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寒江-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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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皱了眉头,气呼呼道,“你们两个怎么这样,看着斯斯文文的说话却是难听得很,我当家都这样求了,你们不帮忙就不帮忙,何必还出言不逊。”
景故渊抱拳,歉然道,“我夫人多有得罪,请多包涵。”
男人睨了小厮一眼,赔笑道,“不,是我家下人说话不得体,本就不该强人所难,二位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他又是抱拳,动作文雅,除了一开口就用钱摆平事情看得出商人本色,谈笑间有山风皓月的清爽倒也是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面庞,更像个文人墨客。
景故渊喊道,“请慢。”他下了马,要把缰绳交出,“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
景故渊看向伊寒江,见她隆起的眉头都要化作连绵的高山了,不悦之色毕现,她斜眼好像有盈盈流波在闪耀,那小厮看着莫名的红了脸,伊寒江道,“你就会说我多事,你现在难道就不是多管闲事。”
景故渊只把手朝她伸出,她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心,“你讨厌死了!”就会破坏这送上门的乐趣。“雨后泥泞,你鞋底厚踩在地上没事,我的鞋可禁不得湿,你抱着我吧。”就当惩罚。
景故渊略微尴尬看了看那男人小厮,见他们听了这般大胆的言论却是理所当然般,一点怪异之色都没有。
她不容分说抓着他的手跳到他怀里,手牢牢圈住景故渊脖子,他只好将她抱好。她在他耳边轻声道,“南蛮大胆的女子多了,不少我一个。何况我们又是夫妻。”
那小厮好像生怕她会后悔似的,急忙牵了两匹马去,景故渊想了想,提议道,“不如砍几根木头,卡在车轮下,用撬或许会比用推好些。”
那男人听了便唤人照做,砍了路旁几根算不得粗的木头,顶在车轮下边,又是喊一二三,前后一块用力,终于是把车子给拉上来了。
众人高兴得呼天喊地的,困在这地方大半日人也像是铁栏里的困兽心烦不已,终于又是能前行了。那男人也很高兴,等马夫解下了他们的马,他亲自牵了过来,又是礼貌的自报了姓名,“在下是金律,还没请教。”
景故渊将她抱到马边,她勾住马镫重新回到了马背,“不过是路上碰巧遇上的,也不会再见了,知道姓名了又能做什么。”
金律并不恼她的无礼,在钱袋中又拿出一锭银子,“我身无长物,想要道谢也只有这银子能拿出手,请收下吧。”
景故渊拒绝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若是收下了银子倒是显得我居心不良了。”他轻笑上了马,一黑一白影儿成双,只伴着古道斜阳,马儿踏草而去,回头再看那金律目送他们走后,才回了马车出发。
她越想越觉得不值,嘟囔道,“你该收下那银子的。”
他笑道,“你不是不在乎么。”
她道,“我是不在乎那点钱,但既然把马借给他们就不能白借,否则不是等于我做了好事了么,我宁可收下,回头扔到河里,也不便宜他们。”
卷三缘深第十章 古道残阳(二)
夕阳再好也是颓败之势无力回转,只等天边的最后一抹残红被黑夜给吞噬得一点不剩,即便再不想宿在荒郊野外,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只能将就一晚了。
捡了枯柴生了火,景故渊把干粮递给她,跳跃的火花正映着她的欲哭无泪,“本来以为下了山就能摆脱我爹的厨艺,想不到还是要吃他做的干粮,真是忘了什么叫防患于未然,买马的时候就该买多几个馒头一块带走。”
景故渊撕了一小块烤干的大饼,即使不必借着火光她也能清楚看到上头有烤焦的痕迹,黑乎乎的就好像中了毒濒死的颜色。她嫌弃的不愿意接过,他笑道,“你这么说岳父会伤心的。”
“他又听不到,可现在难为的是我的肚子。”说什么她都不想吃了的,她拖着腮帮子,瞥见有只雉鸡显摆着它五彩华丽的羽毛,由树上飞落,扑着两翅要落入草丛中藏匿。
她眼明手快,踢了一块石头过去正好把它打死了,她喜滋滋的走去提起那雉鸡的脖子晃了晃笑道,“我们有野味吃了。”
景故渊笑问,“没有锅碗瓢盆要怎么弄?”
她笑说,“你从不为吃烦恼过,自然不晓得平民百姓的智慧,该是你体验民间疾苦的时候了。”她把雉鸡扒了毛处理了,又是用木棍架了个简单的架子,把雉鸡放到火上烤。
身边的马嘶鸣起来,侧耳倾听好像林子里也响起了轻微的马鸣声应和。
几辆马车朝着火光处驶过来,车轮滚滚动静越来越大。停住后,就见白日遇见的那个叫金律的商人掀了车帘子,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碧绿得仿若能滴下水来。
金律与景故渊四目相对,讶异道,“还真是有缘啊。兄台。我们闻到香味又是看到火光还以为此处会有人烟,想着能不能借宿,原来是你和夫人生的火。”
景故渊含笑文质彬彬的说,“是啊,真是有缘。”
小厮从马车里探了脑袋出来,望了眼夜幕中青山隐隐,流露了一丝胆怯,“少爷,夜路不好走,荒郊野外的一会要是遇到豺狼虎豹山鬼妖精的怎么办?再赶也不能把命赶进去。”
金律重重扣了他额头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哪来山鬼妖精。罢了,让他们卸下货物在这休息一晚吧。”
小厮跳下马车去传达主子的命令。就见金律十来个手下统统下了马车开始生火。金律道。“打扰了二位,请包涵,实在是人困马乏,走不动了。”
景故渊笑道,“这并不是我们的地方。何来打扰一说,请自便。”
伊寒江撇了撇嘴,都决定要在此露宿了,才和他们礼貌上的道一声叨扰,不是颠倒了么。要住下就住下何必那么多废话。
那雉鸡肉已经是烤的金黄,肉香味让人不禁食指大动。她撕下一小块尝过,满足的发出一声赞叹,又撕了一块肉塞进景故渊的嘴里。“怎么样?”
没有油盐来调料,只能说是原滋原味。但是她亲手烤制的,便是加了分了。他和悦的微笑道,“比家中的厨子做的都要好吃。”
伊寒江抿嘴一笑,这是她第一回为他下厨。他的回答算是让她满意,过关吧。
那小厮回来。闻着气味不自觉的咽了口水。金律笑吟吟道,“我们商队一直赶路已经好几日没开荤了,我看这鸡肉很多,我愿意出银子买下一半,不知道……”
伊寒江扯下一只油腻腻的鸡腿,故意当着他们面前慢慢咬起来,“你忘记我们说过我们夫妻不缺银子么。何况这荒郊野外银子也使不上力。”不然她方才也不会抱怨连连了,直接拿银子换一桌酒菜不是更好么。
景故渊对她道,“这鸡肉确实是很多,你我也吃不完。天亮就要走了,也不可能带着,扔了又实在浪费,不如分一半给他们吧。”
伊寒江也不管手上是否油腻,便在他腰部掐了一下,“你就会做好人,还是借花献佛的那种。就算这雉鸡是自己送死,得来不费功夫,好歹处理时我花了力气。既然是商人也该知道,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
小厮轻视的道了一句小气,金律笑道,“既然二位不在乎银子,那以物易物如何?有美食而无酒,总觉得缺了一味,我拿酒来换这半边鸡肉。”
景故渊摇手道,“我不好饮酒。”
小厮轻蔑的瞥了眼,“不好饮酒,那还是南蛮人么,南蛮的男人都是无酒不欢的。哪个不是用膳时抱来一坛配着菜吃当水喝的。”景故渊顺着小厮的视线看去,果真见金律的手下酒量极好,嘴里咬着干粮,手里就抱着酒坛子,仰头豪饮。
她嚼着鸡肉倒也觉得口干,点头答应道,“好吧,拿酒来换。”
金律让小厮回去拿酒,自己则扬一扬衣袍,席地而坐,“方才问二位姓名,只以过客的理由回绝了,现在冒昧再问一回,不晓得是否愿意告知。”
景故渊和气的笑道,“我叫景故渊,我的妻子叫伊寒江。”
金律看着景故渊道,“我走南闯北还算有些眼力,我那小厮虽然口没遮拦,但也不是句句都是胡言乱语。南蛮的男子习性大多相似,当然也有例外体弱不宜饮酒的,只是公子这口音和姓氏,更像是异族多些。”
景故渊因他的细心观察而露出淡笑,“我确实不是南蛮人,只是和妻子回来探亲的。”
金律诧异,“异族通婚么。我本以为两位是新婚燕尔来南蛮游玩,原来尊夫人也是南蛮人。”
“异族通婚又如何?”她依稀能感觉金律因为景故渊的出手相助,对他印象甚好,她笑问,“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他,还是觉得他这个异族人配不上我?”
因为她脸上的丝巾遮着,金律并不知道她真正的模样生得如何,只从她眉若远山眸若星辰,感觉她应该是生得好看。“我祖上也有一位是异族人,所以并无看轻的意思。当今的皇上处事算得宽和,律法也算开明,除了那些贵族依旧要求血统纯正,布衣百姓与异族通婚也不算是触犯刑律了。”
伊寒江道,“既然是这样,你还惊讶什么。”
金律笑道,“与外族通婚,多是在那些穷困嫁娶都成问题,只好攒钱娶妻或是招赘的百姓中得见。可我看二位的言语气质,该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吧。所以才会有些诧异。”
伊寒江拿起木柴,扔进火堆里,挨着背后的老树,念着他的话,“你说当今的皇上处事宽和,看来你对他颇为拥戴了。”
金律就事论事,“我不过是个低微的商人,哪有资格谈什么拥戴不拥戴,只管三餐温饱而已。至少当今皇上在位的这些年,虽没什么大功绩也没什么大过失。”火光映面,他微微叹息一声,“只是比不得过去了。”
伊寒江问道,“过去?你指哪一段过去?”
金律面上闪过生不逢时的感触,不胜唏嘘,“南蛮是重武轻文,曾经商人在这也属于地位最低下的一等。夫人既然是南蛮人估计也听说过,而今许多利商的条例都是当初和辉公主在生时拟定,由当时执政的宰相力排众议颁下。不知让多少商人额手称庆,道终于等到翻身的一日。”
他语意未尽换了口气,继续道,“据闻当时民间是百业待兴欣欣向荣,国库所得是从前的五六倍有余。公主还曾主张与外通商,只可惜未来得及落实,便香消玉殒,而当今皇上登基后对此事绝口不提了。”
景故渊疑惑,“宰相也只是人臣,国家大事决议的不应该是皇上么?”
金律道,“虽是没明说,但朝野皆知那时的先皇不过是个傀儡,那宰相不是寻常人诡计多端又性情暴戾。听说手里握着许多重臣的把柄,百官都要听服于他,先皇是名存实亡。”
伊寒江笑道,“如此皇帝形同虚设,那宰相可就是弄权的贼子了呢,只怕会遗臭万年了。”
金律道,“听说的确是权倾朝野,但是否弄权我就不知道了,那时我还未出世。所知的都是从些野史逸闻听来的,算不得准,现下无事,便当作是谈资吧。但经他手颁下的那些条例的确是有功社稷的。”
伊寒江嗤笑道,“有利于你经商的,对你有好处你便说功在千秋。若是打压你们,换些重农轻商的条例,怕就会被你们骂是祸害万年吧。”
金律轻笑,倒也不掩他商人求取私利的作风,“或许我为他说话还真因为他所作所为有利于我,只是今日的南蛮与当时的富庶不能相比也是不争的事实。”他目中有些遥遥的神往,笑道,“若是能与外通商,今日的南蛮不知又会是如何。”
小厮把酒坛子抱来了,还顺道拿了一个干净的盘子和匕首,精明道,“既然要以物易物,当然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她看向景故渊颇为得意,“你看吧,可见世上不是我一个如此市侩。”偏他傻,几次对这些人不求回报的出手相助。
她把一半的鸡肉割了放到盘子里,抱过酒坛。景故渊柔声劝道,“你既然会劝我不要贪杯,自己也要有所节制才好。”
怀着孩子便有好几个月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她还不如脱缰的野马,当然吃喝都要尽兴才对。
才不要听他的。
卷三缘深第十一章 古道残阳(三)
她稍稍撩起了丝巾勾到肩后。抱着酒坛也是仰头就豪饮一口,听得那金律在一旁股掌道,“好酒量。”醇香的酒水好像是决堤的河水奔腾翻江倒海一般涌进嘴里,她皱起柳眉放下酒坛后却又是舒展开来了。
小厮扬起脸,滔滔不绝的夸道,“我们的酒可是好酒,用最好的大米,砻谷、碾米又是挑选过,颗颗都是饱满晶莹才拿来做原料。酿酒的水则是山谷中甘甜的溪水。本来都是做买卖用的,就剩下这几坛了。”言语中大有是她赚到了的意味。
伊寒江道,“那就是给我喝卖不出去的酒了。”酒坛里还有大半的酒水,她故意把酒坛搁到高低不平的地上,放手任它翻倒。里面的白酒流了出来白白浪费的渗进了土里,便宜了她身后的那棵古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