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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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桌前，研磨铺纸，犹豫再三，终下笔道：
詹台小姐明鉴：
夙嫣进宫数载，多蒙詹台小姐照拂，如今得以以身相报，死而无悔，只有些心愿未了，还望成全……
翌日，是千瞳封妃进宫的日子。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一天，有个最终的结果。
一大早，我便起床梳洗，想尽全力将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后来才发现，根本不需要如此，淡笑一声，停下忙碌的双手。
直到千瞳受封回宫不久，我便按照计划，化作小太监，跟着十二皇子来到了正坤宫门前。
自然受到阻拦，一时僵持不下。
“怎么回事？”清越的女声打断我们。


（二十一）
微微抬眼看去，千瞳正站在门前怒斥，一身红妆，更衬得她肤色晶莹剔透，只是这喜庆的颜色，却仍旧被她驾驭的气势凌人，配上她凌厉的眼眸，冷漠的脸色，令人不敢直视。
正打量间，只见她轻扫过镜司昱一眼，眼中喜色一闪而过，这才为她这幅妆容增加了几分温情。
守卫一通解释。
“让他们进来吧！”
“太子妃，这，于理不合啊！”
詹台千瞳闻言，原本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他一个小孩子怕什么，你若再阻拦我就跟十二殿下一起去向皇上和殿下讨个说法！”
居高临下，仪容威严，让人丝毫不敢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侍卫无法，只能放了我们进去。
“对了，千瞳，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人。”与詹台千瞳几句话之后，镜司昱看向我。
千瞳随他看来，原本轻皱的眉头却变得更深：“夙嫣！”
我冲她一笑，摘下帽子：“詹台小姐！”
“夙嫣，你怎么会在这里？！”手被千瞳握住，她的手很冷，但是心里却仍旧因能见到她安然无恙感到欣慰。
简单说明了情况，便拉着她走向里间。
“怎么了？”千瞳见我小心翼翼，大惑不解。
我对她轻声说道：“时间紧迫，詹台小姐，你赶紧与我互换服饰，然后跟着十二殿下离开吧！”
“不行！若是被发现，我岂不是连累了你？”千瞳不为所动。
她这句话让我心中不由一暖，却同时让我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她知道所有的安排，以她的性子，是决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必须骗她。
“小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相信，你凭什么保证你能平安？”千瞳还是不愿意相信我，诚然，她这么聪明，自然是不好骗的。
索性一面将她向外推一面说道：“我伺候殿下多年，殿下即使有气，也不会让我死的。”
千瞳紧接着说道：“我是对镜司羽没什么信心。”
眼看时间不多了，我装作生气道：“詹台小姐，如今千钧一发之际，你若不肯听我的，那你连累的不止是我，还有十二殿下和筱筱！我们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保你能够及时逃出去啊！你若不愿意，我们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你又于心何忍啊？”
千瞳面色似乎有所动摇：“还有我爹，我要是逃了，镜司羽一定不会放过我爹的！”
我总算明白她为何要答应镜司羽同他成亲了。
“所以我会继续扮作你迷惑众人，相信等到所有人发现的时候，令尊早已脱离险境了！”我这么回答。
“夙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为什么要帮镜司澈？”千瞳严肃地问我。
我愣住，没想到竟然被她看出来了。
只是，如果我说了，她还会原谅七殿下吗？
何况，这一次，我只是为自己而活。
这么想来，我笑着说：“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奴婢，哪有什么身份？！詹台小姐，也许我以前的确听命于镜司澈，但是这一刻，我不是为帮镜司澈而救你，而是为帮你而救你！”
“我不明白。”她摇头。
我有些犹豫，有些事情，也许该让她知道。
于是，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太子殿下心中，另有所爱。”
我知道，以她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千瞳没有让我失望，不过是短暂的迷惑，而后便是恍然大悟的神情，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这得到肯定。
是啊，这样的真相，太过惊世骇俗。
我心中叹息一声：“所以，詹台小姐，你我互换身份，尚可保两人性命，如果你真的嫁给太子，则是必死无疑！”
“夙嫣，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向我保证，你会安然无恙。”千瞳仍然对我穷追不舍。
她的眼睛明亮的刺眼，让我一时有些心虚。
心里却对自己说：“夙嫣，只差这一步就要成功了，不能功亏一篑！”
我努力让自己笑得从容，看向她像是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故作轻松：“我保证。”
詹台千瞳的眼神又在我身上停留须臾，这才说道：“好，我相信你！”
看她穿上我那身太监衣服，我默默松了口气，回身穿戴起来。
准备就绪，看向詹台千瞳，她正好回身看过来，却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呆滞在原地。
我被看得有些不适应，直觉自己哪里不对，低头看去：“千瞳，我有什么不对吗？”这样繁复华贵的衣裳我从未穿过，是不是哪里错了？
“没有，”千瞳上前制止，“夙嫣，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
千瞳不是第一次夸我，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却让我觉得无比难过忧伤。
“美又能怎么样，再美，也不是他想娶的人，揭开盖头的一瞬间，他也只会有失望一种表情。”我苦笑道。
“夙嫣，我……”
“不用说了，”我强颜欢笑，将他们推向门外，“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孰料詹台千瞳一把捉住我：“夙嫣，若我能逃过此劫，你的大恩大德，我必倾己之力报答！”
千瞳，你不欠我，是我欠你的。
“好啊，你若真想报答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脱口而出。
我扫过她的前襟，推了一把：“走吧！”
那封信，被我缝在了那里，如果千瞳你能发现，就会明白了。
关门的时候，我看到千瞳回过头来，看向我。
强忍着眼中氤氲的雾气，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呈现给她一个最为灿烂的笑容。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所有的坚强与欢笑，都顷刻崩塌。
“走吧，远远离开这里。”我喃喃开口，走向妆台前坐下。
看着铜镜中的女子，却觉得如此陌生。
手抚上我的脸，却沾到湿热的液体。
夙嫣，你很美。
我这样对自己说道。
看着身上火红的嫁衣，虽然不是为我而准备，可是我仍然觉得很满足。
我这样，算是嫁给他了吧。
生命到此，并不像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解脱一般的轻松。
还有抛弃我的父母，吴诏，我的国家，我的子民，你们再也不用担心我这个妖星祸国了。
而我，也即将摆脱这纠缠了我一世的命运。
只是，那个秋千下的男子，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我跌落在你怀里的时候，你就已经闯入了我的心里。
我也一直没有问过你，如果我死了，你会像记得素怀若那样，记得我吗？
我想，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从袖中拿出药包，颤抖着打开。
据说这种药，可以让人死后就像睡着一般，安详而平和。
白色的粉末在我手中很轻，也很重。
最终，仰头喝下。
泪水突然滑落。
因为这一刻，我想到了镜司羽。
我好想再见他一面，但是我知道我不能。
我怕他会唤起我生存的欲望，这么多年来，正是他的存在，让我得以苟延残喘。
而现在，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深埋着的思念肆无忌惮地一涌而上，眼前竟然出现了他的脸，冷漠的，生气的，戏谑的，痛苦的……每一个，都记忆犹新。
强撑着走到床上躺下，渐渐觉得眼皮开始一点一点加重。
原来，这就是死亡，并不痛苦，只是有些遗憾。
我在心里默念着：
再见了，镜司羽。
还有，我爱你。


燕清韵外篇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一　（2192字）

阖上房门，耳边似乎一下子静了许多。
燕清韵缓步走向床边，那里躺着她此生最爱的男人。
跪在他身边，替他整理好耳边的鬓发，突然发现他原本只是灰白的鬓角不知何时已经是刺目的雪白。
明天，就是出殡的日子。
她静静坐在他身边。
翎，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呆着了？
以前，她一直觉得，此生能嫁给他，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也许娶了自己，是他此生，最大的不幸。
只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却不容改变。
不过几天，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眼前的男子了。
已经向千瞳交代了一切，她几乎可以没有遗憾地离去了。
但是，心中对那人的恨，却注定要随着她，长眠于地下了。
那一年，秋凉习习，她与温宛竹外出游玩，两人趁着晨雾未消泛舟湖上，下棋吟诗。
正逍遥间，游船剧烈晃动一下之后，竟然停滞不前。
“怎么回事？”
回答说是与另一艘游船不慎擦撞，一时挣脱不开，这才停了下来。
二人面面相觑，无缘无故，怎么会遇上这样的意外？
燕清韵向来是个耐不住好奇的人，不顾温宛竹的劝阻，硬是起身开了门，踏上了船头。
只见对方亦是一艘游船，却不知比她与温宛竹的这艘华丽炫目了多少倍，一眼望去，船头与船尾竟都隐在雾中，恍然看不真切。
心中不禁好奇：能比燕温两家更奢华的游船，其主人身份也定然不凡。
走近看去，只见两家的船工正在拼命推挤对方的船只，可惜收效甚微。
“燕小姐！”自家仆从躬身行礼。
燕清韵点点头，看向对面：“怎么不见那船的主人？”
“回小姐，奴才也不清楚。”
好奇心被激发，索性冲对面喊道：“敢问对面是哪位达人府上的游船？”
对面许久不见回应。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燕清韵立马有些不快，便激道：“莫不是主人生平亏心事做多了，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仍旧不答。
燕清韵这下真的生气了：“既然对面惜字如金，我可就要等船造访了！”
又等了须臾，只见雾中隐隐出现一个人影，却是一个中年人，他微微打了个千：“小姐有礼。方才小姐的话我家主人都听到了，他让我告诉小姐，只要您敢登上我家主人这艘船，自然欢迎之至。”
被反将一军，燕清韵自然心有不甘：“登船就登船，光天化日，你们还能作奸犯科不成？！”
说着，燕清韵便上前两步，一脚踏过两船卡住的地方，轻而易举地到达了对方的领地。
“小姐请。”男子微微笑道，躬身带路。
透过层层白雾，二人在舱门前停下。
“吱呀”一声打开舱门，中年男子便低头退下。
“真是奇怪的人。”燕清韵这么自言自语，心里却有些紧张地抬脚踏进舱中。
虽然早已有所准备，但是倏然见到眼前景物，还是大吃一惊。
房中日常事物一应俱全，真真更像是一座流动的府邸，相对游船外表来说，竟更有一番洞天。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身后传来浑厚的男声。
燕清韵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一身着黑色织锦长衫，腰悬美玉的男子拂帘而入。
这一刻，她下意识忘记了男女有别，只是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
短短一句话，举手投足间，高贵倨傲之气顿现无疑，虽然言语礼貌有加，可是他的表情却是冰冷，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如刀刃，像是能看穿人心。
那男子看到燕清韵时，也有短暂的失神，不过很快便清醒了过来，看见燕清韵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自己，原本不礼貌的行为此刻却分明让他难以发火。
“你就是这艘船的主人？”燕清韵上下端详完毕，发问道。
“正是。”那男子开口，只有短短两个字，却没有移开落在燕清韵身上的目光。
燕清韵被这样犀利的眸光看的有些不自在：“既然已经见到，那我告辞了。”
说着竟要走。
“等等。”急促的声音，透着股不可思议。
“公子还有事么？”燕清韵归心似箭。
“你，就这么走了？”想了许久，却问出了这么一句，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深感有失风范。
“既然已经见到这船的主人，了却了疑问，自然是要走的。”燕清韵无所谓地说。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么？”脱口而出，却猛然觉得失礼。
自己这是怎么了？
燕清韵却满心的疑问：“你我萍水相逢，不过一面之缘，我想没这个必要吧。”
这样淡淡的一句，眼前男子眉头轻皱，靠近两步：“你又怎知你我只有一面之缘呢？”
“那好，”燕清韵以退为进，“那敢问公子姓名？”
眼前男子一愣，竟有些难得的窘迫：“这……”
燕清韵得意一笑：“公子自我进来之后言语间便是戒备重重，我敢笃定你一定不会对我据实以告，故而才没有多此一举，倒是公子自己反而将它提了出来。”
眼前人听得此语，原本冷厉的眼光竟然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神色。
“公子，两艘船已经分开，可以继续行进了。”燕清韵话音刚落，外面有人提醒道。
“故障已除，我也该告辞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