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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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回来了,”詹台晋迎上来,在我身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少爷呢?”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换个话题:“爹呢?”
詹台晋闻言,顿时黯然不已:“老爷他……不大好。”
凭空一个踉跄,詹台晋眼疾手快将我扶住:“小姐莫慢,老爷已经被送回房中,大夫刚刚来看过。”
我急忙挣脱詹台晋,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詹台翎房中。
迎面碰到端着盆出来的燕清韵,盆中一片鲜红,触目惊心,再看燕清韵,虽然勉励维持,可是仍旧是眼眶通红,面色戚戚。
“爹他……”我抚着胸口,压下狂跳不已的心。
燕清韵刚想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忍不住别过头去,强忍抽泣,避开我匆匆而去。
而后便是踏脚而出的南宫翼,我一把抓住他,一面探头向里望去一面问道:“南宫师父,我爹到底怎么样了?”
南宫翼紧闭双眼,而后睁开,言语之中满是遗憾,他望了眼里间,小声说道:“受伤太重,又拖了太久,如今……只能是有一日算一日了。”说到最后,竟像是落荒而逃。
仿佛有人重重敲打着我的脑袋,一时间耳边嗡嗡作响。
正在这时,挺着大肚子的慕静雪端着托盘出现,见到我,原本颓然的面容稍有缓和:“千瞳,你回来了!”而后像詹台晋一般冲我身后张望。
“玦衡他……有事留在宫中了。”我简单解释道。
“哦,”慕静雪点点头,对我说道,“进去看看吧。”
我一面点头一面向里跑。
直到詹台翎床前,我不禁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眼前的人。
他静静地躺着,如果不仔细看,是绝无法发现他还在呼吸的,枯瘦的脸庞,一夜之间让他仿佛老了十岁,散开的头发已有多半变成了刺目的白,他原本健康的肤色此刻苍白的近乎透明,虽然已经换上干净的亵衣,仍然可见裸露在外的脖颈处的道道伤痕。
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在他床边坐下,找到他干瘦的手紧紧握住,俯首在他耳边轻唤道:“爹?”
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左右移动,我知道他听到了,便锲而不舍地又叫了几声。
终于,詹台翎缓缓睁开眼,眼中再无以往威严气势,显得羸弱孱孱。
他失神地看着我良久,终于开口:“千瞳?”
不过两个字,却仍说的无比吃力,他话一出口,我眼泪就再也忍不住涌上眼眶,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点头。
“你回来了。”詹台翎扯出一个笑容,可是看在我眼里,却是那样的苦涩。
我努力强压着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嗯,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詹台翎不住重复着,反手握住我,“衡儿呢?”
我颇为踌躇,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詹台翎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已明白了八九分:“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正不知说什么好,却见他望向账顶,目空茫然:“慕寒,我对不起你啊!”
乍听这个名字,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回忆一阵才想起,竟是已去多年的豫王。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詹台翎开口。
虽然满心放不下,可又不忍拂了他的意,只得同意:“那您有事叫我们。”
直到我离开,詹台翎依然保持那个姿势。
一晃几日过去,詹台翎渐渐病重,全府上下都为了照顾他集中精力,全然顾不上别的事情。
这日一早,宫中就传来了消息:陆玄意图谋反,罪恶涵天,念其有功于社稷,改凌迟为斩首,明日午时三刻,与严太傅一同问斩。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昭告书,恢复詹台玦衡皇子身份,赐名镜司X,赐封祈王。
果然深受宠爱,刚刚认祖归宗,还没有功绩便急着封王。
用完早餐,我照例来到詹台翎房中,却见他一袭藏青色长衫,正端端坐在妆台前,燕清韵正在为他束发,与前几日相比,詹台翎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心里大喜,赶忙上前:“爹,您怎么起来了?!”
詹台翎回身来看我,轻轻笑道:“总是在床上躺着也不是回事啊,何况,老朋友要上路了,我怎么也要去送送才是。”
我闻言愣住。
“千瞳,”詹台翎对着铜镜,状似无意地说着,“一会儿陪我去趟巳刑监吧!”
我觉得不妥,便想要阻止,燕清韵却开口:“你就陪你爹去一趟吧。”
目光在他二人间逡巡一阵,只能同意。
再来巳刑监,我早已是轻车熟路,买通狱卒,一路通行无碍。
牢头将我们带到一间牢前停下,打开牢门,而后行礼告退。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人,虽然一身狼狈,但是仍旧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似乎感觉到有人到来,陆玄抬起头,正好与詹台翎四目相对,一时两个人都默然无声。
原本都是叱咤朝堂的权臣,如今却都落到了这步田地。
一样的沧桑消瘦,一个马上就要步上黄泉,而另一个……又不知道还能在这世间停留多久。
“陆相,好久不见。”詹台翎最先开口,却没有往日的剑拨弩张,语气就像是对多年未见的好友。
陆玄轻笑一声,说不清是遗憾还是讽刺:“想不到啊,老夫还是要死在太尉大人前头了。”
詹台翎也笑了:“无论早晚,都是要一死的,陆相年长于我,算下来依然比在下多活了二十年,难道还不够吗?”
陆玄听言,朗声笑道:“太尉大人这么一说,倒也让老夫宽慰不少,”说到这里,这才注意到我,“夜家的丫头也来了?”
我淡淡一笑,口气却是冷漠:“见过陆相。”
“千瞳,”詹台翎轻斥,“不得无礼。”
陆玄摆手:“无妨,我害你至此,她怨我也应该。”
詹台翎轻叹:“你我都是将死之人,那些旧怨又何苦带到九泉之下,白白累了后人罢了。”
陆玄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得隔壁有人大喊道:“太尉大人,太尉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詹台翎皱了皱眉,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个满身褴褛的犯人正扒在牢门上拼命叫嚷着,头发披散着,脸上都是泥污一时间竟看不得真样貌。
我走上前去,却在看清那人样子的时候大惊失色:“严太傅?!”
没想到他就关在隔壁。
“啊詹台小姐!”严太傅看到我,宛如看到了救星,“你救救我啊!”
心中难免厌恶,转身就想走。
“詹台小姐啊!严俞橙对你做的那些,都是她自作主张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严太傅见我要走,难免焦急,摇晃的牢头咣咣作响。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跪上前挥手,一巴掌扇在了严太傅脸上。
这下倒是让他止住了嚎叫声,他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你,你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我冷冷说道,“打你只是便宜你了!”
我看着他:“虽然我不喜欢严俞橙,但是也欣赏她是个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女子。而你呢,身为人父,居然利用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为自己辅路,如今她人都已经死了,你为了洗脱罪名,还要把所有的罪过往她身上推,你怎么说也是一朝太傅,却如此无心无德,你枉为人师!”
这番话说的严太傅目瞪口呆,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一声。
“你这种人,根本死有余辜,留着你的冤屈到地府去伸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脸去见你九泉下的女儿!”
逐宫篇 欲上青天揽明月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事
严太傅回过神来,伸手指着岿然不动的陆玄:“都是你害得我如此,若不是你,我还在当我的太傅,哪会沦落到今日!”
陆玄面不改色:“你若是无欲无求,又怎能被我盅惑呢?”
“你不要给我狡辩!”严太傅挣扎着,要不是有牢门拦着,估计一早就扑向陆玄了。
“啪”的一声,我又狠狠扇了严太傅一巴掌。
“你最好给我闭嘴,若是让我听到你再发出一点声响……”我看向牢门外,“囚犯自杀狱中这样的传闻在巳刑监也不少,想来皇上也不会在意。”
严太傅闻言,立刻乖乖闭嘴。
看来人临死前的确会变笨,本身已是死囚,又何必怕自杀狱中呢?
回到詹台翎身边,只听他小声说:“你不该吓唬他的。”
“我只是希望您和陆相能好好说说话而已。”
“呵呵,”陆玄满目赞赏地看着我,“太尉大人,看来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们不得不服老了。”
詹台翎陷入回忆中:“我还记得,这句话陆相也曾对我说过。”
陆玄点头:“事实证明,老夫没有看错。”
说到这里,陆玄叹了口气:“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自认看人的眼光不错,可是却终是看错了三个人。”
詹台翎示意陆玄说下去。
“第一个人,是皇上,”陆玄双眼放空,“老夫只知他生性薄凉,可没想竟然狠决如斯,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柴凌的死,是太尉大人你一手造成的,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才恍然大悟,这一切,根本就是皇上他坐观其成的结果,柴凌,我,还有你,终究都难逃一死。”
“其实以陆相的聪明才智,不会毫无所察,只是当局者迷,所以才没有看明白罢了。”詹台翎宽慰道。
陆玄点头:“也许是吧。这第二个人,就是太子。”
说到这里,陆玄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他处处对我阳奉阴违,次次维护镜司澈,甚至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却是为了陷我于不义,直到现在,我都不懂,我为他弹精蝎虑,可是我唯一的外孙却为何这么恨我,竟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已!”
詹台翎也是一脸凄然。
“或许,我可以为陆相解惑。”我在旁开口。
“哦?洗耳恭听。”陆玄期待地看着我。
我走上前去,蹲在他面前,轻声说:“太子心里一直爱着一个女人。”
陆玄闻言,神色一凛:“是她?!”
我“嗯”一声,起身回到詹台翎身边,詹台翎冲我微微点头,却没说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陆玄一脸哭笑不得,“罢了罢了,一报还一报,这就是命。”
我与詹台翎面面相觑:“那不知这第三个人,是谁?”
陆玄猛然抬眼,直直看向詹台翎:“太尉大人,老夫一直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搏上位,为了争功邀宠,可是……依老夫对你多年的观察,又觉得你不是热衷功名权势的人,你告诉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詹台翎闻言无奈笑笑:“陆相真是抬举我了,詹台翎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若真要说有什么,就是念着别人的知遇之恩,愿能身死以报万一罢了。”
“哼,知遇之恩?”陆玄嗤笑,“不过是看你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詹台翎只笑不语。
“难道……”陆玄突然有所醒悟,大惊失色,“你是,你是……”
詹台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仍是看着陆玄千变万化的脸色,沉默不语。
“呵呵呵呵,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陆玄惨然而笑,而后整整衣衫,郑重对詹台翎拱手,“太尉大人义薄云天,忍辱负重多年,老夫佩服!”
“陆相不必多礼,”詹台翎上前扶住陆玄,却被陆玄反手将他捉住,我正要上前,却被詹台翎用眼光喝止,只得退回。
只见陆玄靠近詹台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詹台翎顿时脸色大变,样子很是局促。
陆玄看着詹台翎,轻笑数声,终是放开了他。
“爹!”我上前馋住詹台翎,却见原本精神已然恢复不少的詹台翎此刻一脸颓然。
“不碍事,”詹台翎随意开口,“千瞳,将东西拿出来吧。”
我点头,从食盒中拿出几道小菜并着一壶酒几个酒杯,斟满两杯。
“如今我死到临头,送我上路的,却是我此生最大的对手,太尉大人,你我并肩作战两年,十数年势同水火,”陆玄执起酒杯,“可是细想下来,此生最了解我的人,唯有你一人耳,这一杯,我敬你!”
詹台翎毫不推辞,一饮而尽。
“哈哈哈,痛快!”陆玄饮完笑道,转而斟满酒,看向我,“夜小姐,老夫有事相求。”
虽然陆玄害我多次,但是将死之人,我却难再恨他,遂拿起酒杯:“陆相请说。”
“清眉这孩子,自小被我娇惯坏了,脾气有些蛮横,以往有我和羽儿,还能照应着,可是现下……燕后与清眉结怨极深,自是不会放过她,还望夜小姐能够摒弃前嫌,看在陆氏一门仅余她一人的份上,多多照应!”
感觉到詹台翎期盼的目光,我心中叹息,还是应道:“陆相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
“如此,老夫在此多谢!”
饮完这一杯,陆玄背过身去:“故人已见,老夫无憾了,太尉大人走好!”
不理严太傅的声声求饶,我扶着詹台翎,一步一步缓缓离开。
回府路上,詹台翎一直齿关紧咬,若有所思,我连唤数声,才引起他的注意。
“爹,你对陆玄直言相告,不怕他临死反咬一口吗?”
詹台翎淡笑:“我与陆玄对抗这么多年,自问对他还算了解,镜亦城如此对他,他绝不会再为他卖命,何况,既然他有求于你,自然不会再升枝节。”
我点点头,踌躇须臾,最终问道:“爹,陆玄刚刚到底跟您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