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好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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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看到他,脸忽而红了。她面皮薄,想了好一会,道:“稹郎,你昨夜睡得好么……嗯,伤处压到了么?”
邵稹皱皱眉,道:“伤处倒不曾压倒,但睡得不大好,因为总有人说话。”
宁儿讶然:“说话?”
“是啊。”邵稹说“说得可多了。一会说樱桃熟了想吃樱桃,一会说米糕好了要吃米糕,”说着,他眨眨眼,“一会哭着说天底下稹郎最好了,我再也不大声训斥稹郎了,雷公莫找我……”
宁儿起初听得耳根发热,她有时熟睡,确实会说些梦话。到了后面,她回过味来,瞪起眼睛:“你又讹我吧?”
邵稹笑得不正经:“谁讹你。”说着,他凑前,一副憋着笑的样子看她,“你真的会说梦话?”
宁儿这下才彻底醒悟过来,哭笑不得,跺着脚:“邵稹!”
……
那些面红耳赤的心思,就这样在二人的吵闹里结束。
他们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邵稹还是邵稹,爱说爱笑,时不时耍点嘴皮;宁儿也不再提昨日的事,路上,她坐到车前陪邵稹,他也不再阻止。
二人一路看着风物,在路上歇了两回,午后,长安的城墙已经在望。
宁儿伸着脖子望,几乎想在马车上站起来。
邵稹笑道:“现在看能看到什么?等到了城门前,不用伸脖子也看得清楚。”
宁儿应一声,却仍觉得震撼。
“真大!”她赞叹道,“比成都大多了!”
“这可是长安。”邵稹笑笑,说罢,忽而压低声音,“稍后入城怕是少不得盘查,若不是问你,你不必答话,就算问起,依着过所上写的来答便是。”
宁儿神色一整,点点头。
长安的城墙,虽然早已经望见,宁儿却觉得走了很久才走到它的脚下。
巨大的城门,仰头望去,山一样高大。并排的五个门洞,每一个都能容下两三辆马车并排而走,却仍然出入繁忙。
虽然先前也遇过几次查验,可宁儿看到一位将官模样的人走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紧张不已。
那是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人,身上的衣服却与别人不同,锦袍银銙,器宇轩昂。
将官看着过所,亲自盘问,邵稹依然镇定,对答如流。没多久,大概看不出什么破绽,将官将过所还给邵稹。正要挥手放行,忽然,他的视线透过纱窗,看到车里的宁儿。
宁儿的心惊了一下。
正担心他要为难,那将官却微微一笑,走了开去。
宁儿坐在车上,听着车轮走动的声音,直到四周变成街上的景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将官真是的……她心里抱怨,没事盯着人看做什么……
可没等她胡思乱想多久,长安城内的模样就再度占领了她的视野。
宽阔的大街,一眼向前望去,竟是茫茫不知尽头。两旁高大的树木如同卫士,后面各式各样的重檐飞檐,有的玲珑,有的拙朴,时而还有高高的佛塔,在延绵起伏的屋檐中孤高伫立。更壮观的,是街上的人。纵是在成都生活过许久,这一路上又去过梁州、商州,大街上人来人往,可与它们比起来,长安的繁华竟是数倍不止。
行人车马络绎不绝,这般开阔的街道,竟全然不觉得有多少绰余。有贩夫走卒,也有官宦贵人,还有好些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人,穿着仆从的衣服,头发卷卷的、短短的,皮肤黑黑的。
“那些都是昆仑奴。”邵稹说,“是从比岭南道、真腊还要远的地方来的。”
宁儿好奇不已:“他们怎会长得那么黑?”
邵稹摸摸下巴:“听说那边都是海,他们每日曝晒,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宁儿若有所思地颔首,未几,又惊讶看向不远处:“稹郎,那些人,也是胡商么?”
邵稹看着一队迎面走过的商旅,点头。
“他们头上的帽子,哈哈,尖尖的!”宁儿笑起来。
“波斯人。”邵稹道,“从比安西还要远的地方来的。”
“咦?玳瑁!”几匹马奔过,宁儿惊呼。
邵稹望去,那是几个招摇过市的贵族子弟,许是出城游猎,马背上蹲着猞猁。
“现在知道云卿是跟谁学的了?”他懒洋洋地笑,“下回他再带猞猁出来,你就说长安子弟都喜欢在脸上画一坨胭脂,他保管也会画胭脂。”
宁儿笑起来。
邵稹一路上并不停歇,赶着马车走了许久,最后,在一处坊前停下。
宁儿仰头看看,只见坊前牌匾上写着“崇仁”二字。
邵稹冲她笑笑:“此处有长安最好的客舍,今日我带你去吃炮羊!”
裴荣从城门回来,才转过一处路口,忽然见前方一匹马驰过。
他眼疾口快,叫了一声:“元均!”
薛霆勒住马,回头,笑了笑:“文敬。”
裴荣走上前去:“何时回来的?”
“昨日。”
裴荣道笑着,却目露凶光:“这么多日不曾见你,还以为你困在了哪位娘子的闺房里。今日遇到我叔父,他说你去剑南剿匪立了大功。”说着,他拽过薛霆的马鞭,咬牙道“剿匪,嗯?薛大你可真出息啊!”
“不是我想去的。”薛霆苦笑,拿回鞭子。
“嗯?”裴荣见他神色有些不对,讶然,“怎么了?出了何事?”
薛霆叹口气,望着远处的暮色:“家事。”
裴荣不解:“家事?与剑南剿匪何干?”
薛霆摇摇头,片刻,忽而想起什么,问,“是了,你近日不是分派了城门督查?可曾看到过一个从剑州篦城来的女子,十六七岁,姓杜,或许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姓田?”
“篦城?姓杜的女子?姓田的男子?”裴荣想了想,哂笑,“篦城的没见到过,不过长安有多大你也知晓,光是明德门,一日内走过的十六岁的女子和二十出头的男子,我能给你找出好几十对。”说着,他忽而眼睛一亮,“说起来,今日我见到了一对益州什么县里来长安的表兄妹,那个女子真是个美人……”
“益州?”薛霆问,“可曾仔细盘问?”
“问了,并无纰漏。”说着,他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那女子是真的美,隔着纱窗也能瞅出好看来,可惜我那时太忙,未将她名姓仔细记一记,转头就忘了……”
薛霆无奈地听着,等他叨叨地说完美人,道:“文敬,我从剑南带回了一些在逃贼犯的名录,明日给你,务必仔细查验。”
裴荣愣了愣:“贼犯?还有人漏了?”
“有。”薛霆淡淡一笑,“捉到他,可是大功一件。”
、24明灯
邵稹带着宁儿,住在崇仁坊的客舍里。长安地价金贵,客舍不大,陈设简单,却干净舒适。
邵稹就带着宁儿在坊间转了一圈。只见此处的来往行人,与街市上所见迥异,大多仪表齐整,衣饰光鲜,看起来都是仕宦子弟。
“都是从各地来京求官、应试之人,此处近皇宫,办事便利,故而宿在此处。”在食肆里用膳时,邵稹见宁儿不住往外瞟,解释道,“故而崇仁坊多馆舍,都是为这些人开的。”
宁儿点点头。
时近傍晚,用膳的人越来越多。
楼上楼下点起了明灯,与落日的霞光相称,颇有几分明媚。这食肆有些名气,又有歌伎弹唱,不少年轻仕人结伴而来,热闹非凡。
席间并无多少壁障,好些人看到宁儿,露出惊艳之色,却碍于邵稹在旁,只得偷眼瞟来。
宁儿被人看得不好意思,却发现看向这边的并非只有男子。
献艺的歌伎,盛酒的吴姬,还有附近几位跟随主人出来的侍婢,都朝邵稹频频顾盼。
宁儿瞥瞥邵稹。崇仁坊中多是仕人,他穿得也并不寒碜寒碜,黑靴锦袍,革带铜銙,加上一柄长刀,利落英俊,十分出众。
看什么?
宁儿觉得更回家不想再坐了,扯扯邵稹的衣袖:“稹郎,回去了好么?”
“嗯?”邵稹看看她,见那神色羞赧,往四周望一圈,立刻明白过来。
他的目光锐利,冷冷扫过,那些偷窥的男子立刻收敛。
“回去吧。”邵稹也知晓馆肆到了夜里,免不得有些声色,宁儿待下去不合适。
他叫伙计结账,带着宁儿离开。
已是入夜时分,坊内各处馆舍楼阁灯火通明,行人往来不绝。
“还想逛么?”邵稹问宁儿。
宁儿倦了,摇摇头。
邵稹亦觉得今日疲劳,带着她回到客舍中。
正要分别,宁儿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的伤如何了?”
“好了。”邵稹立刻道。
“真的?”宁儿狐疑地看他。
“是好了。”邵稹道,“那日郭郎中给我上了药之后,就不流血了。这两日我又几乎不用左手,好得可快了。”
宁儿一脸不相信:“你让我看看。”
“不必看,我还会骗你?”
“你就是会骗我。”
“真的好了!”邵稹讪笑着,想往门里躲。
宁儿不依,扯住他的衣袖:“我看过才知道算不算好……”
邵稹正急着分辨,忽然听到一阵低笑的声音。二人怔住,回头看去,却见是两个客舍里的仆妇,在庭中经过,眼睛朝他们瞅着,吃吃的笑声传来:“……小情人拌嘴呢……”
“……真怀念,我与家中那位,当年也这样……”
小情人……热气忽而翻涌,宁儿看看手上,连忙把邵稹的袖子放开。
邵稹皮糙肉厚,想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看到宁儿满面的绯红和躲闪的目光,心忽然像被风吹着一样,摇摇荡荡。
夜里昏暗,宁儿抬了抬眼,却见邵稹也看着她。
廊下挂着灯笼,他额头和鼻梁上映着柔和的光,双目深邃,却似乎有什么在里面闪动,灼灼的,让她的心砰然一撞。
“你……回去歇息吧。”他低声道。
宁儿应了声:“嗯。”说着,竟不敢再与他对视,揣着一颗蹦蹦乱跳的心,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里。
崇仁坊的夜晚并不安静,外面酒肆的歌声笑声传来,好似过节一般。
宁儿躺在榻上,好久才慢慢堕入梦乡,邵稹的目光却似一直停留在心里,久久不散。
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不是表兄对表妹的喜欢?迷糊中,她不无侥幸地想。
而隔壁,另一人躺在榻上,却一直睡不着。
睁着眼睛,耳边仿佛有人说:“小情人……”
闭上眼睛,却仿佛看到宁儿望着他,目光盈盈。
心里像被猫爪挠着。
真是小情人就好了……
别想了!
邵稹翻个身,强自闭上眼睛。
第二日,宁儿睡了一个大懒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外面有些声音传来,像是街市,她惺忪地坐起来,想了一会,才想起这里是长安。
然后,她又记起了昨夜邵稹的眼神,心“咚”了一下。
愣怔片刻,她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又在发痴。
才漱洗完毕,门上传来叩响。
“宁儿。”是邵稹的声音,“醒了么?”
宁儿忙应一声,打开门。
晨光迎面,邵稹立在门外,看着她,笑笑:“你的旧衣还留着么?”
宁儿颔首:“留着。”
“换上,我等要去一趟南城。”邵稹道。
“南城?”宁儿讶然。
“你忘了?”邵稹低声道,“我等还要去寻一位‘亲戚’。”
宁儿恍然大悟。
他说的是过所上写的‘亲戚’。萧云卿说,那人已经不在长安,他们明日要以寻人不得,盘缠缺乏为借口,将过所上的居留期限延长。
宁儿应一声,邵稹正要走开,想了想,又回来:“宁儿,你摆个可怜的神色我看看,比如……腹饿了求人给饭吃。”
“求人?”宁儿狐疑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认真,片刻,把眉头变作八字,做哀戚妆:“这样?”
“有些生硬。”邵稹摸着下巴,“那日萧云卿不肯去官衙,你求他时的模样,还记得么?”
我怎知晓我是如何模样。宁儿哭笑不得,却眨眨眼,回忆一下,微微睁大眼睛望向他,杏目含光。
“这样?”她问。
邵稹看着她,有一瞬的凝滞。
“就是这样。”他笑笑,“去更衣吧。”说罢,转身走开。
宁儿看着他匆匆的背影,皱皱眉头。要去求人么?她心想,那过所,似乎十分严重呢……
邵稹走出好远,仍觉得步子浮浮,似乎一直感到宁儿的视线黏在背后。
心还在猛撞。
果然,他做不到。
他应该调戏下去,就像以前一样,说“哭两声”、“笑一个”,等宁儿发觉,恼起来,他痞痞地走开,尽显山贼本质。
可是,当宁儿那么望着他,他只觉像是有谁在他心里烧了把火,烧得兵荒马乱。
他以为自己想通了,就可以淡然对待心底的那些心思,可以像刚开始那样无拘无束。但当他与宁儿那样对视,宁儿一个眼神,就能逼得他落荒而逃。
邵稹望着天空,不禁苦笑。
这就是他前面坏事做得太多,老天给的惩罚么?
他难得良心发现,重拾节操,却让他每日受这样的折磨?
他长叹一口气,觉得十分忧郁。
过所上写的那位“亲戚”,住在南城。邵稹和宁儿都穿着旧衣,一副十足的边远小民长途跋涉之态,风尘仆仆地在那坊间转了一圈,最后,去找里正。
里正倒不多为难,听完邵稹一番骗倒菩萨的说辞,又验了过所,在上面落印,准了延期。
宁儿站在一旁,什么表情也没用上,就看见邵稹拿着过所,向里正行了礼。
她赶紧也跟着行礼,询问地看着邵稹。
邵稹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