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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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凝滞后,外书房内一片大哗。
大臣们交头接耳,惊诧不休——天知道他们花了多大力气,才掩盖住栗延和内史的私情。
刘德最初也是微楞,与长兄对视一会儿,暗叹一声保持沉默。
感受到魏其侯条侯炯炯的目光,刘荣长舒口气,鼓足勇气断断续续解释:
既然和陈蛟的婚事已经告吹;
既然通过联姻与长公主姑姑缓和关系的计划已然落空,必须另觅他途;
既然内史公主如此烈性如此不愿;
既然,反正事已至此,何不干脆成全了妹妹和栗延?
——至少至少,还有内史能如愿、能高兴、能获得理想的婚姻与——幸福?
‘可怜的内史,可怜的妹妹……’
想到小妹伤心欲绝的憔悴模样,河间王刘德迟疑一阵,也抬头用期待的目光望表舅窦婴——不是办不到,对吧!何必面面俱输?成全他们,至少让一方能得到幸福,不也很好吗??
太子太傅窦婴却无一丝儿动容,冷冷地有如座铁做的巍峨高山:“殿下……何出此言?栗氏,无爵。依《汉律》,无土之家……焉能尚主?”
刘荣还想争取争取,边上的河间王刘德擒过哥哥的后绶,暗示性地扯动;前者回头,正对上弟弟不赞成的眼神。
大汉皇储颓然坐回座位。
刘德默默地坐近些,再近些……拍拍兄长的后背以示安慰。
见学生不吭声了,太子太傅窦婴暗哼一声,高声道:“内史主所降者,平阳侯奇之子,静侯窋之孙……太子时!”
“曹丞相曾孙,平阳太子曹时?”河间王刘德沉吟沉吟,扭脸与哥哥汇报新一任未来妹夫的情况:曹时,不到二十岁,聪颖博学,乃勋贵子弟中的一流人物;加上平阳侯‘开国勋贵’门第,曹氏家族数代累积的财富——家世人品,足足配得上妹妹内史了。
‘陈蛟的家世如何……本人条件又如何?不说万里挑一,千里挑一总有吧?’刘荣无奈地苦笑,腹诽不止,对未来绝不像河间王弟弟那样乐观:‘可结果呢?不称心……就是不称心!’
‘等等,等等!光我们这边打算来打算去,有什么用啊……’
转转心思,刘荣太子犹自不甘心地提出:“太傅,凡平阳事不谐,女弟可否许……”
“殿下!”
就算是师尊,如此打断一国储君的发言也是极其失礼的。
不过,现在没人较真,也没人敢较真——大家都被窦太傅脸上的神情给镇住了!
“凡……平阳太子不成,”
太子太傅窦婴须发皆张,几乎是呲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曲、逆、侯……何,继之;轪、侯……苍,续之;东阳侯之子……”
“轪、轪侯……利苍?!”
皇太子刘荣倒吸口寒气,吓得够呛,说话都结结巴巴了——轪侯要才有才,要势有势,相貌堂堂,位高而权重……然而,他已过中年,岁数都能做内史公主的祖父了啊!
想要据理力争,但对上表舅舅的眼睛。
窦太傅眼中,冷焰喷窜,确凿无疑地警告他的皇储学生:‘如果你再啰嗦一句,一句……我就绝不管你了!’
刘荣肩膀一垮;
他知道,妹妹是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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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中宫——
椒房殿里,弥漫着一股子草药香。
在众目睽睽之下,热腾腾的汤药由黑黝黝的陶碗盛着,经皇子刘彻双手亲捧,被送入汉朝皇后的起居室。
这段时间薄皇后多病,厌烦人多,怕空气浊,平常只许最亲近的人入内照顾——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大汉的胶东王。
走过一道道帘幕……
刘彻手举搁药碗的托盘,朝窄榻上的皇后母亲嘻嘻哈哈一鞠躬。。
宁女官屈膝,低头对胶东王行礼。
裹在层层绸被中的薄皇后见到儿子,暖暖地轻笑:“阿……彘!”
“母后,阿母……”刘彻笑嘻嘻站直,抬步走到连扇屏风前的几盆室内花卉前。
手中的药碗,一倾。
药汁沿着条弧线没入花泥,瞬间——无影无踪。
空碗随手扔给宁女,刘彻在榻前的锦席上坐下,一面给母亲捶腿,一面问母后这两天的情况如何,睡眠好不好?
薄皇后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可。”
忽然,皇后伸出手,按住少年亲王的胳膊,道:“阿彻,阿彻,去矣!”
刘彻暂停,故作不知地挑起眉:“阿母?”
‘这孩子,到现在……还装?!’薄皇后觉得好笑,也觉得感动:‘明明超想去的……’
“天子行猎,诸王、阿娇同行……阿彻,去矣去矣!阿母无妨……”拍拍刘彻的肩膀,皇后向儿子打包票自己一切好得很,刘彻尽管去参加围猎活动。
‘阿娇第一次正式打猎,当然想去;况且,皇兄们都抽空相陪。可母后这里……’犹豫了犹豫了,胶东王很是举棋不定:“阿……母?”
薄皇后脸上,是满满的鼓励:“阿彻,阿彻!”
‘好吧!父皇说此次为京郊小射,并非上林苑大猎。当日去当日回,想来误不了什么。’主意即定,刘彻从女官手中抓过药碗,向母后行礼告退后,拎着空碗走出皇后殿。
目睹胶东王刘彻从椒房殿出来的宦官和宫娥们,又是阵阵热切切的议论:
当今皇帝的诸皇子中,数胶东王最懂礼义;尊礼奉法,服侍嫡母甚于生母,实乃难得一见的孝子( ⊙ o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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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己亥 栗公主的命运()
——太子宫·外庭——
外书房的会议;成功结束。
做表舅舅的有私话和皇太子及河间王谈;其他诸位大臣心知肚明,自不会留下来碍眼,纷纷识趣地先行告退。
条侯周亚夫的一只脚才跨出门槛,
马上就有宦官小跑着过来,身子蜷成只虾米为大汉的太尉提鞋。
周太尉昂头、翘足,心安理得享受着太子宫内侍的专业细致的服侍。
耳边传来殷勤小意的问候:“太尉;周太尉……”
周亚夫一扭头,就见个很面熟的宦官堆了满脸的谄笑;正向自己行礼。
鞋子穿好了。大汉太尉先蹬蹬脚上的翘头履;感觉踩舒服了,才撩起眼皮不冷不热地问一句:“哦?汝次来,有何……事?”
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来人其实周亚夫认识;是他名义上女儿周朵翁主宫里的亲信内官,经常来往。
宦官也有意思,装模作样的好似头回办此差事;
先不停地点头哈腰,然后恭恭敬敬请太尉大人去内庭——右良娣周朵已在凉榭备下美酒佳肴,要和皇太子一起请‘父亲’吃家宴。
太子宫里和女儿女婿吃饭,在周太尉本是常态;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却犹豫了。
伸脖子望望通往内庭的宫道——空落落的。
除了两侧林立的侍卫和宦官,再不见有人来,周太尉心里忽然也变得空落落,横想竖想,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嗯……”
冲内官挥挥衣袖,大汉太尉昂首挺胸,抬腿就往里走。
宦官紧紧巴巴跟着,走来走去猛然发觉不对——这的确是往内宅的路,但却不是通向右良娣周朵的宫室。
内官快走两步,赶到周亚夫的侧前方,欲拦不敢拦:“太尉,太尉!错矣,错矣!”
“何?”周亚夫浓眉竖起,想都没想,一个大耳刮就扇上去:“错?乱语!”
深宫中端茶送水的阉宦哪经得起领兵大将的敲打?顿时跌倒路中,腮帮子立刻就肿起多高。
“吾……错?哼!!”
周亚夫一脚踢开摔地挡路的宦官,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太尉,太……”
忠心的内官顾不得身上疼,连滚带爬起来,还想唤回条侯周亚夫;隔上一会儿,才吃惊地意识到周太尉走的路径还真——算不上是‘错’。
那条宫道虽与周良娣的殿宇风马牛不相及,却正正经经通向——周孺人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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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郊外——
马队从驰出京都城门到现在,足足半个多时辰了;可还没到达近郊的目的地。
江都王刘非策马打队伍头奔到队伍尾,折回来,又回到队伍前部;靠近亲兄刘馀的坐骑,老大的不耐烦:“阿兄,皇父……”
“阿非!”鲁王刘馀摇摇手中的马鞭,用眼神止住弟弟的牢骚。
刘非不高兴地撇撇嘴,控制马匹与兄长的乌骓马同速,差不多成并肩。
可惜没过多久,江都王终究耐不住性子,嘀嘀咕咕了——哪有这样的?就为她一个,两百多号人在这大太阳底下慢腾腾地骑马‘漫’步?!
馆陶翁主没意识到,她在不知不觉之间拖了整个队伍的后腿。
由于不会骑马,甚至坐不稳马背。责任心超强的陈须哥哥唯恐人多马杂的环境下宝贝妹妹有个闪失,坚持非让阿娇坐前面与自己同乘不可;不仅如此,陈太子还压制着坐骑只准走路不许跑——而鉴于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一直亲切地微笑着默许,别的人即便有所不满,也只能摸摸鼻子,识相地随着慢慢儿慢慢儿‘哒’‘哒哒’。
鲁王勾勾嘴角,在马背上直起身子,望望弟弟抱怨的对象,
一脸古怪地瞥瞥刘非,摇摇头,纳罕不已:‘老弟对女孩的态度,还真是……另类啊!怪不得江都王宫中妻妾成行,子嗣却那么单薄……’
就大汉鲁王刘馀看来,如果世间的麻烦源皆是如此——有着乌云般的秀发,姣洁如白玉的肌肤,桃花瓣也似的面颊,蜜糖样甜美的笑容——就是再多添些个烦恼,又如何?
显然,江都王刘非在思想上相当特立独行。他的兄兄弟弟们可没他那种念头,个个围着娇娇表妹绕前绕后的,不亦乐乎。
“哒哒……”
“哒哒哒哒……”
急骤的马蹄声从背后的京城方向追过来,追过来……越来越近;然后,减慢,减慢。
护卫天子的汉军自动进入警戒状态。
居后的人马中有骑士出列,迎上去询问。
不多久,消息传到前队:“禀陛下,乃胶东王。”
当朝天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
刘彻来到父亲后面半步的距离,在马背上躬身行礼:“皇父……”
“哦,阿彻呀!”皇帝微微颔首,不经意地挥挥手,示意第十号儿子随意随意。
胶东王应一声,催着马一边与半圈兄弟见礼,一边试图挤到陈表妹近前。
很难!
情况——不容乐观。
阿娇右侧有胶西王刘端和赵王刘彭祖;左边是中山王刘胜;后边,姨母王夫人的两个儿子刘越刘寄;前面……前面倒是空着!
‘问题是,问题是……’刘彻恼恼地扒扒头发,问题是陈须带着阿娇紧随皇帝——他做儿子的,总不能超到父皇前头去!
“阿娇,阿娇……”
隔着一堆同父异母的兄兄弟弟,刘彻这个招呼打得颇为辛苦。
翁主表妹听到了,伸长胳膊,娇笑着冲刘彻表哥挥挥——大幅度动作造成重心偏移,身子一滑。
几张嘴冒出同样的惊叫:“阿娇!”
“阿娇!!”堂邑太子猛收拢手臂,圈紧妹妹,低吼着警告小心点——从马上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抱歉地扫大家一眼,粉红的小舌头吐吐,阿娇垂低头乖乖听话。
~·~流眄睇~·~
~·~俏皮样~·~
~·~如沐春风~·~
刘彻感觉之前因疾马奔驰引起的燥热感,至此,尽消。
拍拍马脖,胶东王溜溜达达停在圈子的外围,安安心心打着他的小算盘——不急不急啦,反正到小猎场还有段行程;机会嘛,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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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宫·内宅——
站在庭院中央看女儿的主屋……
半掩的门外,是空荡荡空荡荡的走廊。
条侯周亚夫一张脸板得和铁板差不多——刚才走进来的途中,遇到那么些个侍从和杂役;他就不信了,其中没人向女儿报信?!
这般的冷清,是什么意思??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拉门响。
就见姗姗迟到的孺人周氏携几名侍女与宦官出现在门口,缓步下了台阶,对着父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