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归-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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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孝政……
左眼财,右眼灾,跳的是右眼,陆绩觉得很不吉利。
请柬上写得是请他参加洛川诗社的诗会,就在三日后,城西梅园。
这场诗会是不是鸿门宴陆绩不太清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这一招起作用了,躲在军营里,和武将们搭上关系,长孙孝政果然不敢放肆行事了,既然来了请柬,怕是也有了求和的意思吧。
只不过能不能解决矛盾不是陆绩说的算的,因为他的立场很坚定,制盐之术绝不能给,要想缓和关系,除非长孙家和王家放弃。
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处理这封请柬。
陆绩将请柬轻轻合上,高声唤进来了一名卫士,吩咐道:“去城西把银环蛇叫来。”
…………
雪大概下了几天,这才渐渐消停了下来,城里到处都是皑皑白雪,远远望去,犹如天地间的一袭新衣,洁白素净。梅园里的梅花也开了,一朵朵白里透红,花瓣润滑透明,宛若水晶一般,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梅花的清香,直沁入人们的心肺。
梅园,是有荥阳郑家所经营的几家庄园之一,很像是后世的高级娱乐会所,占地面积广大,虽说是私家院落,但是在这里你想要的娱乐几乎没有找不到的。郑氏是门阀世族,想要笼络住士子之心,产业之中融入高雅书香的氛围也是必不可少的,这座梅园,就是经营得最好的一处。
顾名思义,梅园自然是以梅花最盛,各种品种的梅花这里几乎都有,尤其是在这初雪刚过之后,梅枝上压着的层层白雪简直让人不忍触碰,美得让人心醉。除此之外,其间假山亭石,奇木花卉,也是应有尽有,在梅园最里面的一处墙壁,和其他墙壁都不一样,整面墙都被刷了一层白白的漆,墙上誊录着七首关于梅花的诗词。
这是郑家和洛川诗社的一个小手段,每年在梅园做出的最好的几首诗词,都会由专人誊录上墙,以备后人观赏,这俨然已经成了一种荣誉,在诗词质量的把控上,诗社也丝毫没有因为权贵或其它的原因而放松,洛川诗社已经成立五年了,现如今也只有七首诗咏梅诗被提上墙。
梅花盛开,雪景迷人,一年一度的梅园之行,在今天开始了。
洛川诗社的成员大抵都是一些权贵子弟,或是一些富裕士子,当然郑家为了提高名气和诗词的质量,也特意邀请了一些很有名气的寒门才子参与进来。其中以荥阳郑氏的郑言平为首,比较著名一些的才子还有长孙孝政,高士明、程元等,当然了,有才子就该有佳人,郑家也请来了几位青楼的清倌人前来助兴。
诗会尚未开始,这些人们也就索性在园里散开了游玩,赏梅的赏梅,踏雪的踏雪,吃酒的吃酒,觥筹交错间,众人偶尔行酒令,品诗词,欣赏一曲清倌人的歌舞乐曲,倒也怡然自在。
不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起了话头,就谈到了陆绩最近闹出的动静。
“这个陆绩……实在有辱斯文,既是读书的文人,放着好好的参军不做,竟跑去当什么巡城校尉,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亏得他这么好的文采。”有人摇头叹息道。
“哼,什么好文采,哪有那么夸张。”王献海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他和陆绩之间的矛盾大家都知道一些,王献海是不做丝毫掩饰了,“这个家伙顶多律令拿手一些,诗除了‘男儿何不带吴钩’和螃蟹咏,他还有其他的吗?嘁……要我看啊,就是个食老本的家伙,你们太把他当回事了。”
“王公子,诗是贵精不贵多的,单单这两首诗的水平,大多数人可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王献海鄙夷的声音才刚落下,一旁就有人出声替陆绩打抱不平,大唐诗风强盛,自然也有人是真心佩服陆绩的。
王献海脸色一黑,立马呛回声去:“程大才子,你见都没见过那个陆绩,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整天和丘神绩、屈突仲翔那些人厮混在一起,又能好到哪里去,就算是有些才能,为官的话恐怕也是个恶吏,也不知道陛下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赐……”
“献海!”
一阵厉声喝断了王献海的话。
“胡说什么呢!”坐在首位的郑言平板着脸训斥了一句,王献海先是一愕,旋即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赶紧低下了头去。
郑言平端起杯子轻轻品了一口酒,然后环顾众人,笑着道:“你们既然对那个陆绩这般好奇,今日就给你们一个惊喜,我和孝政已经把他请来了……”
郑言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众人的耳朵了却如同惊雷一般,有人困惑、有人茫然、有人兴奋、更有一个人不停地在堂下咬牙切齿。
“长孙兄呢?”忽然有人四处环顾,却没有发现长孙孝政的踪影。
“不用找了,在门口等着陆校尉呢……”郑言平轻轻笑道。
啊?
众人更加吃惊了,长孙孝政在百花坊被陆绩拂了面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以他的性格,怎们会这般客气呢?
不寻常……
第九十九章 梅园宴会()
琼瑶满地,六出花飞。
这一场雪,断断续续、扯絮撕棉似的下了好几天,梅园门口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雪,只不过因为今天的聚会,门口的雪路已经被车辙碾的泥泞不堪了,彻骨的寒风里,远远飞驰过来了一辆马车,马车车夫甩着鞭子,任由寒风刮在粗糙的脸上。
长孙孝政正坐在梅园门口的门廊处烤着火炉,吱吱呀呀碾雪的车轴声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马车一摇三晃的在梅园门口停了下了,马夫跳下马车,清了清脚下的积雪,然后撩开了车帘。陆绩和阿灿先是探出了环视了一阵,在看到了门口的长孙孝政之后,这才一起跳下了马车。
陆绩跳下来马车后,迎面而来的是长孙孝政那张笑脸,笑容和蔼亲切,看不出来一丝别的意思,可陆绩却知道,这张笑脸是有多虚伪。
陆绩也冲长孙孝政笑了笑,领着阿灿就朝长孙孝政走了过去。
长孙孝政笑眯眯地看着陆绩,忽然拱了拱手道:“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
“秋水年复年,千樽亦不足。”陆绩抱拳回了一礼,笑着应了一句,接着往长孙孝政身后望了望,“长孙公子这是在等陆某吗?陆某荣幸之至啊……”
“哈哈,既然是在下邀请陆公子来的,怎能失了待客之道。”长孙孝政哈哈一笑,已经亲热地挽起了他的手,摆出了几分热络且豪迈的态度就拉着他往园里走,边走边道:“外面风大天冷,快去里头烤火吧,顺便给你引荐一些人。”
陆绩被长孙孝政拉着就进了梅园,他颇感无奈的回头看了看,阿灿则是一脸含笑的抱着膀子跟在身后,他清楚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此时笑的,是两个人虚情假意的客套和对话。
这家伙……在笑话我。
梅园很大,别长孙孝政抓着手臂走了一路,这才来到了梅园最深处的一间厅堂,堂内玄关处脱了鞋,两人穿着足衣这才入内,刚一进门,王献海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就赫然映入眼中,经过这几个月经历和见识,自己也看了许多场面,虽说是第一次参加这样文人兴致的聚会,陆绩倒也没什么可紧张的。
除了王献海之外,陆绩环视了一下四周,堂内的方榻上还坐着十多名士子,有的比较面熟,有的没见过,面熟的原因,也大概是因为这些士子们去过百花坊吧。
前堂中央,十余名穿着华丽长裙的舞伎翩翩起舞,旋转的身姿,飞扬的裙裾,还有令人迷醉的绝色笑颜,堂内的士子们有的饮酒交谈,有的欣赏歌舞,坐在主位的则是一名二十六七岁的俊逸青年,他面带浅笑,正直勾勾的看着看着进门的二人。
长孙孝政轻轻拍了拍手,众舞伎停舞,躬身施礼后退下,喧闹的众人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目光纷纷向陆绩瞧了过来。
“诸位仁兄,来来来,给大家引荐一位大才子,这位就是闻名洛阳城的陆绩陆兄弟……”
陆绩笑着冲众人做了一揖,随后,便又是各种各样的寒暄、打招呼,座中才子有十数人,长孙孝政介绍的也快,好在陆绩的记性不错,七七八八大致也全都记住了,直到堂下的众人都介绍完了,长孙孝政这才拉着陆绩走到了上首的那名青年那里。
“这位是荥阳郑家的郑言平,也是洛川诗社的社长……”
荥阳郑氏?陆绩愣了一愣,旋即作了一揖道:“久仰公子大名。”
郑言平起身笑道:“我可比不上陆公子,陆公子惊才绝艳的诗才才真的是令郑某久仰呢,今天托孝政的福,能把陆公子请到这梅园来,郑某荣幸之至,快请落座吧。”
…………
梅园的酒宴可以说非常高档了,毕竟郑家可是七宗五姓之一,无论格调还是口味,那都是无可挑剔的,厅堂中美艳的歌伎舞伎,精美的食物,还有宴会客人优雅的谈吐,都非常令人赏心悦目,仿佛置身于前世某个上流社会的酒宴一般,这些士子文人们的聚会方式,可比之前和那些武将家的纨绔子弟吃酒时文雅的多了。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陆绩此刻坐在这梅园当中,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忽然有点怀念那群只会胡闹的纨绔们了……
是啊,这些人虽然表面上斯文,但在这一张张的笑脸之下,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呢?反倒没有那群痛快就笑,不痛快就骂的武将子弟们来的直爽。
宾主都熟悉了,郑言平再次拍拍手,歌伎舞伎再次登场,悦耳且优雅的丝竹笙箫之声响起,姿色绝佳的舞伎在乐声中翩翩起舞。
这样的宴会给陆绩一种很强烈的感受,那就是很讲究,酒食歌舞样样讲究,每一道菜,每一盏酒,每一支舞,和每一句话,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仿佛为了这次酒宴园中的下人们事先排演了很多次似的。
当然,这种讲究被很好地掩饰在宾主之间开怀不羁的笑语声中,不容易察觉到,可对陆绩这种第一次参加文人酒宴的人来说,却无端多了几分不自在的拘谨感。
在这样拘谨的状态下吃了几杯酒后,郑言平这才拍了拍手。
“诸位仁兄,又到了一年一度赏梅的时节,今日能与诸君再聚,实在幸甚,一杯水酒敬与诸君。”话罢,郑言平就端起了一杯酒饮了下去。
厅中立刻有人笑着回应道:”郑兄太客气了,夏日的水榭、秋日的菊园、冬日的梅园,哪个不是郑家和郑兄再替我们安排,郑家和郑兄的这份情,我们都记在心里呢。”
陆绩听着底下的士子们这么说,自顾自的低头笑了笑,他心里清楚地很,这只不过是门阀笼络士子人心的一种手腕罢了,门阀就是这样,要巩固其地位不动摇,自然要挣声望,挣文人士子之心,人心所向,朝廷和皇帝才会尊重他们,礼敬他们,不敢轻易地对他们动手。
这时又突然有人调笑道:“夏秋冬三季都有安排,不若郑家入春之时也安排大家聚一下吧,只是春日百花盛开,倒是不知取何花为主……”
王献海冷冷瞥了陆绩一眼,皮笑肉不笑道:“百花盛开自然就得去陆公子的百花坊喽,听闻之前也是郑家的产业,不知怎么的,后来就由陆公子做主了……”
陆绩眉毛微微皱起,王献海这话里面的刺谁都听得出来,刚想说话,却被长孙孝政一句话抢在了前面。
“献海莫闹。”长孙孝政轻轻斥了一句,冲他递了个眼神,这才冲郑言平一抱拳:“郑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唤上院内的其他人,一起去后院石壁处赏梅论诗吧。”
郑言平点了点头,复又望向陆绩笑着道:“陆公子也同去吧,以陆公子的诗才,想必今日定能在石壁上留下墨宝,郑某很是期待。”
陆绩怔了怔,石壁?什么石壁?
写诗又是怎么回事?长孙孝政可从来没提过呀。
第一百章 石壁提诗()
陆绩站在梅园后院的石壁前微微有些出神,不得不承认,这块提诗壁的设立可以说是别出心裁,壁上提着的七首咏梅诗虽然算不上是什么传世佳作,但也可以称为精品了。
“陆兄,是孝政疏忽了,之前请柬上忘了提及这事……”长孙孝政一脸歉意的对陆绩说道。
陆绩笑了笑,不置可否,是不是忘了鬼知道呢。
“陆兄没有准备的话,也可不参与这论诗啊……”
陆绩扭头看了看长孙孝政,他是什么意思,陆绩已经清楚了。长孙孝政是深知陆绩厉害的,请柬上不提及论诗一事,应该也是怕陆绩抢了他的风头,倘若能让陆绩袖手观之的话,也未尝不可。
可向来都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长孙孝政吃过陆绩的亏,所以他对陆绩有些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