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声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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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轻点,请你轻点……”胥小柯差点跪下,“这是我妈妈啊!”
小护士刚来,还没有练就医院里的钢铁心肠,看到小柯的样子也觉不忍,轻声细语说道:“手术审批报告已经下来了,科主任都签字了……如果还想搏一搏,你们就赶紧商量啦,尽快签字确定吧。”
“签,为什么不签?”胥小柯拔脚就开始往主治医师的办公室赶去,她太慌张了,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姐姐并没有立刻跟上来。
“医生我们都想好了,表呢?能现在签吧?哦签了能不能马上做手术?你等一下,我身上带了笔,马上就可以……”
笔尖快要落在纸上的时候,有人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臂。声音也是轻轻的:“小柯,先等一等。”
等?胥小柯猛地抬起头来,瞪着胥未梅。她的脸色也好不了哪去,真像女鬼,可她的眼神……那是什么眼神?悲悯?可怜?
血液哗哗都再往头上急涌,胥小柯心里又烦躁又焦急,差点都想掀了医生的办公桌。可是现在不能吵架,她明白的,妈妈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需要她们俩拿主意,没有时间闹别扭的。
为了妈妈,让多少步都是可以的。
可是,再等一等?等到什么时候?
她快要哭了。
胥未梅还是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眼睛缓缓地,缓缓地眨了眨,没错,她才是做最后决定的人,只要她摇头,小柯哭闹上吊都没有用的。可是这场较量中她还是输了。她的手一点一点放开,最后缩进外套的袖子里:“签吧。”
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轻轻咳了一声,头顶的中央空调让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家里还剩多少钱?她闭上眼睛慢慢想了想,一千?一千五?
黑暗中那只叫做饕餮的怪兽又张开了血盆大口,血淋淋的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它的气息阴冷又腐臭,混杂着金钱和医院的味道,让胥未梅微微打了个冷战。
胥小柯签完字也出来了,她呆在走廊的尽头,和胥未梅隔得很远,扭头看向窗外。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女孩子,平日里五官平淡无奇,看不出任何惊艳,但只要稍一装饰,一颦一笑中就有了风姿万千异彩流光的美丽。胥小柯就是这样。
她自然明白自己优势,以前在学校经常会登台舞蹈,没有哪一次不是鲜花满怀。
可惜她虚荣心稍欠。大概是过去良好的家境培养出了胥家两姐妹同样骄傲的心性,不肯为了物质的生活屈就自己的感情,还对那些因为傍上富二代而眉开眼笑的年轻女孩充满鄙夷。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她没有任何资格嘲笑她们,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清高值多少钱?可以垫医药费么?
胥小柯轻轻笑了一下,慢慢翻看手机上的通讯录,她想找一个合适的人,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还是有人愿意买的,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总有几个男人像苍蝇,在她耳边嗡嗡飞来飞去。
“小柯,今天晚上我的芭蕾课,你能不能帮我代一节?”
胥小柯抬头,看见胥未梅站在她的面前,脸和嘴唇都没有血色,看起来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我……”她想说去不了,我得赶紧想办法,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可是胥未梅的声音先响起来:“我今晚去向一个朋友借钱,去不了。”
胥小柯不信,胥未梅的生活圈子她太熟了,不知道哪里还能蹦出来一个朋友借钱。
“谁?”
“林衍。”胥未梅像是累了,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她径自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头顶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没有乘电梯,而是拐到了楼梯间。她一个人趴在楼梯间的窗口向外看,就像那种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和高矮错落的楼尖想象“我是宇宙主宰”的小孩子,眼神中充满了贪恋。
可是这个城市却如此冰冷。
她拨出了一个电话。
第一遍,不通。
第二遍,不通。
第三遍,不通。
第四遍,还是拨不通。
永远的忙音,冷冰冰的,风从脖子里灌进来,像是有人往心里撒了一把冰碴子。
她忽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接不通就算了。这样也好啊……不用在多年重逢后,一开口就是“林衍,借我点钱好不好?”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最好,那我们还可以停留在过去的回忆里。
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窗沿上飞进一直小灰雀,骨碌碌地转动着小眼珠,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同伴,偌大的空间里显得有点孤单。
又一次,她在心里慢慢说道,无声的告别。
上次,上次是怎么道别的来着?
第 27 章
七年前的夏天,那真的是一个非常炎热的夏季,高温在五月提前到来,高三的学生就像一屉屉包子,在大蒸笼里奋斗不息。
繁密的梧桐叶在太阳的暴晒下无精打采,没有一丝风吹过来,只有头顶的电扇发出嗡嗡声响,与不歇的蝉鸣相得映彰。
“好好表现,”班主任坐在办公椅上晃了晃手里的节目单,“你是最后一个,压轴戏。”
周围有老师投来各种眼光,胥未梅低下头。
她当然不应该得到那么好的关照,高三末了还那么风骚一把,纯粹是因为不小心有一个还不错的爹,他那时已经当了好几年市秘书长,马上要换届选举了,他有望调到省厅。
学校里有钱人很多,有势的人也很多,一到周末宝马奔驰在校门口排成一溜,根本算不得稀奇。她家没有豪车,好点的也就是一辆新丰田,当然不是自家买的,公家配的。可再怎么她也算高官子女不是?当了这么多年高官子女从来没被发现是有点窝囊不是?如此默默无闻一声不吭让父亲很没有面子不是?
高官和暴发户不一样。暴发户炫富,恨不得一甩手能甩出十个金戒指,高官也有钱,又不能见天日,只好拼命往艺术人生的方向发展。你见过哪家做官的子女没有一项才艺?这叫素质,叫品位。每年艺术节都有一个叫杨媛媛的女孩表演节目,今年傣风明年藏风,除了身上做工精细的服装,整个舞蹈不是转圈就是转圈,着实没有一点可看之处,不过她爸是市长,每次都来给闺女捧场。
杨媛媛去年毕业了,系主任琢磨琢磨,最后在众多候选者中把接力棒抛给胥未梅。胥驰曾旁敲侧击地提过,眼看她就要毕业,做老师的总要让她发一下光。
她捏着节目单回到座位上,心里其实有点高兴,转头问正在算题的林衍:“艺术节你去看吗?”
“艺术节?”林衍挑了一下眉,停下手中的笔。他是艺术节的常驻将军,每年的钢琴表演引得无数少女竞折腰,不过马上高考了,无论班主任的眼神中饱含多少热望,今年林氏钢琴节目算是泡汤了。
“哦,没事,”胥未梅把头转过去,一本正经地翻开自己的练习册,尽量别让自己暴露得太明显,“要是有空也可以看看,放松身心。”
“……”
过几天林衍才知道,她有节目,压轴大戏。
全班同学都震惊了,原来胥未梅这个僵尸小少女还会跳芭蕾!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胥未梅是货真价实的天鹅,学芭蕾已有十余年,刻苦努力,从不懈怠,每一动作都能舞出轻盈灵动的美感,真正担得起压轴戏这样的名头。
艺术节越来愈近,彩排前一天,胥未梅从办公室里出来,那个下午烈日当空,她的脸在强烈的光线下显得有点苍白。林衍扭头看了一眼,半个小时过去,她仍旧垂着头,书原封不动放在桌上,一页都没有翻开。
“准备得还好么?”
她像是从梦中惊醒,然后慢慢挺直了腰,说:“我不表演啦。”
声音放得很轻,好像是只说给自己听,教室里那么吵,同学们有的埋头苦算有的欢乐聊天,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可是偏偏林衍的耳力那样好,他的眼中带过一闪而逝的惊讶,重复了一遍:“不表演了?”
胥未梅笑了一下,仍旧是停留在嘴角未及眉梢的笑意:“换节目了,你不知道吗?”说罢她的头又垂下,声音淡淡的:“蒋清的独唱。”
透过窗帘的阳光,照得空中细小浮沉纤毫毕现,林衍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能见到青色的细小血管沿着太阳穴的方向慢慢延伸,显得皮肤很白很亮。可她的神情永远都是那样,带着游移,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你猜不透这个女孩子脑海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有这一刻她是真实的,长长的睫毛上起了一层水雾,快要哭了。
可是胥未梅不是普通人。就在老师通知说“你的节目取消了”的时候她只是眨眨眼,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安排,此刻她的眼泪,当然不会掉下来。
“既然没人看……那就跳给我看吧,”林衍一遍算题一边说,“我给你当观众。”
她转过脸,正好对上他偏过来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无比。
“什么?”她的眼睛微微睁大。
林衍挑了挑眉:“你没听见?”
又是长久的沉默。他终于觉得有点奇怪,又扭头看了一眼。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明明都已经安慰她了,可是她的神色却看不出一点高兴,这让他有点纠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心办坏事。
“好。”过了半天终于听见她的回答。
下午,体育馆。
两点半有一场篮球比赛,四点半的时候结束,到了五点人已经走光。林衍走进去,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音,馆内高高的屋顶更显得整个场地空旷无比,他四处看了一眼,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突然传出音乐,观众席上放着一个录音机,从那里飘出耳熟能详的《天鹅湖》,轻轻脚步声响起,林衍闻声转过头。
阳光从屋顶照下来,在女孩的纤细身姿上撒满,她单腿曼妙而立,每一个动作都是优雅而有活力,皮肤透出浅淡光晕,如玉一般温润。她没有穿舞裙,而是一身寻常的练功服,黑衣黑裤,曲线柔软瘦弱,露出深深锁骨,还有弧度美好的颈项,头发绑得紧紧的,没有一丝散乱,神色冷淡,那是一只天鹅垂死的哀伤。
他好像是在面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胥未梅。
这一曲仿佛很长,又像是一瞬即逝,曲音完结时她仍旧保持着最后一个姿势,如同天鹅跌落死亡,张开双翼,久久未动。
这一刻,一种未可知的情绪突然敲击了一下林衍的心脏,周围萦绕的哀伤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走上前,却发现她已经抬起头,胸口起伏,喘息剧烈,脸上带着晶莹汗珠,双颊因为舞蹈而微微泛红。
“还行么?”又是一个笑,却又根本不像是笑,让人看了不知怎么,难过得紧。
“很好。”他说。
她像是跳累了,脸色又恢复到前些日子惯有的苍白和憔悴,他们并肩坐在观众席上,他递给她一瓶水,两人半晌没有说话。
“走吧。”林衍站起身,顺手帮她拎起地上的录音机,“该回家了。”
他真是个教养良好的男孩子,走路的时候稳稳的,身姿挺拔,从不左顾右盼,对面就是体育馆的大门,他向着那强烈的光明走去,如同走向另外一个世界,背影渐渐不明晰。
“等一等,”胥未梅三两步从观众席上走下来,“你的背上有东西,我帮你拿下来。”
他果然停下脚步,静静等待。
她在距他一个手臂的地方停下来,完完全全罩在他的阴影中,能看见的,只有他白色的体恤衫,整洁干净,没有任何图案。
就像他在她的记忆中一样,永远干干净净。
可是他偏偏那样迟钝,这么多年她所有的眷恋,他都不明白。
曾有无数次,她为此懊恼心酸,然而现在,她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加庆幸,庆幸他从来不曾知道。
她微微伸出手,却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
在这一瞬间,脑海中的记忆突然溃堤,它们带着轰隆的声响,就要将她掩埋。她没有忘记为了出演这个节目,每天起得很早睡得很晚,练功房里她脚步轻轻,没有打扰到任何人;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换成独唱,因为蒋清的父亲是市委书记,而她的父亲,政途在一昔间颠覆,家里已经像是炸开了锅,每日每夜,总有人再问怎么办怎么办,充满恐慌。
世界上总有很多东西,是不能比较的。
眼睛有点模糊了,眼泪总是那么不争气,她眨了眨,把泪水逼回去,努力睁大眼睛,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虚空中,只需再向前一小寸就能触到他脊背的地方,女孩子用细细的手指缓慢写下这样的字:
“我……”
手抖得非常厉害,胸口像是有洪水在蔓延,只要稍一放松,她的喉咙里就会爆发一声哽咽。可是没有人说话,时光如此静谧,周围一切都变成模糊背景,只有他们两个人格外真实清晰,保持着微妙距离。
“好了么?”男孩子突然的出声打破了沉寂,他微微偏过头,带着询问的语气。
气氛倏地消失,世界又恢复了正常,空旷的体育馆,排列整齐的凳子,还有室外灼人的热浪。
胥未梅一下子收回手,声音平淡听不出半点异样。
“好了。”
多年以后,当她再次回忆起这个时刻,突然想起,当时选择写英文,那就会是完整的一句话吧?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