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归-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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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庄便派遣使者前往西域,寻求佛道,三年后,使者带着几位天竺僧人和一部分佛经返回了洛阳,刘庄欣喜之下便修建了这座永宁寺,以供僧人们翻译和储藏佛经。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可以确定的是,这永宁寺已经有着非常久远的历史了。
山道连接的是寺庙的正门,朱门高墙,香烟缭绕,一副气势恢弘之景,此时正值中秋佳节,来此处上香还愿的信众也是不少,看样子香火十分鼎盛,可是越往大殿后面走,就越是幽静,一座毫不起眼的破落禅房就坐落在这里,只是地处偏僻,一副不太接纳信众香火的样子。
禅房内,两人端坐在蒲团前,一名身材瘦小的老和尚紧闭双目,手中捏着一串念珠,过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冲对面的人道:“秦施主,你可想清楚了,真要蹚这趟浑水去见他?”
秦非烟捧着一盏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摇头道:“长捷大师,并非我要蹚这趟浑水,而是他已经找上我了,躲是躲不掉的,我哪里还有其他选择。”
长捷捻了捻颌下十几根长而稀疏的胡子,叹气道:“是你太过执拗了,那东西给或不给他们,他们又能翻起什么风浪,你精于卜术一道,当知天命不可违。”
天命不可违吗?
秦非烟低头嘬了一口热茶,这些日子,陆绩那奇怪的命格始终在她心里萦绕不去,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很惊讶诧异,也很兴奋欣喜,秦氏一族受“命缺”已久矣,若命外之人真能干预天命,这个陆绩或许是改变秦家命运的契机。
但是……为天道所不容的人,与他结缘是福是祸终究难料,这也是她赶陆绩出天策馆最主要的原因。
“大师,你可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干预天命吗?”秦非烟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犹疑。
长捷微微一愣,他不明白秦非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过了良久才哑然失笑道:“我修禅法,你修相术,怎么现在倒问我这个老和尚这种问题了?你爷爷当年常跟我讲,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书。这一是可逆可顺不可变,这二是可改可从不可强,这三是可寻可定可营造,后两个乃后天之功就不讲了,你当知道这命数乃是天定,又有谁能逆天改命呢?”
秦非烟微微蹙眉道:“命里之人不可逆,那命外之人呢?”
“命外之人?”长捷愕然,旋即摇头叹道:“老僧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命外之人,老僧只想劝施主一句,莫要再参与这些朝廷的事了,你们修习相术卜算,最忌讳的就是与当权者泄露天机,到了最后,五弊三缺是逃不掉的。”
五弊三缺,不外乎“鳏、寡、孤、独、残”等五弊,“钱、权、命”等三缺。
秦非烟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子房先师,窥探天机,寡弊终生;曼倩先师,命犯独弊,无子承欢;孔明先师,七星改命,暴毙当场;还有我们秦氏一族的先人,代代为官,屡泄天机,身犯命缺,致使族人早夭……一位一位,没人逃得开。”
“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把这烫手的东西交出去吧,莫要再牵扯进来了。”
秦非烟轻轻摇了摇头道:“战祸之灾绵延已久,当今陛下励精图治施行仁政,百姓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正是盛世之兆,而此物现世,必将搅得民心不稳,给了那些人可趁之机,小女子怎能因区区家族命运而给百姓带来灾祸呢?”
长捷轻轻叹了口气,赫然无语。
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不仅能将百姓的艰苦放在心上,更能在和家族命运的冲突上果断做出选择,这样的人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和爱戴,一点都不奇怪。
秦非烟一口饮尽了杯盏中的热茶,缓缓道:“给大师的东西,请大师务必收好,若是那些人真的找到大师这里来,大师无需和他们多言,直接将这东西给他们便是,此物可保大师无愈。”
长捷轻轻拍着身边的一个小盒子,微微笑道:“老僧我虚活了一把年纪,早就无牵无挂了,他们就算杀了老僧又有何妨?倒是施主你,青春正好,又有家人牵挂,不若就将那物交与老僧是了,老僧敢保证,至死都不让那些人得到此物!”
秦非烟轻轻笑道:“自家事自家了吧,我父亲当年招来了这个祸患,小女子怎好行此遗祸江东之举,大师的好意,小女子记在心里了。”
长捷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秦非烟瞥了瞥窗外,充长捷笑道:“大师,今日是中秋节,舍妹还在等着我回去,我便不叨扰大师坐禅了,今后若是有空,我会常来看望大师的。”
长捷双手合十道:“行将就木之人,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劳施主记挂了。”
秦非烟起身回礼,神色认真道:“大师之前与我爷爷私交甚笃且先不讲,当年我父迷失,您的弟子玄奘法师也对我爹有指点之恩,现在玄奘法师西行,小女子执晚辈礼侍奉大师是理所当然的。”话罢,秦非烟这才又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轻轻掩门退出了禅房。
永宁寺是皇帝亲自所建,规模自然是不小的,总共有三殿十一厅,秦非烟自然不是来许愿上香的,回去时便走了最偏僻的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连接的是“须弥厅”,厅内挂满的是各种各样的图画和石雕,讲述的是佛家传入中国的历史故事和逸闻趣事,颇有些现代的旅游风格,但却因没有供什么佛像而没什么香客光顾而十分冷清。
秦非烟刚刚走到须弥厅的门口,忽然听到一个娇柔女人的声音。
“陆公子,你才学出众,随口既能做出《螃蟹咏》这样的诗词,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些佛家的故事呀?”
螃蟹咏?陆绩?
秦非烟好奇之下停住了脚步。
第五十六章 大乘小乘()
须弥厅内,陆绩走过一排又一排画像,边看边道:“基本上都是释迦摩尼的画像和故事,看来这永宁寺,是小乘佛教的一支。”
一直跟在身后的花七十分错愕,她没有想到陆绩竟然还真的了解一些佛教的知识。
“什么是小乘佛教?”花七好奇地问道。
陆绩轻轻用手抚摸着一幅画像,笑着说道:“在小乘佛教信众的眼里,释迦摩尼就是唯一的佛,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佛陀,人们只需要做到‘三学’、‘八正道’,既可以达成佛果,超越生死,尽消烦恼,但是真佛只有一个,凡人是成不了佛的。”
花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所以这里挂的都是释迦摩尼的画像,陆公子便以此推测此乃小乘佛教。”
陆绩此时已经踱到了须弥厅的一处角落,突然被一幅画给吸引力过去,笑道:“看来这里也不尽是释迦摩尼的画像,这不,这就画了一副达摩‘只履西归’的故事。”
“什么是只履西归呀?小女子才疏学浅,陆公子快讲讲。”
陆绩看着那副画笑道:“达摩入灭太何年,熊耳山中塔庙全。不是宋云葱岭见,谁知只履去西天。”
花七愕然,不明就里的问道:“西天?这达摩是成神仙了吗?”
陆绩哑然失笑,这佛家子弟怎么可能会成神仙嘛,笑了片刻,这才将这个故事缓缓讲来。
原来只履西归的故事是说,达摩圆寂后的第二年,东魏的使臣宋云从西域办事回来,正好在葱岭碰到了达摩,他这几年都在西域办事,所以并不知道达摩圆寂的消息,于是就问达摩说大师你这是干啥去啊?达摩就说了,我上西天溜达溜达,你回去了别跟别人说见过我哈,要不然有祸事。
这宋云以为老禅师吃饱了没事散步散远了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后来回京复命的时候就跟皇上提了,说老臣在路上还碰到达摩禅师了,你说这老和尚,就穿一只鞋走葱岭去了。
皇上一听大怒,好你个宋云,上西域呆了几年,别的没学来,学会扯犊子了,达摩都死两年了……你丫欺君,于是乎宋云被压入大牢。
后来有人说宋云为人不错,西域的事办的也不错,没理由欺君,再问问吧,老宋又来把达摩的原话跟皇上说了。
后来宋云的一位朋友就跟皇上做了一个打油诗:“达摩西归宋云见,监禁岂敢再欺天,既然真假难分辩,可以开馆把尸验!”
东魏皇帝准命,开达摩之棺椁,空空如也唯留一鞋。
听完故事,花七这才莞尔一笑道:“那这达摩,也是小乘佛教的吗?既然释迦摩尼在小乘佛教的地位这么高,他为什么能与释迦摩尼共同列示于此呢?”
陆绩摇了摇头道:“恰恰相反,达摩是大乘佛法的推广者之一,主张普惠万民、度尽苦难的佛法思想,他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我也不清楚。”
“若有佛因缘,当无分别心。”
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厅外传来,一个灰衣老僧从厅的另一侧推门而入,这名老和尚身材瘦小,颌下有十几根长而稀疏的胡子也不特意打理,往脸上看,皱纹堆垒满是老年斑,跟一般的老和尚也没什么两样,但是刚才的声音却是低沉而有穿透性,给人一种震慑心灵的感觉。
这名老僧双掌合十朝陆绩微微行了一礼,沉声道:“老僧无意间听到二位谈话,实属无礼,但是却有话想说,公子刚才所说的大乘小乘之言,老僧从未听过,依老僧所见,既入空门,当断绝一切争斗比较之念,仅修己身,得成佛果,何须分门别派。”
这个老和尚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陆绩愕然,然后笑着回了一礼道:“人们常言‘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大家在大思想上已出现了分歧,分门别派那就是必然的了,况且佛学也不仅仅是一种教义和思想,同样也是一种文化,划分大乘小乘,不仅有利于形成系统的文化,同样也可以摩擦碰撞出新的思想,促进佛学的发展,这有什么不好?”
老僧眼皮一跳,然后问道:“那不知公子所言的大乘小乘如何划分,我永宁寺一支为何被划为小乘一支?”
陆绩笑道:“敢问大师为何修佛?”
老僧沉声道:“为修得四果,超脱烦恼,自我解脱。”
陆绩点头道:“这就是了,大师修佛乃是为了‘自度’,从了生死出发,以离贪爱为根本,以灭尽身智为究竟,纯粹是出世的,这就是小乘。而达摩游历天竺、中原各地,广传佛法,普度众生,以解除世间苦厄为目的,这是入世的,此乃大乘。”
老僧疑惑道:“出世入世便为划分根本?”
“也不尽然。”陆绩摇了摇头,然后道:“最重要的还是‘度己’、‘度人’的分别,达摩便坚持在‘三学’、‘八正道’之外还要修习‘菩萨行’,修学‘菩萨行’的人不仅要发愿救度一切众生,还当坚持人人可以成佛的思想,这点是和小乘佛教的根本相违背的。”
“那佛还是佛吗?人人皆可成佛,岂不失了庄严之感?”老僧皱眉道。
陆绩笑道:“哈哈,大师这下可体会到了‘道不同’的感觉了吧,此乃佛家之事,我一介书生所知浅薄,就不与大师妄言此事了。”
花七此时在一旁都听懵了,她不信佛,今日来此本就是另有目的,哪知身边的陆绩竟然连佛家的事都了解的这么清楚。
花七微微浅笑,这个男人显得更神秘了,到底有什么是他不懂得呢?
老僧双手合十,低声叹道:“苦海无涯,人生有限,连自身都度不了,这世上有谁能尽度他人呢?”
连自身都度不了?
门外的秦非烟微微一颤,这句话深深的打在了她的心里,说的和自己何其相似啊,秦氏一族“命缺”的重担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肩膀上,却依然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找上了她。
苦海无涯吗?
陆绩本已不想再和这个老和尚多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这本身就是一件不矛盾的事情,度人者自度,普救众生也是超脱苦海的一种方式,谁的人生不艰难?躲在寺庙里出世自度何尝不是一种逃避问题的表现?而且何须尽度他人呢?只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只有有一颗菩萨心肠,那就足矣。”
老僧默然无语,似是在想着什么。
陆绩却似乎起了兴致,踱着脚步叹道:“观音大士有形三十六,千手千眼,只为度尽世间苦厄,可是我们凡人没有千手千眼,何须过度苛求自己像菩萨一样普度众生,只要一颗心足矣。”
过了半晌,陆绩才沉声说道:“我就认识这样一个女人,她有一颗充满善意的心,而且做得非常好,我非常佩服她。”
花七十分诧异,好奇地问道:“陆公子说的可是天策馆的小天女?”
陆绩这才反应过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