哥这般年纪,早该娶妻生子,虽说之前纳几房妾也没关系,但我看那狐媚子,委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过雪只是听,并没说话。

34绮窗隔寂影1

岑倚风在韶州有许多处庄子;如果没有潘姨娘告知,其实过雪也不知道他究竟搬到哪里住去了。

次日;过雪乘马车来到桂花苑附近的一座精致宅邸前,冬袖执起铜环,哐哐叩响大门;很快,门就被人从内打开。

“你们找谁?”双髻小婢目光谨慎地打量她们。

过雪见是一名丫鬟开门,想了想;问:“你家主人在吗?”

小婢迅速回了句:“我家主人不见客。”说罢就欲关门,不料被冬袖伸手撑住;一口啐道;“不懂规矩的死蹄子;知不知道眼前人是谁?这是岑家二小姐;还不快点让我们进去!”

小婢果真脸色一变,语调客气不少:“二小姐请稍候,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你……”她唰地又将门关上,气得冬袖正欲再敲,却被过雪拦住,“先等等吧。”那小婢既然知道她们的身份也不肯开门,恐怕先前早被人吩咐过。

约莫半盏热茶的功夫,门终于再被打开,这次出来的却是一名年轻女子,柳眉粉腮,鹅鼻朱唇,眸角凝媚,眼波颤颤,顾盼之间,若春江烟雨总也含情,一袭红装衬乌鬓,银鼠毛短袄掐细腰,好似一簇火红的石榴花擎绽在深冬之中,端的妖娆美丽。

她十分有礼地福个身:“绯鲽见过二小姐。”

过雪想她恐怕就是潘姨娘口中所指的那名戏子了,不得不说,的确是位罕见的美人儿,过雪见她举止有度,落落大方,有种风尘女子罕有的清妩傲骨,倒不像潘姨娘所描述满身的狐媚风气。

过雪打量对方的同时,也没忽略绯鲽第一眼看到她时的反应,目光略带诧愕,就仿佛把她错认成另一个人似的,但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一脸盈盈笑意。

过雪言简意赅道:“我找大哥。”

绯鲽轻笑,那声音软软的,宛若燕儿在细雨里的娇吟,牵出缠人的味道:“二小姐来得不巧,爷之前出门了,这会儿不在呢。”

过雪不语,她又笑眯眯地讲:“二小姐有什么话,不如告诉奴家,等爷回来,奴家会代为转达的。”

“不必了。”过雪淡淡道,“既然哥哥不在,那我就在里面等他回来好了。”言毕也不理会她,径自往府里走去。

一入院内,过雪有些吃惊,石径小道两旁栽植着一株株腊梅,冰晶玉骨,暗香浮动,风一吹,令人如闻白海翻浪的哗哗声响,又如徜徉在朗朗高云之中,过雪没料到这里也植着梅花,刹那间神思有点恍惚。

“二小姐里面请。”绯鲽从后慢悠悠地跟上前。

过雪侧首,对上那一双含笑流波的美眸,才断掉思绪,随她入厅堂就座。

丫鬟端来茶点,绯鲽接过,亲自为过雪端茶倒水,红酥手,雪藕臂,软腰袅袅,扭晃间总觉得要折了,一举一动说不出的曼妙多姿,一番下来,却也不令人觉得反感。

“二小姐请用茶。”她直起身时,举手轻掠云鬓,过雪留意到她右颊直达耳根,有一条细细的划痕,尽管颜色浅淡许多,在衬在那张美艳如花的脸上,仍有种惊魂悚魄的感觉,不止如此,连脖颈也残留着几条细痕,似乎是被什么狠狠抓伤的。

过雪看了都有些心惊,深知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讲,具有何等的重要性,那些伤痕若是再深一点,只怕就该破相了。

察觉到过雪略含惊骇的目光,绯鲽忙又捯捯头发遮掩上,笑道:“吓着二小姐了吧?”

过雪启开唇,但一想是问及人家伤处,十分不礼貌,终究没出声。

倒是绯鲽自己主动讲道:“前几日被只小野猫挠伤了,已经请大夫瞧过,抹上药膏养些时日便好,只是颈上的比较深,怕是要留下疤了。”

过雪想她这样的出身,除了有副好嗓子,更得靠着一张好脸蛋,没料到她却语调轻松,如此不在意。

“二小姐请先慢用,有何吩咐,直接找下人唤我即可。”许是过雪不愿讲话的样子太明显,绯鲽很知趣地退下了。

过雪捧着那斗彩石榴花纹茶杯,时不时浅啜一下,半晌过去,也不过少了几口的量,茶香四溢,带着热气熨帖舌尖,只觉比手炉还要暖心,这茶她吃着滋味醇爽,十分对味儿,尝出是上好的巴山雀舌,杯中汤色翠亮,碧泓繁繁,冬日品一壶好茶,果真暖沁心脾,过雪心头渐渐生出烹茶赏雪的闲趣,可惜现在没有雪,如果下雪就好了……举目一望,窗外白灿灿的一片,疑惑那究竟是雪是花?

过雪起身走至窗前,素手扒上一格繁雕精美的窗棂,朝外望去,一对秋水般莹澈的眸子里,飘过无数碎散花瓣的影子,又仿佛成群飞舞的蝴蝶,养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

周围这样静,静到除了她呼吸,再也没有多余的声音,整座宅邸,空荡荡的好似只有她一个人,过雪心里想着,梅花,为什么偏偏是梅花,为什么种的只是梅花……

绯鲽掀开小门的帘栊,看到过雪正临窗而立,雪裙丽带,楚楚风姿,窗外光线微薄,在她周身勾勒出淡淡晶莹的晕色,恍若鳞光的蝴蝶,随时会穿窗飞走。

她是这样安静的一个人,时间仿佛都会跟着她凝滞。绯鲽不禁想到之前接近她时,她身上那股幽幽淡淡的清香,像是梅花的香,又不太像,没有梅的寒冽,倒多了兰一样的柔和娴静,是能直直沁到骨髓里的气息。

绯鲽觉得,她看向梅花时的神情,竟与那个人出乎意料的相似,总会带着一点点落寞、孤寂、怅然若失,可又格外专注,似乎抛开世间的一切,不受任何纷杂干扰。

他跟她,都是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神情,站在窗前,看着梅花,想念着一个人。

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时辰,茶凉了又换上热的,过雪仍坐在厅堂里等待,没有半点疲惫不耐的样子。

绯鲽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二小姐还是请回吧,公子爷恐怕是不会见客的。”

过雪立即明悟她的意思:“他不肯见我吗?”

绯鲽无奈地笑笑:“二小姐也莫要怪我,公子爷之前吩咐过,任何人来他都不会见的。”

过雪起身与她直视,那双眼眸润润亮亮的,仿佛才下过雨:“劳烦你带我去一趟,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哥哥。”

那目光坚定不移,像磁石一样吸引人,绯鲽双眉轻翅,笑而不语。

过雪眸中终于浮现一缕焦急,但讲话依旧很客气,好似一泓碧泉,听起来十分舒服:“请你带我去,如果哥哥责难你,你只说……是我要挟你的。”

绯鲽扑哧一声笑出来:“瞧瞧二小姐说的,这要挟是怎么个要挟法?难不成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二小姐这细胳膊细腿地,只怕还没我的力气大哩。”

她一串话跟唱戏似的就蹦了出来,听得过雪懵了懵,脸情不自禁泛起窘红,绯鲽笑吟吟地讲:“我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只希望公子爷怪罪到我头上时,二小姐能替我说几句好话便成。”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过雪内心一喜,尔后又郁郁地垂下眼帘:“哥哥他……其实很讨厌我,恐怕……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绯鲽不过随意说说,没料到她竟当了真,眼前她长长的睫毛覆盖下去,仿佛脆弱的花,迎着黄昏安然零落,绯鲽终于发现,那是一种不可抵挡的美丽,并不艳绝刺目,只是柔柔弱弱,甚至呵口气就能被摧毁,五官面貌散着月光所汇成的清丽,哪怕一个浅浅的微笑,都足使人移不开眼,那种感觉,好像一痕疏淡的笔墨,在宣纸上越扩越深,一点点晕染进人的心底里去。

绯鲽领着她一路穿廊度苑,中途虽经过亭台楼阁,却没作停留,最后踏上一条曲桥,来到池对岸修筑的一座单独小院,门前种着两三株红梅,临花最近的那楹轩窗正半敞开,一条人影默默坐在窗前,左肘搭着窗沿,目光落在梅花上,尽管背身相对,但那俊逸的身影着实熟悉。

过雪呼吸莫名一窒,不由自主就落在绯鲽身后三四步,而绯鲽已经推门进屋,岑倚风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绯鲽轻轻唤了声:“公子爷。”

她连唤三声,才把岑倚风从某种遥远的思绪中拽回来,他问:“怎么不弹了?”

绯鲽瞄眼旁边案几上摆置的瑶琴,笑道:“奴婢都离开好一会儿了,公子爷这是走神了呢。”

岑倚风默不作声。

绯鲽怕他不高兴,娇嗔道:“要不,奴婢给公子爷唱个曲儿可好?”

岑倚风淡淡启唇:“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又扭头瞧向窗外。

绯鲽朝后面的过雪眯眼笑了笑,方继续讲:“公子爷这刻只怕静不了了,今个儿府里来了客人呢。”

35绮窗隔寂影2

“客人?”岑倚风蹙下眉心;闻言转首,看到过雪站在屏风前,纵使身披斗篷;整个人也显得很瘦很瘦;愈衬那张杏核般尖尖的小脸楚楚可怜;她似月下盈立的白玉兰花;被绣进画屏内;在微暗的光线里,折射出一抹朦胧的雪色,岑倚风瞳孔猛地一凝;迅速侧过脸;“谁准她进来的!”

那语气近乎是严厉的喝斥;把绯鲽吓了一跳;不待她解释,过雪已经平静地出声:“是我自己闯进来的,有些话我跟哥哥说完,马上就离开。”

岑倚风有些粗重地呼吸,从后望去,那背影绷得直直的,就像凿入泥土的木头桩子。

绯鲽大气不敢喘一下,递给过雪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倒曳上门。

岑倚风不说话,过雪也安静地立在原地,其实来前就把该说的话都想好了,然而此刻她掐着帕子,脑际间却一片空茫,午后阳光正暖,开着窗,风吹得红梅婆娑起舞,带着沙沙声响,如同世间最美妙的轻音,三四瓣红萼破窗而入,似是舞倦的蝶儿栖缠上人的衣肩,他穿着黑袍,散着长发,就像画中常常所绘,那红尘外抚琴弄月的闲适公子。

屋内静悄悄的,长久的沉默,叫人心头恍惚生出错觉,仿佛他们早已死去,随风化成沙砾,飘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过去千年万年。

岑倚风倏然起身,朝她走过来,过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倒退一步,但他根本没瞧她,仅仅错身而过,那一刻,过雪看到他系在腰际上的如意形香囊,金黄色的穗子一摇一晃,格外绚丽耀目,她还记得,这个香囊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因为怕他挑毛病,拆拆缝缝了不知多少次,上回他们争吵,他叫她滚,他险些出手打她,过雪以为这个香囊会被他撕碎或者丢弃,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还一直戴在身上。

过雪当他要夺门而出,根本不给她谈话的机会,终于一阵清醒,紧跟其后,但岑倚风只是走进另一侧的书房,长案一角整齐堆叠着许多书册,他似乎只是想读一本书,又或者想完完全全把她当成空气,可烦躁的情绪却令他的动作有点发抖,拿起最上层的一本书,不小心弄翻了那小山似的书堆,霎时七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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