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归-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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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先生捻着胡须道:“殿下,这陆绩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我们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隐匿实力,此事不如搁置再议,反正他已于太子结下冤仇,以我们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气,恐怕是解不了的……”
李泰想了想道:“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如何利用这个契机吧……”
先生吗?许久不去弘文馆,竟然这么有意思……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东宫秘闻()
事情还在继续发酵着。
东宫这个地方,可以说是有利有弊,利的是它深处大内,靠近皇帝和三省,有什么最新的政令和指示都能第一时间了解。可它也有弊病,身在皇帝和百官身边,更要谨言慎行,哪有封邑一方自由?而且在获取自下而上的消息时,也有诸多不便。
就比如说今夜……李元昌在宫门外气得直打转,也没能给李承乾递进去一点儿消息。
直到第二天早朝退散,宫门打开时,李元昌才着急忙慌的进了东宫。
“殿下!殿下!你要与叔叔我做主呀,我就这一根独苗……他小小一个县子竟然把天佑殴打成这样,这不是在打我和殿下你脸吗……”趴在景阳殿大厅内涕泪交流的正是汉王李元昌。
说起这个李元昌,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
他不仅是李世民的弟弟,同样还是唐朝一位著名的画家和书法家,甚至有几幅画作还被后世名家品评在二阎的画作之上。
可就是这么一个喜好书画的闲散王爷,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到了最后竟然帮助李承乾谋反……
投机站队大家可以理解,造反可不是有病吗?其实从这件事里大家可以看出两件事,一是文化素养高的人也有可能是傻子,二是傻子的属性是可遗传的……
李承乾不是傻子,他强忍着恶心将李元昌从地上拉了起来,脸色不善道:“汉王叔,你在外面待了一夜都没冷静下来吗?为何不去直接找父皇,跑到孤怕这里来做什么……现在刚散朝,若是让御史言官们看到了,岂不是害孤进退两难,陷身朝野议论之中嘛!”
李元昌神色一滞,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贸然进东宫确实有些不妥。
这两年来李世民不知何故对越王李泰倍加恩宠,越王的仪仗。王府用度,以及府中建筑规模一升再升,几与太子并肩,不仅如此,越王李泰也是诸多皇子中唯一一个被李世民特许不必去封地任职的,如此恩宠,引来朝野一片议论,而李世民却仍然我行我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李承乾的太子地位有危机了,若李承乾是冷静睿智之辈,这个时候应该选择韬光隐晦,真心也好,假意也好,都应该积极出面帮助父皇处理国事,对父皇愈发孝顺恭敬,对兄弟姐妹愈发爱护关怀等等,这才是保住太子地位的王道。
很可惜,李承乾并不是什么韬光养晦之辈,他选择的是勾连朝臣,广植羽翼,排挤越王,凭借着他嫡长子的身份和一点点的小聪明,竟然在短短几年中,还真让他培植出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这股力量主要以山东士族和一些勋贵组成,在李世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李承乾确实有了一些肌肉……
反观越王李泰呢,他年纪较小,本钱不多,笼络地势力自然也不是很强,但他胜在听话乖巧、聪明伶俐,再加上李世民的宠爱和有心之人的撺掇,也培养出了朋党的雏形……
而到目前为止呢,两个党派还并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冲突。
但李天佑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越王李泰还会隐忍不发吗?
“汉王叔,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那陆绩怎么说也是堂堂县子、五品官员,天佑就这么打上门去了?你也太疏于管教了吧,平日里他胡闹为非作歹也就算了,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没触及他的底线,这回怎生这般狂悖呢!”李承乾没好气道。
“殿下。”李元昌见李承乾神色不明,心中更急,又抹了一把眼泪道:“承乾!天佑纵然有错,但那陆绩也欺人太甚,天佑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弟,被人打成这样成何体统啊!况且我们一家倚着的是你这棵大树,你若是不帮他,将来让别人如何信服于你呀!”
李承乾神情一沉,他有心结党,可除了靠着这个嫡长子的名头吸引投机者外,最主要的便是以结恩为主的手法笼络下属了,李元昌一言点到了他的软肋上,他若真的不管李天佑的话,且不说寒了李元昌的心,这让其他想投靠自己的人怎么想呢?
况且他身后最为得力的几个助力,都是山东的几个士族,而汉王封邑鲁地,是李承乾和山东士族沟通最便利的传声筒,这和其他可有可无的小官小爵们比,是绝不相同的。
“承乾,你想想那陆绩在洛阳的所作所为,他杀掉了长孙敛,抄了王岐的家,还差点儿把你也给牵扯出来,这分明是对东宫不敬,对你不敬,你就这么能忍嘛!”
李承乾神情愈发阴沉。
原本他在青州和洛州两地脚跟站得最稳,青州是靠山东士族和李元昌捧起来的,洛州是靠长孙敛和王岐,现在陆绩翻出了贩盐案,一举剪灭了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世民有意为之,改任郧国公张亮任洛州刺史后,在和屈突通的协作下,洛阳城里涉及党争的官员已被撤换的七七八八了,原本洛州的大好形势瞬间就崩塌,这让李承乾如何不咬牙切齿?
“陆绩……”李承乾面**冷这色。
李元昌见勾起了李承乾的火气,心头大喜,赶忙道:“之前我听闻是胡国公秦琼进宫保的他,这人情他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回他打了天佑,就算是天佑有错在先,他也不能就这样殴打皇亲国戚,何不趁此机会治一治他,既替天佑报了仇,也可以出一出你心中的恶气!”
李承乾想了许久,点头道:“说的也是,连一个小小的县子都治不了,孤还做什么太子!”
李元昌顿时笑了,拍掌道:“该当如此,太子就要有太子的威严嘛!”
“好了,都是自家叔侄,我这个做弟弟的若不帮兄长出气,那我天家威严搁至何处?”李承乾顿了一顿,旋即目光流转,冲殿外唤了一句:“纥干承基……”
一名身高七尺的健硕汉子立刻施施然走了进来。
李承乾面色阴寒道:“去一趟大理寺,看看案件究竟有没有受审,皇室亲族被人欺凌至此,孙伏伽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倘若不行……便去找尹阙。”
“是。”
纥干承基很快退下了。
“王叔这下满意了吧?就算他有爵位在身杀不了他,总能让他在大理寺中吃些苦头……”李承乾笑道。
“满意,满意。”李元昌眼睛一转,眯眼笑道:“承乾,走,王叔带你去个好地方。”
“嗯?何处?”
“太常寺教坊司。”
李承乾好笑道:“汉王叔,这太常寺有何什么好去的?我从小看到大,连个曲目都不带换的,一帮乐伶舞姬无聊的很……”
李元昌神秘一笑道:“许久不去了吧?跟王叔去了便知。”
第一百九十六章 越王阳谋()
大清早散了朝,魏征便施施然走进门下省。
刚坐下来,便有服侍朝臣的宫人奉上茶水,这炒茶还是陆绩送给孔颖达的,这种沸水直接冲泡的法子刚开始时被魏征不耻。认为太过粗鄙庸俗,失之雅趣毫无内涵,只不过茶水冲泡出来满室飘香,魏征忍了两日后终于忍不住。第一次舔着脸去管孔颖达要了两包,喝了之后……就再也戒不掉了,一天能喝好几杯。
端着茶杯浅浅地啜了两口,魏征不慌不忙打开案牍上的奏疏。还没来得及分类,一男一女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从大殿外走进来。
男孩大概八九岁左右,俊气可爱眉清目秀,女孩只有三四岁,穿着很华丽的小宫裙,脸色有点病态的蜡黄,干干瘦瘦的,一双眼睛却非常灵动有神,很讨人喜爱。
“稚奴见过魏伯伯。”李治上前拱手道。
李明达很懂礼貌地朝魏征行礼,跟着哥哥口称“魏伯伯”,矮矮小小的身子,行起礼来动作笨拙却一丝不苟,非常有教养。
“嗯?晋王殿下?”魏征有些意外,虽说在深宫大内遇见皇子公主是常事,但是李世民这一对小儿女可以说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宝贝,今天怎么到这儿了?
“两位殿下怎么到这儿来了?”魏征皱眉疑惑道。
李治年纪轻胆子也小,看见魏征皱眉,心里也有些发慌,犹豫了良久这才期期艾艾说道:“魏……魏伯伯,母后长夸魏伯伯耿直忠谏、明君臣之道,让我们时常向魏伯伯学习和请教,治今有一事不解,还请魏伯伯请……请教。”
李治拙劣地吹捧并没掩盖他反常的行迹,魏征不经眯起了眼,捻须看着李治。
“殿下请讲。”
李治被魏征盯得发毛,红着脸扭捏道:“请……请问魏伯伯,‘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何解?”
魏征捻须道:“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说,为君者要使自己符合于君道,为臣者要符合于臣道,为父者要符合于父道,为子者要符合于子道。人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于有功,刑比断于有罪。善为国者,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如此则征敌伐国,莫敢不听也。”
李治听得晕晕乎乎,他才只有九岁,哪懂得这半文半白的大道理。
但他也不是来解惑的,魏征刚一说完,他立刻就接道:“魏伯伯,为明主者要赏罚分明,但若是有罪者是天子近臣甚至亲戚宗族,是否可以网开一面呢?”
魏征一听就板起了脸,瞪着眼睛正色道:“不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也?盖因君非一家之主,乃一国之主,为君者举国上下皆是子民,何来远近之分?主圣臣贤,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国之福也;若纵容偏袒近臣为恶,非国家之福。”
魏征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常年和皇帝吵架,这气势在不经意间抖露了出来,哪里是李治和小兕子这种小屁孩可以匹敌的,看着魏征目光炯炯、吐沫星子横飞、挥斥方遒霸气侧漏,李治差点儿被吓哭了。
这一刻,他深切体会到了他父皇的不易……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趁着魏征喘息之机,李治赶紧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奏折,颤颤巍巍递给了魏征道:“魏伯伯说的是,今日治在宫门外拾到了一封奏折,里面记载汉王子李天佑目无国法、横行无忌的罪证,听了魏伯伯的教诲,若是匿而不举,可实在有负圣人之言了。”
李天佑?
魏征接过那封奏折,匆匆翻看着那一叠李天佑这些年来在长安城里欺男霸女的罪状,只瞧了几眼,已气得难以自已,他怒容满面地道:“王侯贵戚,侵占民利竟如此肆无忌惮、一至于斯。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此子实在是败坏天家脸面!”
李治吓得一哆嗦,赶紧拱手道:“治位卑言轻,不敢多言,先行告退了。”话罢,赶紧抱起了小兕子像兔子一样撒腿就跑出了门下省的大殿。
魏征是发脾气了,可他的心中却十分冷静。
捏着那封奏折走到了大殿门口,看着领着李治和小兕子远去的那名宫人一眼,是谁在这里面搅弄风云,是谁想把自己当枪使,魏征已经明白白的清清楚楚了。
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娃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能吗?
“哼,越王李泰,形似忠厚,实则阴险……”魏征冷哼了一声。
魏征盯着奏本,思索良久,翻开了那本奏章的最后一折,盯着李天佑最后一条罪名:觊觎同僚美婢,携带恶仆上门,欲行强抢之事,其行猖獗,罪实可诛。
魏征忍不住嘟囔道:“臭小子,哪儿都有你的事,一点儿都闲不住……”
“来人,将御史台的褚大人请来。”
魏征脸上泛起几分无奈的笑容,他虽然一眼就能洞穿李泰的诡计,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真真实实地罪证放在他面前时,他却仍得按着李泰设计好的剧本前行。
没办法,因为他是魏征,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魏征。
耿直是他的标签,可这同样也是他的弱点……
李泰这招……是阳谋。
…………
初春时节,天气已不像之前那般阴寒,值守的几名小宦官已将甘露殿两侧的窗帘卷起,和煦地阳光洒进殿内,显得十分透亮,大殿里也点上了两支金州进贡的熏香,隐隐散发出一阵淡淡地味道。
李世民午睡刚醒,魏征就揪着一群人找上了门来。
此刻的甘露殿内,魏征正站在李世民的御案前慷慨陈词,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