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声音-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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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够了。”张婶接过葱,眼神却不断往卧室中瞟。等胥未梅送她到门边,她拉着胥未梅的手,一把将她拽出了门。
“未梅,你家阿姨这会儿,是不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胥未梅迟疑了一下,才轻轻道:“还是能吃几口的。”
“傻孩子,这是为了安慰你们才勉强吃下去的,这是吊命的吃法。”张婶的表情神神秘秘,说得眉飞色舞,“我们家有个亲戚以前也是得这病死的,接回家其实就没什么指望头了,家里人就该寻思着准备身后事了。你们买棺材没?”
“棺材?”胥未梅将手抽了出来,虽然脸上神色仍旧很淡,不过语气中也有了些不悦。
张婶完全没有察觉:“哎呀你们怎么那么糊涂?我知道你们心里很难接受,可我告诉你,那一天说慢不慢,说快不快,也就一瞬间的事,没人预料得到!你想想,万一你阿姨真的不能坚持了,家里又没个准备,真要让去世的人躺在门板上吗?”
胥未梅没说话。
张婶挥舞了一下手里的葱,露出仿佛是“看在这把葱的份上,我才泄露天机”的八卦神色:“刚才我看了一下你阿姨,那个样子,真的跟我家亲戚快不行的时候一模一样,人瘦成那样,脸色蜡黄,眼神都虚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啊,我说……”
“好了张婶,粥快糊了,我先进去了。”胥未梅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管张家大婶是不是正说到兴头上,直接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张婶被关门的声音搞得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捏着葱嘟嘟囔囔回家了。
胥未梅一个人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阳光撒了她满身,浅栗色的长发,干净的脸庞,若是没有忧愁的表情,一定会是美好的精灵。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感受。
心中有一个阴暗的角落,外面的灿烂阳光永远无法抵达,在那里,她小心藏着自己对生活最深的恐惧,总有洪水一样的浪涛,叫嚣着要破门而出。
那一天,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该是怎样的一天?
她原本以为自己走过的路还太短,资历尚浅,曾经失去亲生母亲,就已经够了。
喝了几口粥,徐丽又吞了一把镇痛药,带着满额的冷汗重新睡下。
这个时候小柯也回来了。还没到下班时间,但是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个无脸的妖怪将妈妈拖走,她一下子就吓醒了。她胆子一向大,也不是小孩子,这样一个梦却让她的心跳得十分厉害,浑身也有些发抖,当时她下意识伸出手,颤颤巍巍探了一下邻床母亲的鼻息,才猛然松了一大口气。
胥未梅在厨房里刷碗,小柯不知道在屋里倒腾什么,好像是在找东西……找东西?
她突然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手中是不是还有洗洁精的泡沫,她记起来柜子深处她放了一个极重要的东西,万万不能让小柯看见。
听到她的脚步,蹲在地上的小柯转过身来,手里晃了晃,脸上的冷笑竟让胥未梅脊背一凉:“你的东西?”
胥未梅不知道该摆出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好运从来没有一次肯站在她这边。
小柯继续说:“真巧,这款表好像是我卖的呢……”
胥未梅说:“不是,这个……”
胥小柯:“当时我向他推荐说,这一款表只有表冠的地方镶了很小的一块宝石,精致而不奢侈,送给那个朋友应该合适,呵,原来他要送的人是你。”
胥未梅:“你搞错……”
胥小柯:“搞错?我把限量款的袋子送给他,你说我搞错了?”
胥未梅:“他……”
胥小柯:“他为什么要送给你?”
胥未梅简直有点无语地闭了闭眼:“小柯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胥小柯终于沉默了。
其实胥未梅根本没想好该说什么,是不是该编个谎话说是在路上捡的什么的?不过这样的借口实在是太蠢了,听到这个难保小柯不会直接把表摔她脸上……她心里在疯狂地斗争着,还没斗争出结果,电话倒响起来了。
这可真是一通让人生不如死的电话啊。
林衍的母亲。
还不到见面时候的一场见面,会以怎样的形式开始与结束?
啪的一声合上电话,胥未梅拿上钱包就要出门,又犹豫了一下,换了一个稍微好些的包。她的心没有七上八下,只是坠得厉害。
她想,那是林衍的妈妈,总应该用最好的姿态去见她。一路上,她拿出包里的小镜子,仔仔细细梳了梳头发,检查自己的脸上干净与否,牙齿中会不会塞有菜叶……同时镜子里倒映出的,还有深重的黑眼圈,没有血色的嘴唇。
于是她又将镜子合上,重新放回包里。
她准时出现在章晗的视线中,不,应该说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一些。章晗勾了勾嘴角,那是一个不明深意的笑容,无从分辨欣喜或是轻蔑。
原来这个小姑娘长成了这样。瘦得一眼就能分辨,白得在阳光下显得病怏怏,仿佛营养不良的发色,淡眉淡眼的五官……章晗突然有些想笑,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世界上从来不缺的这种女孩,抢走了自己的儿子?
胥未梅从来都没有忘记章晗长什么样。过去是因为林衍,现在也是。因为心上人,她记住了很多东西,并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逼迫自己不要忘记。
“阿姨。”胥未梅轻轻叫了一声,并没有坐下。这样起码不会发生“我让你坐了吗?真没家教”这样倒霉的开场,虽然故事的情节未必是想象中那样。
章晗随手指了指,示意她坐下来。没有问她喝什么,没有客气寒暄,那双和林衍极为相似的眼睛竟没有多看她一眼,这时她才明白相比之下,林衍那礼貌而疏离的眼神简直可以被称作热带温泉。
半晌章晗的声音才响起来,不失分寸,带着些许倨傲。
“你的父亲呢?出来了吧?”
胥未梅抬眼扫了一下,没有回答。
“阿姨呢?治好了吗?”
仍旧是沉默的答案。
不过都是明知故问的技巧。胥未梅最大限度发挥了自己面无表情的特长,多年的经验至少让她面色沉静,没有眼泪掉下。
“好厉害的女孩。”章晗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我非常想知道,你能用什么样的方式,让阿衍死心塌地?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你更知道阿衍了对吧?知道他头脑敏捷,长相英俊,家世不错,可是这样的男孩,居然要和你结婚——简直是疯了,你说是么?”
胥未梅露出讶然的神色。不是因为这番话,而是因为话语背后的真相。她终于明白林衍为什么要着急和她登记,她想起他满是疲倦的神色,还有深深的语气,眉宇间仿佛一场好觉都不能抹去的惆怅。
一定是度过了很难熬的时光吧?互不妥协的结果,是不是两败俱伤?可惜那时,她什么都没能察觉。
“阿衍是我的儿子,我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希望最好的女孩来匹配。你的成长,你的工作,你的家庭……不用我提醒,你自己也会知道,没有一样足够站在他身旁。”
胥未梅依旧没说话,心里却泛出冷笑。家财万贯就叫做匹配了?工作好些就叫做合适了?成长优渥就叫做幸福了?
婚姻是纠缠一辈子的事,可是她竟然说,要用物质的条件衡量儿子的一生?
多么可笑的笑话。
没有听见胥未梅吱声,章晗很是满意,至少这个小姑娘还很安分。不需要浪费更多的时间,她做了最后的补充:“若是我不同意,阿衍最后也会放弃。所以,请你也离开他。”
胥未梅盯着她,黑玉一样的瞳仁里是章晗的倒影,莹白如玉的脸庞上竟显出一派天真无辜的神色,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有。
这个无辜的女孩子站了起来,眨眨眼,吐出了章晗做梦也未曾料到的两个字。
“就不。”
这也是这场不善的会面中,她唯一一次开口的答案。
第 47 章
下班的时候,天空飘起雨来。
已经立春了,空气中尽是初春的冷峭,呼吸带起一团白气,街上已经有穿着薄薄裙衫的姑娘,在微雨中踩着高跟鞋有些狼狈地奔跑。
胥未梅裹紧了身上的棉衣,顶着风雨回家。
有些事情,是可以预见的。就好像闪电之后有雷鸣,狂风过后有暴雨,大雪之后会降温……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永远没有前兆。
生老病死,随便哪一种,都是让人猝不及防的骤变。
晚十点,阿姨半倚在床上,小柯抬了小椅子坐在床边,眉飞色舞地轻声向母亲讲述今天发生了些哪些有趣的事,气氛与平常没有半点不一样。
期间小柯分神望了她几眼,大概是想完成那天没完成的质问,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作罢。
徐丽听完女儿的故事,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嘴里有点苦,厨房里有冰糖么?给我含一颗。”
胥未梅有点吃惊,因为阿姨早就没什么味觉的,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她爽快地应了一声“有”,趿着拖鞋就要过去。
小柯的声音响起来:“不用不用,我包里刚好有几颗大白兔,今天同事给的。”
她果真麻利地从包里掏出糖来,剥好了送到徐丽嘴里:“妈,这下肯定不会苦了!”
徐丽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小柯的脑袋,声音轻柔:“都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我记得你俩还是很小的时候,都很喜欢吃这个……”
可是,那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那时候两姐妹都还穿着粉嫩的小裙子,梳着同样的发型,走在路上都会引来大叔大婶们的调戏。
不知是谁轻轻叹了一口气,屋里又安静下来,小柯垂着头,也不说话了,低头玩手机。
没过多久,胥小柯颤抖的惊叫陡然响起:“妈……妈是不是没有呼吸了?”
手中的书啪一下掉在地上,胥未梅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缓缓从面色惨白的胥小柯转向床上的徐丽——她仍旧保持着半倚的姿势,面色平和犹自带着一抹微笑,只是头轻轻垂向了一边,捧着热水袋的手已经松开。
眼泪猛然湮没了她的思绪。
她知道阿姨真的离开了。若是还活着,她是做不出这样的姿势的,她的脊椎不好,根本不能偏到肩膀一侧。
可是小柯不信。她再次伸出手,颤巍巍试了试母亲的鼻息,摸了摸母亲的脉搏,最后站起身来,想去听一听母亲的心跳,不行不行听不到,再来一次……身子突然被一双手按住,她抬头,看见胥未梅已经站起来,深深的望着她,脸色在灯光的映照下白得骇人。
“小柯……”胥未梅的声音像是哑了,几乎听不清,“阿姨她……走了。”
胥小柯像是没有听见。她抬起母亲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泪水如泉涌,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可是她的手还是热的啊,比我的脸还温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胥未梅抬起手背在脸上抹了两把,将徐丽平放在床上。平时瘦弱的病人在此刻竟是无比的沉,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好几次都不能成功,手上青筋暴现。胥小柯呆呆坐在一旁,紧紧拉着徐丽的手,情绪完全崩溃。
家里所有的灯都被拧亮,窗户大开,同层邻居们的门被披着棉衣的胥未梅逐个敲开,喊到最后一户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真正沙哑。很快冷清的家中聚满了人,其中不少睡眼惺忪,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来走去。
像是有一千只苍蝇在嗡嗡嗡,吵嚷无比,一句也听不清,几个壮点的男子汉使出劲儿将床板卸下来,然后把徐丽小心翼翼放在上面,女人们大多是凑热闹,围在已经神呆呆的小柯身边,七嘴八舌的安慰起来。
而胥未梅,似乎被大家摆在一个不会伤悲的位置。她现在是唯一的支柱,这样的人就应该强大到变态对吧,不然谁来支撑这个家里走下去呢?
沁骨的夜风从单薄的衣衫中灌进来,将她的四肢百骸吹得僵直,刚烧完一大壶开水,翻出家中所有的杯子一一满上,准备给那些帮忙的邻居们,接着又扯过一床干净的床单,盖在徐丽身上。张婶见了,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将她拽过去:“不用这样,反正都是要进棺材的。棺材买了吗?”
胥未梅机械地点点头。刚才已经打了电话,店家答应马上送过来。
张婶像是瞪了她一眼,带着责怪的语气:“早听我的不就省事了?对了,寿衣呢?寿衣定了没?一定要的!”
胥未梅再次点点头,手忙脚乱地翻自己身上的衣兜,没有找到手机,又开始急急忙忙掀开被子,拉开抽屉,翻得一片狼藉,最后还是李大哥喊住了她:“未梅,你的手机不是就在客厅的桌上吗?”
她赶紧跑过去。
看到她消瘦的身影,慌慌张张跑过来问“张婶,寿衣会有尺码吗?是不是按照阿姨平时穿的号就可以”的时候,张婶不知为什么眼睛突然有点湿润,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胥未梅苍白的脸颊:“我来和他们说吧……好孩子,你先歇一歇。”
胥未梅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她说了声谢谢,把电话放在张婶手中,转过身去又开始挪动家中的饭桌和板凳。
马上要把阿姨抬下楼去,屋里太窄,害怕磕磕绊绊。哦楼道里那些杂乱堆着的物什应该全部搬开,还有,家里只有一把电筒,够照亮么?不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