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异情-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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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的那口井,算下来最快也得二十分钟,到了那时,恐怕他已经成了王八的美餐了。
东北人总算知道了什么叫绝望,什么是找死。都怪自己太浮躁,如果不是纵身一跳,而是扒着竖井边缘慢慢溜下来的话,说不完这会已经回到了阵地上。常说命悬一线,生死只隔着潜水衣薄薄的一层橡胶呀。
“得瑟,我叫你得瑟,小样儿。”他连抽自己耳光的力气都没有了,听天由命地在污水坑里泡着。开始想家,想起一望无际的大豆地,想起他放在佬佬家的小女儿,想到他的“俺那口子,”还想他的马,直想得晕晕呼呼的,继而迷迷糊糊,感到三魂七魄离他而去,眼前一道白色的影子越来越近,白无常笑颜常开,头戴上有“你也来了”的一顶长帽,向他伸出铁链……
“别,别,求你了谢必安大仙。”为了保命,他恭称白无常的大号,蓦然惊醒,白影子赫然消散,裤裆里却感觉一个长长的东西在钻来钻去,那东西浮上来时搅拌着整个水面,在水面上冒了一下头。东北人被高压电猛击了一下,钻进钢管在水里没命地逃窜,一口气穿越钢管来到河里,还担心水蛇会不会追上来。
他大口大口喘气,一半是惊吓,多半是喝了污水的原因,肚子里翻江倒海,后来实在憋不住了,任凭污秽物融入清咧咧的水里。深深地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畅。
“哎呀,哎哟,哎哟呀,咋整的,点儿咋就这么正呢?”东北人望着眼前发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他的眼前,水从下巴处静静流淌,头顶在冰盖上。原来,河里的冰不都是紧贴在水面上的,由于水量少,冰与水面之间有十几公分的距离,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仰着脸,鼻尖贴着冰,不光是为了呼吸,也为了避开让人晕眩的流水。
他就这样额头与鼻子蹭着冰盖,小心翼翼地往对岸挪动脚步。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总算摸到那口井了,从井里站起来,他一分钟都没耽误地握紧拳头大喊:“老天爷呀,我又活过来了。”
也许他更应该感谢那条水蛇,它将东北人从绝望中激活,冲过平时要爬上十分钟的钢管。
(二)
下午的阳光透过云朵发出淡淡的光亮。这是哈罗德第六次看已方的阵地了,仍然没有发现炮兵厉兵秣马的迹象,让他怀疑那个满嘴跑火车的东北人是否把情报送到。
丽达脸颊绯红,开始发高烧了。他俩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哈罗德拉起绳子看着十米外的小平台,正盘算着爪钩的位置,对岸升腾起一股股烟幕,接着炮弹按他们标出的座标爆炸。他俩赶紧从包中重新拿出地图、便携式炮镜等等之类的东西,反复校对炸点。炮弹雨点般落在森林里搭建的木棚周围,蓦然升腾起冲天的大火和连续不断的巨大爆炸,雪在燃烧,钢铁在燃烧,森林在燃烧,在燃烧中,传说中的苏军巨型火焰喷射机已化成了齑粉。
德军的炮击变得稀稀拉拉,苏军的报复炮火雷霆万钧。经过刚才的折腾后,丽达开始迷糊起来,哈罗德决定趁她还没有睡着赶紧撤离。他往下探头,下面还有二二两两的人,赖在那里躲避炮弹。他掏出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扔。手榴弹扔完了,下面的人也不知去向了。他决定沿最短的路,直接从水槽下面的水管下到地面。
他们扔掉多余的东西,用绳子把两人连在一起,抱着水管子有张有驰地滑行,为避免丽达半途迷糊,他先滑,丽达在他后面,也就是在他头顶上,万一她掉下去的话必然先落在他身上。
哈罗德扶着丽达奔向地洞口,恼羞成怒的苏军把成吨的炮弹倾倒在西岸,所有人都忙着搬运炮弹,没有时间搭理神思恍惚的女人和她身边头发乱蓬蓬的军官。
快到下水道口时丽达强打起精神,厌恶地望着远处,那里一队士兵端着枪,向墙边站立的几个人瞄准,更多的人战战惊惊地立在一旁。
“他们总是这样令人恶心,我们害了他们。”丽达叹息着走向洞口。哈罗德不明就里,还以为她烧糊涂了。丽达解释说,他们破坏了苏联的秘密武器,苏联内务人员抓不住肇事者,通常采取的办法是从防守的人中挑选出来几个处死。
哈罗德把丽达绑在身上,背着丽达下到竖井,推着她潜过钢管,抱着她越过冰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回到阵地上时,丽达却一头栽倒了。
(三)
丽达睡了一天一夜,哈罗德也陪伴了二十四小时。第二天傍晚,丽达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哈罗德坐在床前打瞌睡,她莞尔一笑,抬手想捏他高挺的鼻子,床脚传来一声“别动。”发现她手上挂着点滴。
护士的叫喊惊醒了哈罗德,他抬起头,用黑眼圈看着她,咧开大嘴笑了。
护士给她换了药瓶,让哈罗德取出夹在她腋下的体温表。
丽达望着她出门后转过脸:“为什么她让你取?”
哈罗德嘿嘿笑着:“昨天你栽倒了,我还以为你装蒜呢。”
“去你的,如果我死了,你还认为是我装的吗?”丽达说。
“你死不了。我在想,我俩都睡在冰上,为什么我没事,而你却发烧发得那么厉害呢?”哈罗德一脸无辜。
“你不光是笨蛋,还不要脸。”丽达悄声说,“那晚,是谁把人家当成褥子,整夜压在下面的?”
屋外传来嘈杂声,门被推开了,是布郎与卡留娜。她捧着一束粉红色康乃馨,给白色的病房增添色彩。
卡留娜把红色康乃馨放在丽达的床头柜上,略表歉意:“小姑娘,本来我打算送你玫瑰的,可是没找到,只好送你康乃馨了。你知道的,这一般是送给年青女士的。”
布郎大言不惭:“从本质上说,她离年青女士并不遥远。”
丽达拿起花,爱不释手地嗅着并用脸颊轻轻磨擦着:“我最喜欢香石竹了,在我的家乡喀山,夏天到处盛开着这花,人们把她送给母亲。对了,你送我几朵?”丽达把花放在被子上,一只手一朵一朵数着,“送我五朵花呢,代表着无怨无悔。谢谢你,卡留娜。”
布郎将哈罗德按坐在床沿上:“啊,哈罗德,你们为我团立了大功,我已给你们二人申请了勋章。”
丽达把卡留娜拉坐在她跟前:“他们谈他们的,我俩说我们的私房话。”
“就两个人?”哈罗德说,布郎摆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听我说完。那名炮兵观察员给他单独授勋。另外,多亏了你带去的那位中国人,今天他也来了,人呢?”布郎寻觅着。
东北人风风火火进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烤土豆:“哎哟妈呀,整老鼻子了……”众人一齐向他打着手势,他很不习惯地压低声音对哈罗德说,“这玩意儿不好整,那天我吃的时候看你尽流哈喇子。”
“这个中国人没穿潜水衣过了河。”布郎的话被惊叫打断,停顿了一下:“刚把装着地图的塑料包交给我就昏厥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呀。我很想知道你用的什么办法,让他们给你卖命的。”
“他对我实诚,我就对他好。”东北人替他作了回答,“好了,我先走了,我给团长打马掌去了。”
突然爆发女人们放肆的笑,两个男人望过去,只见卡留娜脸上布满红晕,捶了布郎一拳头:“都是你的兵干的好事,你让他们去侦察俄国人,他俩倒侦察起我们来了。”
“嘘??”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制止她们,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的动静。
第十四节 燃烧的冰雪(上) '本章字数:2275 最新更新时间:20110809 03:46:39。0'
早晨,战斗突然打响了,事先没有任何预兆。
布郎团长还在酣睡。头天晚上在师部喝醉了酒,醉到什么程度了呢?醉到从马的头上往上爬,醉到爬上师部的桶车后,猛然拍了一下小车屁股,醉到他拉扯着司机不让走,非要让人家到团部再喝几盅。
哈罗德营长很早就起来了,他不得不如此:昨晚他睡在作战值班室里,把值班军官乐坏了。早上,人家们来上班时,他才懊悔地发现,裤子昨晚留在丽达的床上了。
贵族连长丹尼尔冲上一杯热气腾腾的丹麦咖啡,用精致的勺子搅拌了半天,杯子刚送到嘴边,“轰隆”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在头顶爆炸,土哗啦啦地落下来,泥块扑嗵掉进镀金的杯子,咖啡溅到他眼窝里。
炮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丹尼尔不慌不忙地穿戴披挂整齐,留下副连长守电话,他来到二排亲自督战。
潜望镜里烟雾笼罩,河对岸的苏军时隐时现。他丢下潜望镜,打开应急观察窗口,一阵浓烟扑面而来。对岸敌人的坦克,自行火炮和大炮密密麻麻摆在那里,炮口对准二连的地堡喷出火焰。一发平射105炮弹在离观察窗口很近的地方炸响,烟雾冲进窗口,丹尼尔呛得连连咳嗽。
丹尼尔命令回击。二排长黑格本来关闭了所有的射击孔,听到连长的命令后,不情愿地打开了一个射击孔,用MG34通用机枪向对岸扫射,一个弹匣的子弹还没有打完,一发炮弹在射击孔里爆炸,机枪手像被大风吹跑的树叶一般,连人带枪被掀起钉到后面的墙上,几秒钟后掉下来,变成地上的一堆肉。
“全体关闭射击孔,赶快!”丹尼尔挥舞着手枪,气急败坏地喊叫,黑格冷冷地看着他,又惋惜地看着那挺机枪。
浓烟从射击孔的空隙飘逸到地堡内,炮声中听到地堡外的冰块清脆的掉落声。为了让地堡包裹上一层冰壳,已故的一排长马提亚斯忙碌了几天,如今让苏军炮火几分钟就敲烂了。
外面的炮声一阵紧似一阵,丹尼尔像笼子里的熊一样,呼着粗气在地堡里转圈,永远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慌,坚持住;不要慌,坚持住。”与其说是打气,还不如说是泄气,因为他的声音颤抖得非常厉害,只能激发起人们逃跑的欲望。
黑格不客气地喊叫:“别再晃荡了,转得人头晕。”连长盯了二排长一眼不再作声了。丹尼尔以绅士之尊,不屑与鞋匠之子斗嘴,颇有点好狗不跟鸡斗的味道,他还得依赖黑格这样的老兵油子,轻轻松松当好连长。
炮击向后面延伸,观察员喊叫敌人冲锋了。丹尼尔下令准备战斗,但大家只是望着黑格,黑格抱着一挺捷克轻机枪,靠在柱子上坐着,说了声继续观察,继续抽他的烟。
果然,苏军的炮火又拉回来了,这次是远程榴弹,一发一发地咂在地堡顶上,地堡顶上泥土不断往下掉,连同不断掉落的丹尼尔的官威。
炮火空前猛烈起来,泥土像下雨一样落下来,地堡内尘土飞扬,硝烟弥漫,战士们灰头土脸地绻缩在各自的岗位上,像废弃的中国庙宇里的泥像。
“准备战斗。”黑格拎起捷克机枪猛站起来,泥像们马上活过来了,噼哩叭啦地整理枪械,把机枪伸出射击孔。射击孔打开的正是时候,敌军已经踏冰冲到河中间了。
德军两挺通用机枪、一挺马克沁织成一道密集的火网,冲在前面的苏军像收割中的麦子一样纷纷倒下,后面的见势不妙,齐刷刷地爬倒在冰上,利用同伴的尸体作掩护,推着尸体向前挪动。
苏军机枪全力掩护,将弹雨泼洒在德军地堡射击孔周围。那挺马克沁遭殃了:粗圆的枪管被打得千疮百孔,沥沥地流着水;机枪手年轻英俊的脸被打成筛子,突突地冒着血。
正值紧张状态,一挺通用机枪卡壳了,另一挺坚持了一会,需要换枪管了。苏军趁此机会从尸体后面跃起,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到地堡跟前。黑格端起捷克轻机枪三发、二发地长短点射,其他人用冲锋枪、步枪向外射击,把手榴弹塞出射击孔。
但是,英勇无畏的红军战士仍然继续向前,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赴后继,奋勇向前。捷克式弹匣里只有二十发子弹,需要不停地换弹匣,冲锋枪射程近,威力小,一部分苏军冲过火线,冲到地堡底下。
黑格边打边喊:“一班长,手榴弹。”
一班长叫上几个士兵,每人提着两箱手榴弹,疾走到地堡后面的出口,爬到地堡的反斜面。随着一声口令,手榴弹越过地堡顶,划过一条弧线,下雨般落到地堡底下的苏军头上。可怜这些士兵,越过枪林弹雨,好不容易冲到地堡底下,正在从地堡上脱落下来的、堆积如山的冰块中挣扎,上百颗手榴弹从天而降,不是被弹片削平脑袋,就是被埋藏在冰山中。
地堡内硝烟与灰尘渐渐消散,丹尼尔的战斗刚刚开始,他像打靶一样,单手举着手枪,向尸体堆里还在动弹的地方射击,前来向他汇报数字的黑格一把拉开他,几乎同时,一发狙击子弹穿过观察孔,擦过他的头发打进墙里。
“你怎么知道有狙击手?”最初的惊恐过后,他问道,奖给黑格一根从丹麦带来的好烟。
“你长时间站在窗口,就是瞎子也会给你一枪。”黑格不是吃了他的东西就嘴软的主儿。
战斗结束了,丹尼尔成了最忙碌的人。在昨天才上任的副连长的协助下,他很快整理了一份战况报告,从电话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