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第6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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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已容不下那等大人物,自然也就成了大人物们的过去。可是一旦站错了。则是万劫不复,家破人亡。
似这样的人不知凡几,每一年。每一个月,都有无数个家族随之兴起。又有无数的人衰落。有人莺歌燕舞,就必定有人欲哭无泪。这人世间的事竟是如此。
郝风楼陡然想起一句话来,忍不住喃喃念了出来:“萧瑟秋风今如是,换了人间。”
宅子依旧在,可是人却不同了。
他便下榻在这府邸,只是叫人收拾了一番,随即便是命侦骑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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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的陷落使得本就不安的金陵城,此时此刻陷入了更大的惶恐之中。
镇江乃是金陵门户,这谅山贼下一步就理应打到金陵来了,金陵虽有精兵数十万,可是终究,谅山贼的实力已经给人造成了所向披靡的印象,给人极大的恐惧。
城中的百姓都在担心一旦乱兵入城,自己的家小是否会遭遇什么不幸。
可是对于达官贵人们来说,他们要考虑的却是截然不同。
他们的族人太多,家业太大了,他们得到的东西越多就越舍不得放弃,所以他们不只是要保住性命,更想要保住自己的头衔,想要保住自己的富贵。
这些忧心忡忡的人们,此刻除了愁眉不展,便是四处打探消息。
至于朱高燧,此刻他的心情自是糟透了。
他万万想不到,短短三年之间,自己一下子就从巅峰跌落到了谷底。
他谋划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登上这天子的宝座,可是自从坐在这里之后,竟是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没有一日不是噩耗频传。
朱高燧的脾气已经越来越坏了,宫中的上下人等竟是无一人敢靠近他。
内阁的阁臣们倒是每日都要至暖阁见驾,不过磋商出来的东西都是一纸空文,巧妇无米,何况人心也已散了,这个时候纵是张良韩信再生,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当镇江的消息传到京师后,朱高燧就将自己关在暖阁里,发了整整一晌午的呆,他摩擦着御椅的扶柄,脸色铁青,有时沉浸于幻想,有时却被这现实所刺痛。
最后他冷冽一笑道:“来人,叫马钰……”
马钰急忙赶到暖阁,恭谨的拜倒在地,道:“卑下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朱高燧目光幽幽的看着马钰,慢悠悠的道:“朕唤你来,是有事问你。”
马钰脸色还算平静,忙道:“不知陛下要问何事?”
朱高燧靠在御椅上,似笑非笑的道:“如今这个时候,朕一直觉得放心不下,这人心哪,隔着肚皮。眼下谅山贼就在城外,这让朕想到当年靖难之时的谷王和李景隆,这是前车之鉴啊,马钰,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朕平时待你不薄吧。”
马钰忙道:“陛下洪恩浩荡,微臣纵是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朱高燧笑了,淡淡道:“所以……朕才需问问你,这大祸往往起于萧墙之内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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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三章:是为天子
马钰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让锦衣卫监督大臣,如今是大厦将倾,以朱高燧的多疑性子,岂会放心。
马钰微微一笑,道:“陛下,微臣早已在金陵内外,广撒眼线,请陛下放心。”
朱高燧亦是笑了,他抚着御案,淡淡的道:“是么?这便好极了,朕这几日寝食难安,这谅山贼,终究不可怕,怕的,能谋我大明江山的,必在金陵,终究,朕乃是天子,太祖嫡孙,贵不可言,受命于天,执掌天下,这民心,还是向着朕的,否则江西士绅,何故散尽家财,也要抵抗谅山贼,否则这江南江北,何故能筹募如此多的乡勇,那郝风楼父子,固是蛊惑人心,毕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啊。朕现在这金陵,有精兵数十万,固若金汤,江西又有丘福抵挡谅山贼主力北上,区区蟊贼,如何能动摇朕的根基。朕所虑者,无非是有不忠不义之辈,暗中勾结乱党而已。”
马钰笑了,道:“陛下深谋远虑,非常人所及。”
朱高燧这样说,其实既是骗马钰,某种程度,也是在骗自己,这番话之后,他便松了口气,旋即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先帝的祭日,朕对先帝,甚是怀念,先帝的音容笑貌,至今总是在朕心里浮现,前几日,朕做了一个梦,乃是先帝所托,说朕乃是他在这世上所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定要教朕做个好皇帝,使百姓安居乐见,方才不失为人子。朕醒来之后,真是唏嘘万千。哎……先帝在时,最是喜爱朕。对朕疼爱有加,朕记得,先帝召朕暖阁觐见,对朕说,朕虽是幼子,可最是端庄,心无邪念,不似皇兄们擅斤斤计较,心性薄凉。因而有意传之大位,那时的朕,真是战战兢兢,不敢接受,一再说祖法自有成制,国有长储,理应立长……哈……这些事,真真历历在目……”
说到这里时,朱高燧竟是显得情绪激动。或许这些‘幻想’出来的故事,某种程度连他自己都骗了。
前些日子,他召翰林文史馆的大臣来见,也着重说了这件事。
马钰只是唯唯诺诺。再三说是。
朱高燧话锋一转:“是以朕就在想,朕克继大统以来,虽有谅山贼变。天下纷纷,可是朕没有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日夜操劳。如今贼军丧心病狂,可是迟早,覆亡在即,先帝在泉下,岂可不知,朕有意告慰先帝英灵,只是若大张旗鼓,不免惊扰百姓,不妨就在祭日那一天,在宫中缅怀先帝,届时少不得要沐浴更衣,焚香净手……哎……”说到这里,朱高燧重重叹口气,他的眼眶里,竟是沾了泪花,良久,带着几分哽咽:“子欲养而亲不待,朕富有四海,只是这父子人伦,乃是朕之憾事。”
或许是朱高燧很少向人说这些,说着说着,竟是有些絮絮叨叨,好在马钰只是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待朱高燧牢骚发完了,倒也清醒过来,慢悠悠的道:“好啦,你退下吧,朕吩咐你的事,你尽力去做,你呢……是朕的腹心,自是不会薄待了你。”
目送走了马钰,朱高燧又是唏嘘,他隐隐感觉到了不安,这种不安,已经越来越强烈。
他口里喃喃的念:“郝风楼啊郝风楼,你可真是朕的天敌,你活着一日,朕真是一日都不曾安生。不过……”他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那表情,开始变得冷冽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终有一日,朕要教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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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谅山军,并不算多,可是沿途扫荡,竟是势如破竹,这一方面,是官军畏谅山军如虎,另一方面,却也出自朱高燧的谨慎,他已经不敢再赌了,而郝风楼却像是一个赢疯了的赌徒,完全没有任何收手的意思。
在长达数日的攻势之后,大军终于抵达了金川门。
金陵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京师地震动,已不是一天两天,郝风楼站在不远处的山麓之上,遥望这座都市,这座曾经自己当作是家的地方,他依稀记得自己离开时的誓言,自己……会回来的,而如今,自己回到了故地,而郝风楼的心境,早已变了,他没有多少情绪,去感怀万千,已经没有兴趣,来怀古伤今,这里,在郝风楼眼里,不过是军事地图里的一个小黑点,自己必须入城,才能结束战争!
“将军,我军补给,已经到了极限,火药不足……”
“火炮不能及时运到……”
“神机卫第四营遭遇了麻烦,它的几支小队,在附近遭遇了乡勇的袭击,死伤了七人。”
“斥候放出去,近来阻力重重……”
一个个消息,送到郝风楼的耳边。
很明显,越是靠近这座都城,谅山军所遭遇的阻力越来越大,这大明朝并不乏有‘忠义之辈’,对谅山军怀有彻骨的仇视。
不过郝风楼不为所动,他慢悠悠的道:“明日开始,准备攻城!”
次日一大清早。
攻城的战役开始了。
火炮隆隆,铳声震天,而金川门附近,本就有不少明军的据点,这些明军,再不是寻常的明军所比,他们亦是装配了火铳和火炮,进行过较为严格的操练,虽然及不上谅山军,却也都是硬骨头。
这火炮和火铳的声音,宛如惊雷和炒豆一般足足响彻了一天,而这一天,对于郝风楼,对于谅山军们来说,或许早已习以为常。可是对于城中的贵人们来说,却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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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们是真正的吓住了。
他们从来不曾想过,战争,竟是离他们如此之近,那永不停歇的火炮声,给予了他们足够的震撼,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火炮乃是谅山军发出,还是守军发出,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就以足够让他们惶恐不安。
他们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许多人从呱呱坠地开始,就非富即贵,他们享受着朝廷给自己带来的特权,拥有华美的宅院,娇妻美妾,贵不可言,而现在,他们猛然发觉,在这隆隆的火炮声响中,一切,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所有人的眼睛,都已经急红了。
廷议正在进行。
主持廷议的黄淮坐在奉天殿一侧,文武百官,正在激烈的争吵。
只是争吵无益。
而在另一边,天子竟是没有出现,因为今日,乃是先帝的祭日,无论出于什么心理,是做个样子,表示自己的正统,是要击碎宫变的可笑传言,又或者是其他,此时的朱高燧,已是沐浴更衣,焚香净手,一袭白衣,一人独坐于暖阁之中。
远处的炮声,还是传到了这里,朱高燧很是不安,他与其说是在缅怀先帝,倒不如说是在逃避。
只有一人在这里,他感觉到那么一丝丝的安全。
在这里,他和眺望着都城的郝风楼一样,想到了许多的事,从最初开始,他本贵为王子,可是他并不快乐,他的两个皇兄,一个能文,一个能武,善文者通晓古今,善武者号称万人敌,在燕王府,他虽是幼子,却一直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哥哥们相互敌视,某种程度,既是因为忌惮,也是因为出于对对方的尊重,正因为感受到对方的实力,才会有威胁,有了威胁,才需要去争,去抢。
可是朱高燧呢,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感受到他的锋芒,他本就是透明的,朱高燧深知,自己唯一的优势,无非是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着的,乃是高贵的血液而已,没有这些,他什么都不是。
可是他不甘,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哥哥们的,凭什么自己永远只是一片绿叶,他也要争。
于是他学会了暗中冷笑,他学会了装傻充愣,他学会了制造兄长之间的矛盾,他从小开始,就永远挂着一张伪善的面具,因为他知道,荒唐的外表,才是他最有利的武器。
不得不说,他已成为了胜利者,他脱颖而出,再一次证明,即便资质平庸,亦是可以笑到最后。
然后呢……
他君临天下,他富有四海,只是……他却一直处在不安之中,得到了,才害怕失去,得到的东西越是可贵,就越是惶恐,他猛地张开了眸子,他不能失去,永远不能失去,一旦失去,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他露出了狞笑,一字一句的对着虚空:“朕受命于天,是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