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酒辞-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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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靖?”宁晓咂了咂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委实有些能耐。”
吕湛皱了皱眉:“你让夫人与李文靖一块儿去,就不怕夫人受气?”
“你似乎忘记当时在逐州,是谁坑了你那么多钱。”晏溪完全不担心,闲闲地道,“阿酒可是要做王后的人,在姜国做了那么多年你的第一公主,怎么可能半点权谋都不懂。”晏溪站起身来,走向密密麻麻标注着地形的巨幅雁荡山脉地形图,“罢了,她的事情便随她去,既然阿酒都忙起来了,我们这边,也该有动作了。”
*
黎郡与封州的距离并不如雁荡山那么远,但由于一路上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也走了将近半个月。
自从那一日在赵王宫门口,李文靖吃了一记哑巴亏之后,倒是有所收敛,并不敢表现出太多对酒如的不屑,只是与她的谈话便更加的少了。酒如自然是不缺他这一个聊天的人,将李文靖晾在一边,她倒是乐得自在。
此番出行,她原本只带了式微和宜欢以及几名亲卫,式微那个冰块脸从来都是抱着剑待在一边,反倒是宜欢和底下的亲卫与酒如比较谈得来。李文靖也带了随从,偶尔也会和酒如等人坐在一起,但看着他们聊天聊得很是融洽,自个儿又插不上话,便还是与自己的随从坐到另一边去了。
这种平静的日子在出行的第六天被打破了。
原因是……一条蛇。
那一夜,众人下榻在乡间驿站,夜深人静之时,工部侍郎大人洗漱完毕,已经脱下外套和皂角靴,正准备就寝,然而,就在掀开棉被的那一刹那,一条黑色的东西迅速钻出被窝朝他射来,侍郎大人没习过武,但基本的自卫能力还是有的,当下抄起床头的书卷狠狠一拍,将那冲着自己面门来的黑色东西直直地拍飞,撞在窗户上落下来。李大人惊魂未定,强自镇定,走过去看了一眼。
竟然是一条白眉蝮蛇。
李大人只觉得背后寒气直冒。若是方才被这畜生咬了一口,估计他现在已经连魂儿都没了。
那白眉蝮蛇被狠狠地拍了一记,紧接着又撞了一下,估计眼下有些头昏脑涨,蜷曲着长长的蛇身在墙角蠕动着。
但即便是如此不具备攻击性的姿态,落在前一刻差点被袭击的李大人眼中,却仍旧是相当的狰狞可怖。
恰巧这时候房门被敲响,随后响起随从的声音:“大人可就寝了?属下在外面听见房中有响动,大人是否有什么吩咐?”
李文靖瞧着那依旧找不着北的蝮蛇,嘴角略略一抽,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扬声道:“房中进了一条蛇,你进来,将这畜生弄出去。”
“是。”随从应声答道,推开门进来。
可就在随从进门的同一刻,原本栓得紧紧的窗户陡然发出了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重物从窗外直直地撞进来,带着相当大的力道摔进房间,在地上翻了个跟斗,窗棱四分五裂,飞溅的木屑子让李文靖和随从皆震惊地后退几步。
那从窗外撞进来的,竟然是一个人。
李文靖只觉得心头一簇一簇的怒火升起,官威浑然天成,怒道:“何人竟敢深夜擅闯本官卧房!”
那撞进来的人影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揉了揉脑袋,站起身来,望向了李文靖,愣了愣:“怎么是个男的?”
“……”李文靖嘴角抽搐,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人,“夜袭朝廷命官,你究竟是何人!来人,给本官将此人拿下!”
“哎哎哎,这位兄台你别二话不说就要抓人啊,怎么这么小肚鸡肠!”那男子望见门口又进来两个随从,一张娃娃脸上也有点愤怒,“我不就是找人找错房间了么?你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说着无意中瞥到墙角,顿时睁大了眼睛,“小白你怎么了?”然后怒视李文靖,“你这个禽兽,小白不就是进错了房间么,你犯得着对它动手么?你这么大块头欺负一条那么小的蛇,你好意思么你!”
明明是你们随意闯入本官卧房,现在竟然还敢反咬一口。李文靖此生都没碰见过这么无赖的人,愈发地愤怒:“给本官拿下!”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李大人这是怎么了?夜这般深了,怎的还吵吵闹闹的?”
李文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那走到门口的女子拱了拱手,道:“回夫人,此人闯入下官卧房,还指使毒蛇袭击下官,下官不得已命人捉拿,扰了夫人清梦,请夫人恕罪。”
“什么人……”酒如一面跨进门,一面转过眼看向那灰头土脸的入侵者,声音忽然一顿,眼睛睁大,“肖沛?”
那不速之客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苦兮兮地看向酒如。
被他这么一看,酒如有点发毛:“你不是在宫里陪小白冬眠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肖沛幽幽怨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墙角将小白拎起来,送到酒如面前:“这小蛇崽子在你走了第二天就醒了,醒来没见到你就像是没见了亲娘一样,弄得紫竹轩鸡飞狗跳,我只好戴着它来追你们了。”说着愤愤地瞪了一眼李文靖,“是楼下的掌柜的没说清楚,我们就走错了房间,谁知碰见这不识好歹的小子,还要抓我们。”
这不速之客不仅是夫人的朋友,竟然还恶人先告状。李文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强自压抑着怒气,对着酒如道:“夫人,下官并不知晓此人乃夫人的朋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恕罪。”
“此事错不在你。”酒如道,然后瞪了肖沛一眼,“明明就是你错了,快给李大人道歉。”
肖沛嘴角抽了抽,抱着小白,在酒如的威逼之下,不情不愿地对李文靖低了头:“真是对不住。”
李文靖脸色略有缓和,道:“也是下官不清楚真相便大动干戈。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肖沛顿时笑开,用胳膊肘捅了捅酒如:“你看人家都说没关系了,你就别生气了。”说着在李文靖以及其众随从惊恐的目光下将小白递到酒如手上,“你看看它,好像摔出了脑震荡。”
酒如看了一眼那一身是灰的肖沛和脏兮兮的小白,安慰地摸了摸小白的脑袋:“乖,这点程度还摔不死你。先去洗干净。”然后果断地退后一步,将手在式微的袖子上擦了擦,打了个呵欠道,“被你们吵醒了,困得很,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然后揉揉眼睛,回房去了。
肖沛和小白没有受到良好的欢迎,觉得自尊心深深受损,便将一肚子气撒在了李文靖身上,让小白对他凶狠地吐了吐信子,然后跟着侍卫去安顿了。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便再也不寂寞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冬眠太久,俺差点就把它忘了……
☆、因人祸
酒如敢打赌,李文靖在这之前绝对没有见过养蛇当宠物的。对此肖沛解释道,小白并非她的宠物,而是她的保镖。而酒如觉得,李文靖就算是看过把蛇当宠物的,也绝对没有看过有谁把蛇当做保镖的。
酒如身边的人对于小白都比较熟悉,知道它不会伤人,因此仍旧是常常几人围坐在一起玩笑,但李文靖却是更加的不愿接近他们了。酒如同他解释过了,小白那天晚上潜伏在他的被子里,是因为以为那床榻是酒如的,因此躲在里面准备和她亲热,谁知李文靖对于小白那种出其不意与人亲热的方式接受不能,便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言下之意说白了,就是李文靖反应太大了。
李文靖对于肖沛的身份心存疑虑,毕竟他从来都不晓得宫中竟然住着世子夫人的一位师兄。毕竟这种外人入住王宫的事情,还尚未有过先例。
肖沛对李文靖有些看不顺眼,对他总是皮笑肉不笑的,但偏偏又乐呵呵地拉着李文靖和众人一块儿吃饭聊天。在野外休息下来的时候,肖沛烤山鸡的水平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可,但李文靖在啃自己那一份的时候,每每望见酒如让小白缠在自己身上给它喂鸡肉,皆忍不住猛打冷战。
快到黎郡的时候,酒如接到了一封信。
同样是飞鸽传书,却并非是晏溪从边关寄来的。
式微将信件递到了酒如的手上,说是暗卫送来的消息,有关黎郡的。
酒如起先以为是旱情又加重了,这是要催促他们尽快赶路的,谁知信件展开一看,里面的内容便让她的脸黑了一半。
一同坐在马车中颠簸着的肖沛愣了愣:“怎么了?”
酒如将信纸递给他:“你看。”
肖沛接过读了一遍,亦皱起了眉头:“郡守吴宪将用来蓄水的水库改作围猎场和农地……这是吃饱了撑的么?为了自己享乐,竟然做这种竭泽而渔的事情。”
酒如让肖沛将信纸递到车外,差人交给骑马跟在后面的李文靖,道:“郡守玩忽职守,将水库改成围猎场以供自己与亲友享乐,改作农田是为了增加收成,可以写在折子中呈给朝廷,不仅能得赏赐,更是为自己加官进爵奠定基础。黎郡那么大一块地盘,周边的旱情却一年比一年严重,这种情况必然已经不止一年,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郡守掌管一郡之中的大小事务,仅有他一人有权力向定期朝廷提交奏折,即便是其他臣子有折子呈上来,也必须是经过他的手,因此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说他不喜欢听的话。”式微在外面说道。
酒如掀起帘子,看向骑在马上的式微,问道:“那这岂不造成了郡守的独断专权?”
式微道:“郡守五年一换,总不会每一任郡守都贪赃枉法。何况朝中每年都会派遣官员下来听取民意,虽然漏子仍是很大,但总比没人要好。”
酒如放下帘子,沉默。
大宇皇室衰微后,原本许多由中央官员来控制的项目都失去了原本的制约,乱世之中,各国官制皆有不同,但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如前朝一般完善。这也许便是各国割据的一大弊端罢。
“今年大旱,黎郡死了多少人?祸及庄家多少亩?牲畜如何?”酒如让宜欢将窗帘撩起固定,望向式微问道。
“至今已有二十一人死亡。祸及良田两千余亩,牲畜渴死逾百头。”
“若是加上往年呢?”
“六十七人死亡,其余的,不计其数。”
“那,负责之人应当如何定罪?”
“轻则贬为庶民,重则问斩。”式微顿了一顿,道,“夫人是想要从这吴郡守下手么?”
“大旱至此,必然民怨叠加,虽然此事乃吴宪之责,但朝廷未能及时查明真相,恐怕也有民愤。黎郡的百姓大抵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我们看,要重新获得人心,就只能在他们面前将这始作俑者惩办。”酒如道,“可是,这件事,李文靖那书呆子未必会同意。”
式微在车外沉默了片刻,道:“其实夫人根本无需在意李大人的态度。”
“怎么?”酒如皱眉,然后恍然,“你是说……”
“夫人,李文靖不过是一介工部侍郎,他虽是朝廷命官,但并不具备随意处置地方官员的权力,顶多只是写写折子上奏给王上,再由王上定夺。但这样太慢了。”式微道,“夫人难道忘了自己的头衔么?如珺夫人乃朝廷一品命妇,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再加上下一任王后的头衔,即便是当朝宰辅也要对您退让三分。这区区一个黎郡郡守,就地惩处了便是,没有任何人能说闲话。而且……夫人不是要磨一磨李文靖的锐气么,这正是个立威的好机会。”
酒如笑了一声:“式微,你真是个宝。”
式微不说话了。
宜欢将车帘放下来,将糕点盘递到酒如面前,问道:“夫人打算怎么惩办那黎郡郡守?”
酒如吃了一块酒酿栗子糕,再给小白喂了一块,笑了笑道:“看吴宪的表现再定罪,还有,也要看看李文靖的表现。”
这时,前方侍卫说已经走了大半日,问酒如能不能停下来休息。
酒如吩咐停下来就地休息,然后转过头,对着肖沛微笑:“正好听听工部侍郎大人有何高见。”
再往前七八十里便可到达黎郡,酒如决定在城外驿站休整一夜,第二日再进城。
靠在树下休息的时候,酒如正逗着小白闹,一个随从走过来行礼道:“夫人,李大人求见。”
酒如道:“让他过来吧。”
李文靖走到了酒如的面前,手中拿着那封信,脸色明显也不是特别好。
“坐罢。”
李文靖在一边坐下,手上再次展开那封信,道:“夫人,不知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酒如并不掩饰:“是世子差人寄来的信。”
李文靖沉默。既然是世子查证,那就绝无虚假。他虽然对酒如仍心存疑虑,但世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却始终很是稳固。
“李大人心中,恐怕对此番旱灾的看法有所改变了吧?”
李文靖沉默了片刻,道:“三分天灾,七分人祸。”
酒如点点头:“既然是人祸,那便好解决了。对这吴宪,李大人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若按我国律法,如此玩忽职守贪赃枉法,理当除去官衔,贬为庶人,重者,即便是问斩亦不为过。”李文靖回答道。
“那,依李大人所见,应当如何处置这吴宪?”
李文靖看了酒如片刻,道:“夫人心中既然已经有了计较,又何必询问下官意见。”
酒如一笑:“我想听听李大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