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声音-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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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她会向他倾诉，可是有时又沉默下来，垂着头。
可是她真的太瘦弱了不是么？恹恹的阴天，徘徊的风，能看到她飞扬的发梢，微微外八字的步伐，还有仿佛一吹就倒的小身板。
其实胥未梅是害怕。她不信月老姻缘一类的东西，可是抽到这样一支签，就好比手里捏着一只毛毛虫，虽然不会被吓死但也非常不爽不是么？
女孩子的心思实在太多了。此时她的大脑已经飞速运转开来，难道他们俩不能走到最后么？才一开始就有这样不祥的话语，就算她握紧他的手，最后会不会仍是一场黄粱梦？
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她听见林衍说话了。这还是从寺里出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虽然不知道签上写了什么，但是不用担心。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突然顿住了脚步。
林衍怔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会有如此大的威力，他垂下眼帘，对上了她的双眼。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清澈的潭水，映照了万千柔情，里面闪烁的……是泪水？
他终于开始吃惊。
是的，胥未梅太会忍耐，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
仿佛有一股力量，如同蝴蝶破茧的一刹那，他们之间终于有某种东西，由量变到达质变。
她的泪珠，一颗，两颗……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接连掉下，每一次都像是砸在他的心坎上。
这大概是她这一生中唯一一次示弱。
她一直是个太省心的孩子，所以不需要别人操心。因为很懂事，所以放学时下雨可以自己打车回家不用大人接送；每次家长会前总是听到“小梅对不起哦，爸爸实在没时间去”也没关系；小柯感冒了阿姨守在床旁边哄“女儿乖啦，这个药一点也不苦”，她默默倒好水放在床头柜上；阿姨病了，她是家里的长女，所以应该肩挑大任；小柯上学了，她是姐姐，放弃念书实在是理所当然……
她总是要照顾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似乎这一生，就在为此而活。
这个世界那么大，可是她自己究竟落在了哪个地方呢？这一路她总是匆忙，来不及停下脚步，于是渐渐迷失了方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往哪去。
林衍静静地看着她，带着心疼，看她用细瘦的手指覆盖住脸颊，看大片水泽渐渐溢出指缝，似乎同样也有东西哽在他的喉咙，让他同样呼吸困难，悲伤难过。
他伸出手，将这个女孩完完全全收入怀中，感受到她瘦削的肩背，还有哭泣带来的震颤。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仿佛这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血肉相融的亲人、或是久别重逢的恋人……胥未梅在他心中代表了太多，无论哪一种，都是沉甸甸的分量。
他微微矮下身，缓缓用手指揩去她满脸的泪水，直视她泪水模糊的眼睛，仿佛变魔术一般，掌心的丝绒盒子中盈出一抹慑人的光亮。
“未梅，嫁给我。”
原来是一枚铂金钻戒，没有镶嵌什么鸽子蛋，也没有价值连城的宝石，普普通通，可是林衍为了它跑了很多路程，选好了这样小小的戒指，许心上人一个永恒。
不需要再等了。他们之间不必用更多的时间来考验，他相信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胥未梅的男人，反之，也再没有人能像她一样值得他爱上。
什么阻碍，什么困难，都见鬼去吧！
胥未梅像是呆了。她的眼神不停在林衍的脸与钻戒间游移，神色变幻不定，嘴唇动了动，可是并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这一刻林衍的心紧张到了极点，就像回到多年前第一次坐在国际大会同传隔间的那个时候，关乎命运的一次表现。什么风吹树动，什么寒梅盛开，又或是流云席卷通通隐去，他的眼里心里都是面前这个女孩，她仿佛是他生命中至高无上的判官——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他或死或生。
直到她颤抖的伸出手，他手中的钻戒穿过她纤细的指尖，牢牢套在无名指，不大不小，刚刚好。
她的眼中涌出更多的泪水，猛然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他听见了她的答案，小声的，带着些许颤抖的，自他胸口处传来：“是的，我愿意。”

第　45　章

胥未梅今天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昨晚阿姨肚子疼，小柯又值班，折腾到大半夜，什么姻缘签的霉头、被求婚的激动全没了，脱衣服的时候晕乎到竟顺手把戒指盒扔进垃圾桶。
接电话的时候她连眼睛都睁不开，模模糊糊听见是林衍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听到“还在睡觉吗？我现在……你起床……我们……”
他真的是闹钟么？她虽然没有起床气，但现在心情也有点郁闷，嗯了两下算是答应，可是那边竟是不依不挠：“我在你家楼下，快下来。”
“恩……什么？”胥未梅飞快地坐起来，“我家楼下？！”
“对。”不知道是不是也没睡醒，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奇怪，“快下来。”
“可是……那个……我……”胥未梅抓起衣服开始乱套，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还没起床，可是冬天的衣服穿得多，着急之下套头毛衣怎么也穿不好，她终于放弃了，一下子又躺回床上，“什么事啊？”
无比哀怨的语气，听得林衍都笑了。他刚刚熬过了一个艰难的通宵，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此时感觉好了些，学着生意人说话：“急事，需面议。”
“给我五分钟。”她果真立刻弹起来，继续与套头毛衣奋斗，飞快地刷牙洗脸，胡乱地梳了梳头发，又发现自己还没有搽脸，赶紧又抹了两下。
于是，出现在林衍视线中的，是一个造型奇特的胥未梅。这么短的时间，她还能弄弄发型？他不禁有些刮目相看。等到她走近了，他差点笑出声来。头发上插的哪里是什么装饰品，分明是一把塑料梳，一定是动作太急给忘了。
不过这样去照相，应该很有纪念意义吧？林衍摸着下巴想了想。
胥未梅仍旧没察觉自己头戴梳子的造型，只是把手里的东西摊开来：“喏，身份证在这儿了，你想用来做什么呀？”
“身份证？”林衍的嘴角抽了抽。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千万要带下来。”
“我明明说的是户口本。”
“……”
胥未梅愣了一下，旋即脸上仿佛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似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小心问道：“你用户口本……做什么？如果是要买什么东西，那，那就千万不要了。”
“哦，你的想法很丰富嘛，”他带着一丝奸诈，“那我们就去逛逛好了，看最近都有些什么小区开盘。”
他知道她误会要拿户口本买房了。其实也不能怪胥未梅，日常生活中连身份证都搞不定而必须用户口本的情况少之又少，买房就是其中之一。
他又补充一句：“但也差不多了。”说完看了看表，“如果抓紧时间，赶过去应该刚好开门。”
“什么事情那么急？我呆会儿就要上班了……咦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他的脸上确实带着倦意，仿佛一宿没睡觉。不过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是重复道：“快去拿户口本吧。”
她偏偏站着一动不动，带着好奇宝宝的口吻：“用来干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林衍有些无力地抚抚额角，“胥未梅，我这么做，当然是要和你结婚。”
她的脸一下子白了。
他没想到她反应竟是这样，仿佛受到巨大惊吓。
他向前伸手，她却倒退两步，连连摇头：“不……林衍，不要开玩笑。”
林衍有些郁闷了。自己一大清早等在这里，在她看来居然像是开玩笑？她都答应了求婚，难道又反悔了？
不过按常理来推断，大概没有女孩会接受求婚的第二天就赶去登记的。昨天回来的路上胥未梅细想了一下，怎么都觉得林衍的求婚简直是……不知所云。什么流米寺，什么还愿，大概都是借口吧，并且还趁她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说实话，那时自己的哭相一定不怎么美观，完全不可能浪漫。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俩人突然结婚，还非得这么一大清早，难道每天第一对登记的夫妻可以免费么？而且林衍的提议很颠覆她的世界观，他从来不是这么着急的人，这种感觉好像要去私奔……
纷纭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些都是看电视剧留下的综合症，也都不是主要的。
“你觉得我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林衍的目光沉下来，疲倦的脸上显出严肃的神色，“胥未梅，我们现在就结婚，不好么？”
可是她的脸上出现了无奈的笑容，淡淡的：“非要这个时候么，林衍？阿姨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小柯每天躲在被窝里哭，而我却要去结婚，完成人生中的大喜事？”
如果这样，真是太好了。林衍在心里叹息一声，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担你的包袱，帮你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你是不是，就不必这么辛苦？
可话说回来，他是林衍，从来不知道情话为何物，用花言巧语哄女孩子投降什么的更是如同火星文，在爱情中他是速战速决的好同志，然而却碰上胥未梅这种临阵脱逃的落后分子。他没有朱樵那样的花花心思，也许装装可怜表情，将心底的真话加工一番，那必定是催泪的效果，说不定俩人的事也就成了。可事实上，他只是皱了皱眉，心中激荡的话语，没有变成感人对白，只是悄悄沉淀在心底。
胥未梅眨了眨眼，看着他沉默的表情，突然不知从何而来的复杂情愫。听到这样的话，应该开心得心脏都要停跳了吧？可是为什么要开口拒绝这样的美梦呢？
生活。都是因为生活。
林衍只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轻轻覆在他的脸颊，上面有他熟悉的，薄薄一层茧，她的声音像是呢喃的风：“我很高兴，真的。”
他只是看着她。
她的眼中带着些许笑意：“再等一等，等到一切好转，我们就结婚。林衍，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么？”
还有很多时间？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可是他再也找不到更多的话来劝说。她给出了一个不可辨驳的理由，他便不能再要求什么。
胥未梅见他没有再反对，悄悄松口气，又弯了弯嘴角：“我先上去了，呆会儿还要上班。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回去一定好好睡觉哦。”
四下没人，她踮起脚尖，在他颊边印上一个轻柔的吻。
没上几步楼梯，林衍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那个……”
“恩？”她转过身。
“你的头发上，”他顿了一下，眼神中飞快闪过的竟像是促狭的笑意，“有梳子。”
“……”
她的表情先是困惑，接着是惊讶，然后是恍然，最后是双颊绯红，捏着梳子直接逃离现场。
他们都没有想到，明明还有漫长一生，这样的机会却仅此一次。她亲手断送，他沉默无言，于是等待他们的，便是另一种结局。

第　46　章

徐丽慢慢睁开眼睛，才发现久违的明亮光线撒了满室，将屋中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透亮，窗外是金灿灿的太阳，今天竟是个艳阳天。
最近她睡得越来越不安稳，就像从前在绿皮车厢中几十个小时的硬座煎熬，闭上眼睛觉得时间长到足够日升日落，然而一睁开，表上的分针只是略略向前走了几步。
年轻时不懂得爱惜身体，总觉得这也能扛，那也能熬，直到有一天，机器突然烧坏了，零件全废。
油尽灯枯，应该就是现在的感觉吧？
偶有炒菜的香味飘来，她费力望了一眼，厨房中露出一角浅色衣衫，哦，原来是未梅这个孩子，中午回来做饭了。
胥未梅的头从厨房门中探出来，身上还系着“XX味精”的深蓝围裙，冲徐丽轻轻一笑：“阿姨你醒了？”
“今天回来得很早啊。”
“开了个短会就回来了，”胥未梅擦了擦手，走进卧室，“阿姨想吃什么？”
徐丽的眼光不自觉瞟向客厅的餐桌上，那是昨天特意为她做的菜，只吃了两口都不到。价格不菲的肉菜，就算剩下了，两姐妹也舍不得吃。
突然之间，难言的痛苦与辛酸涌上徐丽的心头。因为她太明白，家中这两个孩子的青春到底是为谁而断送。她们年纪还那样轻，没有学会骄傲的昂起头说“谁谁谁我才看不上呢”，却只学会低下头来，为了生活琐碎而辛劳。
一次次，徐丽几乎是勒令自己不要去想，家中这两个女孩站在千千万万光鲜亮丽的年轻女郎中，支撑她们的能量却如沙漏急速流走。那该是很难言的体会吧？
差一点就有眼泪溢出她的眼眶，可是未梅还站在床边，唇角挂着温柔的笑容，等着她回答。
“熬点小米粥就可以了。”
胥未梅点点头，家里还剩一点小米。
刚把粥熬上，有人敲门，对面的张婶把身子挪进来：“那个……未梅，你们家还有多余的葱不？我儿子非要嚷着吃面条，不放葱花又不香，家里刚好没了，就想来借点儿。”
“有，”胥未梅扯出一把来，“还剩这么一点，您看够吗？”
“够了够了。”张婶接过葱，眼神却不断往卧室中瞟。等胥未梅送她到门边，她拉着胥未梅的手，一把将她拽出了门。
“未梅，你家阿姨这会儿，是不是什么也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