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寒江-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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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恒摇头,“他与我都是离乡背井,应考前也就和客栈里的其他应考的秀才聊过几句,据我所知他在这里是没有熟人的,但私底下是不是还认识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连他是为六皇子办事都不知道,实在也不敢十分确定的告诉你。”
伊寒江又问,“孔家出事到林初一自尽这一段时间里,你晓得他去什么地方最多么?”
这个问题他倒是能答,那时他正被情伤所困,林初一便像是两头烧的蜡烛,既是每日都来他府上探望言语安慰,又要赶返于宫中忙碌于他的工作,反而是自己的府里少回去了。“除了我的府里就是宫里去得最多。”
伊寒江笑。最危险的地方偏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若她猜得没错,把东西藏在那里倒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景故渊正在景昂的房里给他换尿布,景麒坐在床上陪着光着屁股的弟弟玩乐,伊寒江进来,抱着景昂亲了亲,“昂儿,喊娘。”可惜儿子除了笑呵呵,对她仍旧不买账,手脚挣扎着要回到床铺上,景麒扑了过来,用手戳了戳弟弟的苹果脸,也学道,“昂儿,叫哥哥。”
景昂嘴巴笑得口水直流,景麒倒是不嫌弃,用他脖子下的小兜给他擦了嘴。景故渊微笑。很是神往道,“大哥和六哥他们未必是一开始便对我心生排斥,只是父皇可怜我自小没有母亲,给我的关怀多了些,那是他们最渴望的,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伊寒江问,“那你四哥呢,对你一直都很好?”
景故渊摸了摸景麒的脑袋,就见景麒伸过手指让景昂握住,自从有了这个弟弟。他连心爱的秋千荡得也少了。闲暇就来陪景昂玩耍。景故渊很是高兴,至少在他身上感受过的兄弟淡漠不必在小的一辈上重演。“四哥对我一直很好,从没有变过。”
伊寒江问。“你猜到证据放在哪里了么?”景故渊不语,四角的炉子火烧得极为的旺盛温暖如春,他给景昂换上新的尿布再套上小裤子。伊寒江玩味道,“不如你我打赌,看谁先找到证据。输的那个要……”
景故渊唉声叹气的道。“寒江,你安分一阵好么,当初你生昂儿时就是早产,你这一回肚子太大,我真怕你又是不小心动胎气。”
“昂儿虽然是早产,可身子比你这个爹好太多了。”她抓住景昂的小拳头。玩着他一根根短短的手指,他的手心厚厚的长满了肉,捏着很是饱满。景昂含着另外一边手的手指。定睛看了看伊寒江,然后扭头对着景麒喊道,“哥哥。”
“……”被景故渊拔去头筹也就算了,她在儿子心里竟然连第二也占不到,她当初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孩子。昂儿是听话了,只是听的都是他爹的话。对她则是处处做对。“气死我了。”
她的抱怨换来景故渊的含笑安抚,而景麒和景昂玩得正兴奋压根懒得理她,只把她的抱怨当了耳边风呼呼吹过也就了事了。
第二日她趁着景故渊去了书房的空档喊来总管,说是想要入宫。总管注视这她拔地而起宛如高山的肚子,依稀记得这体积似乎是当初怀着景昂同样月份时的两倍大小,他躬身问了一句,“王妃入宫是要?”
她眼珠子转了转,“我是想入宫见见慧妃,闲话家常,女人家的事就不必和你家王爷报备了,给我准备马车入宫就好。”
总管摆出为难的模样,“但入宫的腰牌在王爷那。”
她抬举道,“你的门路那样广,总有路子的。”
她本来以为景故渊至少要在书房待上一两个时辰才会回房,到时她已经是进宫,他追去,她想要的东西也已经是到手。哪知——“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要和慧妃闲话家常怎么不和我说,不必求总管的门路,我附上腰牌和马车陪着你一块去就好。”
伊寒江见景故渊慢悠悠的走进来笑着说,假惺惺,分明早就“埋伏”好了就等她提要求,还装模作样去了书房让她放松了警惕。
她没好气道,“不必了。”
他还故意微笑道,“怎么改主意了,慧妃娘娘若是知道我进宫倒也一定是愿意赏我一杯茶水,到时你与她闲话家常,我坐在一边不妨碍你们就是了……还是你虽是要进宫去的却不是慧妃娘娘处,而是阅卷楼?”
“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了,还说这么多故意耍弄我是么。”
景故渊挥挥手让总管出去,过来抚着她的肩膀,“我依旧记得从前和你说过的话,你想做的,我都会尽量去满足你。但能不能也请你体谅体谅我这个丈夫天天提心吊胆的也不容易,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好么。”
“你说的可怜兮兮的,倒像是我虐待了你一般。你要跟着入宫就跟着入宫好了,我还能拦着你么”其实她也不过是打着先他一步找到证据的主意,因为在昂儿那一处她落了下风,便带些孩子气的想着在智慧上和他比出胜负。
景故渊轻声道,“阅卷楼里藏书万卷,那证据必然是放在不起眼的地方才能瞒过其他进出的官吏。你有想过怎么找么,不能打草惊蛇也就意味着不能增派人手一本一本的翻,而只靠着我们两个或许即使找上几年也是找不出来的。”
“我可不信你会叫我放弃,你的脾气虽然表面上像柿子软软的好捏,但通常都用以柔克刚的招数,就会拐着弯让人去符合你的想法,你直说好了。”
景故渊笑,“阅卷楼的书都是分门别类的装放的,而像是经史子集这种常有官员借阅翻看的,可暂且不查,先从冷门偏僻的书柜找起。”
卷三缘深第七十章 证据(二)
冷门?他提及了她倒是好像记起林初一还在台秀楼里任职时,她曾假借借书的名义去试探林初一的底子,那时候他有对她说过藏有鬼神故事的书柜是后边才曾设的,而林初一下狱后她私下偷偷去牢里套他的话,虽是一无所获,但最后一句现在想来倒是意味深长。
他提醒她记得有借有还,可都是将死之人了,又怎么还会把心思落在这种小事上头。“你们这些读惯了诗经史记之类的书籍,定然是把鬼神故事当作是没用处的书吧。”
景故渊一笑,只要有了线索,后边的倒是好办了。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没有猜错,把最后一个书柜的书籍全部取下,仔细的摸索便会发现那楠木书柜最角落里被人用刀子割开了缝,林初一亲笔留下的证据便是以牛皮包好,塞在里头。
潦草凌乱的字迹倒是有始有终的具体而详细的记录下事情的始末,而这个末便以林初一死去作为结点,却又是另一端从见天日的起始,至少有了这两封书信,景绵衍便是有希望能回来了。
景故渊盯着那密密麻麻的字句,伊寒江问,“你打算两封信都交出去么?”这能让景绵衍洗雪沉冤,也能让设陷阱陷害兄长的景蝉敬锒铛入狱。
景故渊拿着这两封信躲在书房里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日宫门一开便是进宫了。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皇都城是春风又起,庭树飞花景麒便又是长了一岁虚岁。这一日景故渊让下人给景麒换上新衣,淡绿的颜色倒似这漏泄春光的草芽报喜。
春回大地倒是个充满希冀的时候。
景故渊拉着他的小手走到大门外等着,景麒还很是纳闷抬头看着叔叔在微风中轻扬的发丝轻轻的抚过他溢出柔光的眼,“叔叔,我们是在等谁?”
伊寒江远远便是看到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朝着这边驶来。住在这一端的人非富则贵,贫民百姓怕会冲撞了惹不起的人物倒是甚少踏足,而朝廷的官员也少有来拜访的,平日里门可罗雀,这样的寂静被车轮滚滚的急切打破。
她捏了捏景麒的脸,“可要记得以后夜里少喝水,可别再尿床了,不然被人笑话了可都是自找的。”
这小家伙跟她处了两年,连她都不晓得她一向对孩子没有耐心,是怎么在这两年里忍耐过来的。景麒爱粘她,他这么小便没了母亲,她也不晓得他是否曾从她身上感受过母爱。但她扪心自问对景昂和景麒是一视同仁。
景麒张着大眼睨着她,景故渊蹲下把他的笑脸转了过来,叮嘱道,“麒儿,不管是住在哪里。只要你想叔叔婶婶了都能随时过来。”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住,竹帘被掀起一张沧桑的面庞自车里暗处显现了出来,不过是时隔两年而已,景绵衍的容貌却是发生极大的变化,既是被发配至边关,要熬过艰苦而恶劣的条件显而易见并不容易。
他头上多了许多斑白的发丝。被发配之前虽然曾几何时天潢贵胄的意气风发已经是消失殆尽,好歹也还是有一个健硕的体魄,一张年轻的面庞。
而现在景绵衍缩在车里。略微驼背,青紫的唇色无言的告诉了伊寒江这个人虽然还是三十好几的年纪,却已经是一副五十好几的身子,若不细看,真以为是个一身顽疾的老头。
景麒闻到药味先是躲到景故渊身后。他个子较矮比同龄的孩子长得要慢些,曾经景故渊还担心的和她说起怕景麒长得慢会被其他人笑话。而她只让他尽管放心。说等到景麒十二岁,身子自然会抽长。
景麒躲在景故渊身后偷偷的看,这景绵衍样貌落差之大判若两人,大人都未必能认得,也难怪孩子却步不前。
景绵衍见到景故渊双腿已是能站立,讶异了一会过后也就恢复回原来的模样了,他这两年的大起大落本何尝不是世事无常的另一个写照,既然是能从皇子变作罪臣又是变回了皇子,那么景故渊能恢复健康重新跑跑跳跳的好像也不是不能的了。
景绵衍有气无力道,“麒儿,爹第一个教你的自便是麒麟的麒。你娘笑话爹说为什么一开始便教你这么难的字,该从简单的一教起才对,爹却告诉她,你的名字是你皇爷爷赐的,你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孩子,将来必然有非凡的成就。这些你还记得么?”
景麒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景故渊低头在他的背轻轻拍了一下,“麒儿,这是你爹。”
霎时便是有泪光在景麒眼眶里打转,他张开了双手奔跑了过去,景绵衍五味杂陈,弯下身子直接把孩子抱进了车子里头。景麒趴在他怀里大哭,景绵衍也是不禁潸然泪下,朝着景故渊轻点了头,感激道,“七弟,多谢你将他养育得这样好,他遭逢家中聚变我一直担心他心智会不会受到影响,而今见他依旧这般的活泼,也没有将我这个无用的父亲给忘记,多谢了。”
景故渊柔声道,“四哥这样的说就真是和我生疏了。麒儿本来就孝顺聪明,这算不得我什么功劳。”
景绵衍道,“若不是你,我和麒儿也不会有父子重聚的一日。流放的那些日子真是度日如年,我只离开了两年,回首却像是二十年已经过去了一样,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要死在异地了。”
“父皇英明神武,此次赦免四哥也是父皇的旨意。”景故渊不疾不徐道,“四哥莫要谢错了人,回到府上梳洗过后,记得要进宫去谢恩。”
景绵衍微微眯了眼,声音讶异,“亡妻去世两年,我却是连一次回来拜祭的机会也不得,和亲骨肉分隔两地,书信也不能往来。你如今也见我这病弱的身子,便是在边关做苦役时落下的病根,说我这两年过得生不如死都不算是夸大。父皇对我不闻不问,我甚至怀疑他子嗣太多是否还记得起其中一个正在流放。”
景故渊轻叹道,“我晓得四哥吃的苦头必然是我难以想象的,心中有些怨言当着我面前说几句也就算了,在父皇面前切记不可露出现在的神情。”
伊寒江撇撇嘴,做皇帝的冤枉了人,那人也只能自认倒霉。若是运气好,能熬到拨开云雾,冤屈平反,对皇帝而言那也不叫知错能改,只能叫施恩。谁让皇帝永远没错,错的都是别人。
景绵衍沉着脸,在边关过的非人的日子都是他们不能想象的,景故渊自然也清楚他心里的怨没有那么容易就散去,他抱着景麒道,“我们到你娘的坟前祭拜,只怕她黄泉下也在为我们父子担心而不得安宁,我既是平安回来了,她也能安息了。”
景故渊语重心长唤道,“四哥——”
景绵衍道,“故渊,我还能留下这条命多亏的你,我欠你一个天大的恩情,有生之年,只要我有能力还的,我一定会去还。”
卷三缘深第七十一章 证据(三)
景故渊走去摸着景麒的头叮嘱,“回去后可要乖乖听你父亲的话,读书习字不要倦怠,玩乐可以,但不要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上头。”他瞧着景麒依依不舍,便又笑,“你若是想叔叔婶婶了,随时能过来。”
景麒转头去看伊寒江,伸手讨抱。两个府邸之间虽然相隔不远,毕竟也比一个屋檐下见面方便,起了床走几步就能见到。伊寒江念了一句,“立志要做大将军的人怎么可能这样爱撒娇。”嘴上说着却还是如景麒所愿抱了抱他。
她想着帮别人养孩子最不好一点便是亲生爹娘回来了,便要故作大方的放手吧,其实她明白景故渊怕是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