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声音-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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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的热意退了,心里的滚烫也消散了。她看着他走向超市的背影,嘴唇嗫喏,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林衍从超市里折身回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看见胥未梅仍旧站在原地,一厘米都没有挪动,双手揣进衣兜,微微耸着肩,整个人像片轻飘飘的叶子。
她将头垂了下去,再也看不见表情,并且接下来的路程中也很少再抬起。林衍有点疑惑,刚才她问问题的时候脸色明明看起来很好,生动又漂亮,可是那突然而来的颜彩只在片刻后又褪去,他扫了一眼,发现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眉目又恢复到淡淡的。
他说话方式很巧,没有半分伤人的意思,胥未梅不觉得丢人,只是心里有点难过,就像过去的很多个夜里,她一个人的时候,写下一封又一封信,笔尖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细细的针,扎在心间。
她回到家,换鞋,洗澡,用手抖开被子,静静躺下,一切都是悄悄地,没有惊扰熟睡的小柯。
窗外的月光那样亮,就算双层的窗帘也阻止不了倾泻的冷霜,光秃的树干在墙壁上投下疏离的影子,她努力闭上眼。
眼里却陡然有热意袭来,她轻轻用手背覆盖住双眼,却发现根本没有眼泪流下。
明天就好了,不要想太多。她如此安慰自己。
日子果然很平静。QQ群里又是一大堆林衍的消息,英俊潇洒的翻译官,圈里圈外都已经有了响当当的名气。花痴泛滥的同学们永远不会去想,心中的偶像当初是付出了多少才能得到今天的成绩。人们总是把努力想得太容易,过程想得太简单,最重要的是林衍没有辜负他们的想象,这就够了。
胥未梅轻轻笑了笑,关掉了对话框。
她现在已经认得去学生特特家的路,不需林衍再接送,如今的幼儿园小朋友竟是如此早熟,指责林衍叔叔未尽到护花的责任,末了又挠挠头:“哦,对了,妈妈说叔叔去日本了,还要给我带日本娃娃。”
她的心里轻轻哦一声,原来又出国了。她并不知道林衍这次是临时代人翻译,前一秒他还在思考晚饭吃什么比较好,下一秒就接到了紧急求助电话,登上飞机的那一刻他才想起,自己到底还是没能吃成晚饭。
她蹲下,帮小朋友系好舞鞋的带子,突然想起来自己根本无需失望,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她注视着他,他往前走,不必汇报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电话震动起来的时候她正在认真核对当日的菜单,清晨八点半,西餐厅还没有开门。
摸出来一瞧,林衍。
这人不是在日本吗?
“我在一家店里看到一双舞鞋,你说,要不要给特特买一双?”
又是毫无前奏的开场白。胥未梅把手中的笔放下,脑子里需要几秒过渡,她回答:“我不知道她穿多少码。”
那边顿了一下:“我知道。”
这算不算天底下最不知所云的电话?
她的头脑中一片茫然,不知道林衍大哥的中心思想在哪里。
“哦,只是觉得很漂亮,在国内没有看见过,突然就想给你打个电话说一下。”
如果,如果林衍以后遇见一个大脑神经笔直的姑娘,胥未梅在心里忍不住设想,姑娘会不会恨不得将脚下的高跟鞋脱下直接扔过去?
和他对话太费劲了。
“到时候顺便帮你带一双,你穿多大的鞋?”
她正蹲在地上,手往柜子里摸索东西,一抬头砰地一声,脑袋磕到了柜门,疼得“嘶”的一声。她听见电话那边传来轻轻笑声,像是冬日阳光一样温暖又浅淡,他说:“这种声音算是什么答案?”
胥未梅站起来,轻轻揉了揉微肿的地方,突然抿了抿嘴,唇边有细小笑意:“我的脚不算长。”
他不曾好好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能太吃亏,总要利用一次可以答非所问的机会。
林衍愣了一下,不知道女孩子心里打着什么样的小九九,只是用眼光扫了扫店里,门口的女店员冲她再次微笑鞠躬,直起腰时身高体型和胥未梅相似。
他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话筒,用不太流利的日语打听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36码,”他说,“如果我猜错了,白买一场,那你就付钱给我。”
他果真要挂断电话,她一急:“哎哎……37码。”
那头又笑了,“再见”一声,结束通话。
此时已有服务员将大门打开,柔亮的光线扑面而来,照得加厚地毯上细小绒毛纤毫毕现。
又是新的一天。
不到十分钟,第一位客人进来,服务生赶紧迎上去拉开玻璃门,胥未梅闻声望去,脑袋嗡的一下大了。
来人显然也见到了她,稍微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在离她最近的座位坐下来,冲她一招手:“点餐。”
胥未梅慢慢走过去,尽量不去看他锃亮的秃顶,肥硕的脸庞:“请问您想点什么?”
“哦,”男人装出有点惊讶的样子,“原来是你啊。”
点完一客牛排,一杯牛奶,那张油光可鉴的脸上又堆出了官僚十足的笑容:“带完访问团,刚从美国回来,生物钟还以为是晚饭时间,没想到竟遇见你。”
她笑了一下:“请稍等,菜马上就来。”
转过身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看你过得也……”
没听完。她几乎是疾步走回工作间,老男人的脸就像是臭水沟里浮出的幽灵一样附上皮肤,恶心到了极点。
胡智勇。她还记得他的名字。
那是多久以前?还不到19岁,专科一年级,她找了四份兼职,发传单,卖奶茶,打字,徐阿姨的医药费像是一个怪兽的血盆大口,血淋淋地向她张开,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疲惫的重复,灰头土脸,真正累得像狗。
永远都是钱不够,钱不够,钱不够……看到路边小摊卖丝袜,她甚至想买一双罩住脸去抢银行。
这时候有学姐介绍工作机会,学姐姓陈,同是市一中毕业,对人热情。
胥未梅那时候怀着万分激动地心情去面试。面试的人就是学姐口中的“领导”,教育厅对外办事处的主任,胡智勇,工作听起来金光闪闪,负责国内外中小学之间的相互访问。
面试的时候老男人坐在自己的车里,招呼她进车,官腔十足,态度倒还亲切。上午告别,学姐下午就来找她,考了几个问题,然后说道:“只要好好做,这份工作绝对是赚钱的好机会。”
做什么?她有点困惑,领导面试时告诉她需要坐在办公室整理访问团的表格,然后还可以随团出国,出国的好处很多,可以买很多东西,得到很多外快……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微微眯着,浑浊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不过他好像太高估了胥未梅的热情。
结果,第二天任务就来了。什么工作?说出来只怕让人笑掉大牙,陪领导看牙。精于世故的人一眼就能看穿,领导不过就是想招个小蜜。那时的胥未梅年纪太轻,社会经验太少,坚信学姐是坚强的依靠,傻乎乎地大清早打个车去牙科医院。领导很大方,直接从钱夹里拿出一百块递给她:“给你报销打车费,接着吧。”
看完牙干什么去了?领导嘴里含了棉花,嘱咐道:“去出入境管理局。”
这是要给她办签证?虽然他是这么说过,可是她翻了翻包,自己连身份证都没有带。
车开到出入境管理局,又是一拐,后面是老旧的民居。老男人带着这位小姑娘走进去,上二楼,开门做出邀请的姿势:“进来吧。”
房间里真是乱到不能再乱,入门处仅摆放着两双拖鞋,一双男式,一双女式,她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战战兢兢换了鞋坐在板凳上,对面就是乱糟糟的大床。领导闪到外间,再踏进来的时候胥未梅差点背过气去,老男人竟然已经换上一套睡衣,笑眯眯地与她对面而坐。
他说:“这份工作一定要刻苦,你看小陈,虽然她没有你漂亮,可是她就很认真。”
“你看小陈,一直很听我的话,每次我要六点半起床,她必定会打电话把我叫醒,从来没有忘记过。”
“小陈已经跟我出了好几次国了,你要是表现得好,今年过年就可以跟我去美国一趟……”
小陈小陈小陈……原来那个小陈并不是好心的学姐,而是他作为小蜜的标杆,他用出国作为诱饵,引诱那些渴望出国而不能的平凡女孩上钩。
他不断向胥未梅投来探视的眼神,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两个人的距离非常近,不过一个手掌,胥未梅看着他半秃的脑袋,小眼塌鼻的猥琐相貌,终于明白昨天他看似随意地蹭蹭她的手臂拍拍她的肩膀,都不是她想多了。房间里的挂钟发出滴答的声响,近在咫尺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的肥硕男人让她几欲呕吐,他的年龄比她爸还大。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瑟瑟发抖,脸色却强自镇定,手伸进包里紧紧攥住手机。老男人看了她半天,终于说:“今天你就先回去吧,别忘了去办个签证,很快就可以出国了。”
胥未梅一路走回了学校,头顶的寒风,脚下长长的路程她都忘记了,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堵得根本没法呼吸,原来这个世界竟是这样,颠倒黑白,学生如此廉价。
然而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找不到人倾诉,没有好朋友,没有母亲,父亲呆在牢里,后母躺在医院,她唯一的发泄方式是向学姐发去一条短信:“这个工作,我不做了,很抱歉。”
她一向没什么大脾气,就连这种时候都加上了“很抱歉”这样的字眼。
现在看起来这段故事好像没什么,她一点亏没吃,除了一连好几天觉得倒胃口。
可是这种人渣,再见到的时候不应该直接扇过去一耳光,痛骂他是败类才能解心头之恨么?
当然,胥未梅不敢,他是客人,得罪客人会被开除。她只是偷偷溜进厨房,把快要拿去煎的牛排放在地上踩了几脚吐上口唾沫,然后又用纸巾揩一揩放回原处。呈给老男人的时候他自然没有发现,还吃得有滋有味,在他抬头的时候,胥未梅甚至不望回报给他一个友好美丽的微笑。
所以说,事实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得罪餐厅里的服务员……
可是这种愉快的心情没有维持很久,晚上胥未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陌生来电。
“小梅,今天真是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漂亮啊。”
胡智勇阴魂不散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语速缓慢,意有所指,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她的号码。
再温柔的女孩子也是有脾气的不是?弱女子碰见变态也会反击的不是?
胥未梅踢了踢脚底下的箱子,里头满满的都是林衍送的防狼喷雾剂,早知道今天早上喷进他的牛奶里。她声音平平地答道:“没想到您岁数那么大了,记性还那么好。”
那头也不恼,继续稳着声音说:“今天见到你……领班对吧?大概工资也不会很高,足够家里的开支吗?听说情况并不是很乐观……小梅,你那么年轻,又漂亮,其实完全不用那么辛苦,医药费……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话到最后变成暧昧不明的笑声,胥未梅甚至能够想象到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是如何挤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容。
一念之间?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子,不去找一个好好的正经的疼爱自己的年轻男朋友,就为了如此廉价的条件去满足一个快要全秃的老头子?
胥未梅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这一辈子都没说过的话:“去你妈的,做梦!”
一下摁了挂断,对方什么反应已经无从得知。
小柯刚好进门,见她脸色带着莫名兴奋,像是吓了一小跳:“这么高兴做什么?”
胥未梅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加餐?我去给你煮面吧!”
“……”
骂人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第 26 章
天亮得越来越晚,起床的时候外面仍旧是漆黑一片,像是滚滚浓烟压过来,想必今天不会是个艳阳天。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是最近很红的一首歌,大早上听着聒噪不已。
胥小柯几乎是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拽过来,她的起床气一向不小。
胥未梅在卫生间刷牙,室内恢复到静谧无声,隐约能听见电话那头传出的人声,可是小柯怎么没有反应?她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正好见到手机从小柯手里滑下来,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电池盖飞出去老远。
屋里变得很安静。
胥未梅见到妹妹的头垂着,半天只能见到个脑袋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那样的眼神像是一只手,紧紧撷住胥未梅的心脏……
一种熟悉的恐惧一下子翻涌上来。她的心里轻轻“叮”的一声,哦,生活,你这次又在耍怎样的手段?
医院里出事了,她已经猜到了。
癌栓栓塞肺动脉引发肺梗塞,症状来得猛烈而迅速,护士晚去一步就会抢救不及。
原来病危通知单是这个样子。编号,病房,姓名……白纸黑字,冷冰冰,只有主管医师和值班护士的签字龙飞凤舞,护士拿出针筒抽取静脉血,阿姨干瘦的手臂已经抽不出来,最后只能在腹部大腿弯处勉强完成。
“你轻点,请你轻点……”胥小柯差点跪下,“这是我妈妈啊!”
小护士刚来,还没有练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