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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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少年贵女恼火地瞪回去:“汝……言甚!?”怕外人不知道她身份啊?
“哦!女郎,女郎。”侍卫甲自知用错了称呼,连忙改口。
另一个侍卫年长些也更沉稳些,轻咳一声上来劝,时间不早了,该看的也基本看过了,还是早点回家吧,省得家里的兄长惦记。
听到提及兄长,阿娇倒是上心了:‘马车和其他人早该到家了吧!要么还是早些回去吧,让大兄阿兄久候,的确不大好。’
娇娇翁主歇了逛遍铁器街的心思,正打算离开,铁匠铺前突然响起了吵闹声。
回头一看,就见最左面的店铺出来两个伙计,将一名儒生打扮的少年推推搡搡架出来,恶狠狠推到在地上;嘴里更骂骂咧咧个不停,不外是些‘没钱还做什么生意’‘铺面价高者得,理所应当’。一个穿绸袍裹皮袄的青年管事抱着胳膊在店门口冒个头,发出两声冷笑,很快就闪回去了。
馆陶翁主停下了脚步:‘这人,这人是……费季。他怎么在这儿?态度还如此恶劣?’
不怪阿娇翁主意外,费季是堂邑太子陈须介绍给妹妹的,专门负责娇翁主东市西市房产的收租和管理。平日在官邸内,无论是回话还是禀告,费管事总表现出十足的谦恭老实,似乎话都不能多说一句;今天陡然见他趾高气昂的做派,倒把娇翁主唬了一跳。
‘若非确定房子没错,还真怀疑是眼花了。’阿娇向侍卫们递递眼色。
两个侍卫领悟,上前一左一右扶起少年,打着哈哈引他向外走一段,最后拐进一条小巷,随意地攀谈起来。
阿娇为外出特意挑选的服饰颜色非常暗淡,加上年纪又小,和两个侍卫站在一起,不说话的话活像被叔叔兄长带出来看新鲜的小姑娘。所以很自然地被忽略了。
侍卫乙帮着掸掸儒生衣袍上的灰尘,很奇怪地问他怎么会来西市和店家争执,难道是打的铁器出了质量问题?
“非,非也。家父……”少年清秀的面容有些泛红,连连摇头——他家也是打铁的。
“如此,莫非……同业相争?”娇娇翁主看少年斯斯文文的模样,很直觉地想到另一个可能性。
少年吃惊地打量打量阿娇,显然对一个小女孩竟然赶在长辈前头主动插话十分诧异。稍愣一下,极富教养地将异色敛去,少年用比和刚才两个大叔更温和的口气向小姑娘解释,不是争商业利益,他想要的是租回铺面。
“甚?”阿娇一惊,催促书生快讲。
书生感觉益发怪异了,看看两个大叔,见人家‘长辈’无一丝异议,只得从善如流。原来,馆陶翁主西市铁器区的铺子,一直由书生的义父承租,已经好多年了。从前年起,房主突然加价,而且,还加得厉害。碰巧夏天里义父得了一场重病,实在无法承受房租,就只能退租了。
侍卫甲随口接下去,到如今义父的病好了,所以就想把旧铺子租回来?
少年听到这,略有些尴尬地点头——那么多年,四乡八邻新老客户都熟了,当然还是想租回原来的铺面。
事情进行至此,阿娇认为还算正常现象。前年的加价她知道,费季请示过,她首肯了才实行的。租店开业嘛,承受得了租金就做生意,承受不了就换地方,没什么冤枉的。
对事态没了兴趣,娇娇翁主向侍卫乙摆摆手,示意快点结束,打道回府。侍卫乙面带喜色地点点头。
甩甩麻质没绣花的窄袖,阿娇转身,举步……
就在这时,少年口中的一个数字钻进小贵女的耳朵!
“何?”娇娇翁主紧急刹车,旋风般地回转,直视少年的眸子:“汝适才……所言?”他刚才说的,是一年的租金吗?
少年被女孩子澈清澈清凤眼中流转出的眸光惊住了,陷住了,
顿在那里,神魂不知所处,
直到几经催促,才从迷迷离离中清醒过来,将那个数字重复三次——是房东加价后新开出的年租金。
娥眉蹙起,
眼神在刹那间变得锐利!
“忠……费……季!”
娇娇翁主在袖管中捏紧了拳头——实收款项,是‘账面收入’的两点五倍!!
作者有话要说:咦?
请假是怎么回事?
107更新()
在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之前;阿娇翁主回到馆陶长公主官邸。
当小贵女身穿无任何花纹单色麻布曲裾的身影出现在长公主家的大门口,留守官邸的宫女和内侍算是大大松了口气。但很快,侍从们就发现她们似乎高兴早了——娇娇翁主一张俏脸绷得紧紧,步态有如旋风刮过落叶,眼眸中则完全看不到平日惯有的活泼和明媚。
侍从中的资深人士彼此望望,交换着担忧的眼色:‘天啊;谁惹到我们家翁主了?这么大火气!谁敢上去问问?要不,赶紧避避……先?’
来到前庭的岔路口,娇娇翁主脚下顿了顿。通常;如果母亲不在家;按礼数她该先去太子须那边和长兄长嫂打个招呼,然后再去二哥住处或者回自己院子;然而;今天……
‘算了;就说需要先换衣服吧!’
阿娇脚尖一转,既不去长兄的西跨院也没到次兄的东跨院,穿堂过廊,直奔‘琨舍’。
回到自己小院的朱楼,拆开头发,洗手洁面,换衣裳……
侍女长吴女官这段日子去照顾薄皇后了;
端木女官今天不当值,在宫中休息;
鲁女和胖兔子一起留在长乐宫里了,没带出来……身旁的大侍女,只剩下新晋没多长时间的甄宫女甄莫愁。
不知是因为升职不久业务也不够熟练,还是今天被娇翁主的脸色惊到了,甄莫愁伺候穿衣服的动作拖拖拉拉,腰间的金带钩和丝绦纠缠来纠缠去,老大功夫却怎么也系不成。
伸着手臂等半天,阿娇翁主不耐烦了:“莫愁?!”
“翁……主?”不问还好,刚一催促,甄宫女的手指头一个劲儿打颤,愈发乱了章法,错漏百出。
“莫愁!!”娇娇翁主都快尖叫了——就没遇到过这么笨拙的侍女啊!
这下,不但是手,甄宫女的语音都发抖了:“翁、翁主。”
少年贵女眉头蹙起,火气上撞……
就在火山要爆发的关口,带磁性男中音的出现挽救了甄宫人将要挨罚的命运:“阿娇,阿……娇……”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纠结的眉峰渐渐松开:“嗯,阿兄哪!”
在当朝皇姊的官邸,能这样不经通报、随意踏入小翁主闺阁的男子也只有馆陶长公主的两个亲生儿子了——现在走进来的正是长公主的次子,隆虑侯陈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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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莫愁如蒙大赦,屈膝快快行了个礼:“君侯……”
隆虑侯就手拿过镶了红燧石的鸾头带钩,挥挥手让宫女退后,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宫女的工作。
修长手指几个摆弄,皮革和丝织品混编的腰带很快与黄金带钩紧密联系在一起;接口的地方,出现了一只既美观又结实的花结。接着,陈二公子又给妹妹理理曲裾的前襟和裾摆,后退半步,上下左右端详端详,满意了才点点头笑问:“细君,何如?”
“佳妙……阿兄。”都不需要看铜镜,馆陶翁主就给出了正面回答。只是说这话时,娇娇翁主的面庞上,依旧留有几分郁色。
长公主的次子凝眸,若有所思地仔细打量妹妹两眼,驰驰然走到背北的正席上坐下,开口就问发生了什么事?竟至于让我们的馆陶翁主生上满肚子气,从进大门到现在都消不了?
娇娇翁主闻言稍楞,摸摸面颊,纳闷不已——话说,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当二哥的低笑着捏捏妹妹的鼻头:回到家,不去长兄住的院子问好,甚至连个致意的侍女都不派,一言不发直奔自己的小院……这还不够明显?相信再过半个时辰,大兄就该亲自来问了。
“哦……”娇娇翁主没半点诚意地耸耸肩。
这下,陈蟜更加确定有事情发生了。挥挥衣袖,让屋子里的侍女们都出去,陈二哥招手让小妹妹坐到自己身边,关切地问道:“阿娇,何故如此?”
阿娇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把在西市发现的情况一五一十倒出来,说完后还不忘拽着二哥的袖子控诉呦!费季真是太可恶了,平常瞧上去老老实实,不曾想都是装的,非但狐假虎威,还敢做假账贪墨主家的款项呢。
大兄也真是,怎么介绍那么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手脚还不干净的杂碎给人家?如果不是今天突然起意去西市撞见了,真不知道会被欺瞒到什么时候。
反正娇娇翁主打算好了,等换过衣服就去找大兄好好谈谈,一定要扒了那姓费的皮不可!
在妹妹气咻咻的叙述中逮到一个空隙,陈二公子摇着手插嘴道:“阿娇……不可,不可。”
娇娇翁主一顿,惊愕地望着哥哥:“甚?”
陈蟜二公子一脸正色地告诉妹妹,他不同意阿娇为这件事去找长兄,至于‘直接提出严惩费季’就更不合适了。
“阿兄?!”
娇娇翁主一下子坐直了,惊怒交加地瞪着兄长,好象在质问:‘阿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合适的?为什么不能摊开来直说?’
意识到可能是阿娇误会了,隆虑侯赶紧安抚冲动的妹妹:“阿娇,少待,少待,待为兄细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费季娶了大嫂的大侍女。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费季才得以从众多年轻的低级管事中脱颖而出,得到重用,比如:被推荐给阿娇翁主管理房产。
“阿娇,阿娇!汝知矣,长嫂其人……”话到这儿,陈二公子含义丰富地歪了歪嘴角:“嗯,念旧……甚……”
阿娇翁主则朝天翻了个白眼。
说起馆陶长公主的长媳梁王主刘姱,出身高,容貌美,人也聪明,接人待物内事外事井井有条,堪称百分之百符合贵族门第对嫡媳的种种要求;可就是有一点不好:过分念旧。
尤其是那批自梁国陪嫁入京的梁王宫故人,大概因为是从小跟着她的缘故,待起来特别宽容优厚,除非万不得已,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简直到纵容的地步。
“听闻……费季与其妻情谊融洽,育有二子。”陈二公子坐在那里不咸不淡地说着。
当然,也不是说侯太子陈须就一定会胳膊肘往外拐。但为了点小事使嫡亲长兄夹在妻室和手足间为难,毕竟不是做弟妹的道理,给外人知道了笑话,在内也有伤彼此的和气——就为了点子钱财,个把奴婢,何必呢?
——以王主姱的性子,一定会找出一千种一万种理由为姓费的开脱,为那家伙百般讨情的。
娇娇翁主轻咬嘴唇。
二哥的预判,她信。就想想上回的‘麦饭事件’吧!那贱婢当着大嫂的面欺瞒了她这个小姑子,可最后的结果呢,犯事的丫头也仅仅是被逐出长公主官邸,据可靠消息现在正住在大嫂的陪嫁别院中活得滋滋润润——这还是母亲大人亲自发过话的结果呢!
“前月,代地……来人……”隆虑侯抬手,帮满脸不高兴的妹妹理理垂胡袖上本就服服帖帖的褶皱,忽然换成一种好玩的口气,轻轻地柔柔地诱着劝着:
好了好了,别恼火了。听说,多生气容易变老哦!费季不可靠,过些日子随便找个理由换掉就是。也别心疼了,这两年姓费的贪了多少,他回头就让人双倍——不,三倍——奉上。
——话说,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亲妹妹的不是?
阿娇想笑,也不甘心现在笑,抿抿嘴角,不可思议地瞅着亲爱的二哥。
这语调好熟悉呀!小时候,每当她不肯睡觉不肯吃饭不肯会客人不肯学乐器不肯……亲爱滴二哥都是这么连哄带骗支应她的,
“噗嗤!阿兄,阿兄!”忍半晌,娇娇翁主撑不住了,挥着粉拳连连招呼——当还是三五岁的娃娃啊?
陈二公子自己也乐了,堆起满脸的内疚‘万分诚意’地道歉,真是对不起,真对不起,一不留神又把妹妹当成某个爱撒娇爱耍赖的小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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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闹一阵,娇娇翁主突然止了笑,望着屏风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唉……”
隆虑侯关心地靠近前来,问想到什么了,为什么叹气?
描金的水晶屏风上,
金色的阳光,
浓郁欲滴的翠叶,
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
石榴是夏花,
阿娇翁主的心情却象秋风中飘离枝头的落叶般——直降,直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