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缘与劫-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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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也好—— ”顿了顿又道:“我若有事自会使唤你。”
于是这一夜,艺萱只得困守在书桌前,虽然她与他之间隔着一道六扇屏风,这一夜也叫她如芒在背,不得安宁,那具为她而设的小榻她根本不敢靠近。
《道德经》通共抄了四天三夜,他在书房里宿过两夜,这两夜于艺萱来说实在难熬。
第五日一早,她总算将他要的新书誊抄、装裱好,可是封面的墨迹未干。侍女洛洛就来传他的话:“林姑娘,这些衣裳是主子交代要你亲手缝补好的。”
她接过来一一展开,分别是三件外袍、一袭披风、两件中衣。
她想起他一向衣冠楚楚的样子,根本不相信他会真的再穿着这些破损的衣服。再细一看,这些衣服上的破损、脱线之处分别是人力故意为之。她还记得那本被他当面撕毁的经书,她可以大胆揣测;这些需要缝补的衣服定也是那人的“杰作”。
她无奈地叹口气,知道分辩也没用。收拾起笔墨纸砚,转头开始穿针引线。这些活计若紧着些,在她最多两日便可做完。可是不知何故,夜里送来的蜡烛却无缘无故比往日的短小许多。是以她夜里便不能多做,这样一耽搁,这一两日的活计就变成了三四日。
依然是这样,在缝补衣物这三四日里。他两夜未归,回来那两夜照例宿在房中。艺萱照例在他眼跟前苦苦熬着。
待到这些衣物缝补如新,洛洛又捧了许多绢缎、彩线送到她手上。虽然这已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听完洛洛的转告,她心里还是隐隐抽搐了一下。
洛洛说:“主子交代要姑娘做几张精致的手帕子,这白色的要绣几支莲花、这绿色的要绣几叶兰草、这蓝色的要绣几杆瘦竹、这玄色的要绣几行诗句。。。。主子叫你先绣别的,诗句他想好了再绣。”
转告完,洛洛不由同情的看看她:“姑娘,这么些活,可够你忙一阵子了,爷又不准别人插手,洛洛就是想帮姑娘也是不能的。”
艺萱以手扶额,心知这分明是他在故意为难他。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也罢,虽然是辛苦了些,但是能尽早还了他的人情也是一桩好事。
如此这般,她困在他的书房将近一月。而他依旧是隔三差五就会宿在书房里。让艺萱意外又安心的是这多日的相对,他与她居然相安无事。
直到这夜,他醉酒而回,瞧着她仍坐在灯下默默刺绣,也不言语。只是他停留的目光那样久,久到艺萱心惊肉跳。尽管表面上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淡定摸样,颤抖的手指却将她出卖,一个不慎,绣花针扎了她的手指,她低哼一声连忙用手捏住。他似乎也察觉了,站起身靠过来。艺萱惊怕地跳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他蹙眉看住她,瞧见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惊惶之色,和一副紧张戒备的神情。他转身踱回床边,又回复冷凝的神色。沉默片刻他忽然大声道:“把爱穿绿衣裳的侍妾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在这个年龄段,都会为自己编织一个梦。。。。。。为自己臆造一个可能相遇的人!
☆、十八
洛洛在门外答应了一声,就匆匆赶去西院通传。
艺萱双拳紧握,木然立着,不言不语。卫卓云隐在帐幕中亦是无声无息。
彼此默然相对,屋子里的气氛静的诡异。
不多时,一身艳丽装束的绿儿娇滴滴地唤了一声:“主子,奴婢来了。”喜笑颜开地踏进房来。一眼瞥见角落里立着的林艺萱时,她的神色顿时变得既意外又惊奇。
每次和卫卓云独处一室,林艺萱都无法不紧张,无法不害怕,是以起先她并未注意到来者是谁。而卫卓云歪靠在床栏上,面色沉寂,目光凝结,若有所思。
屋里的两个人显然各怀心事,谁也没有注意到绿儿的出现。
绿儿惊愕不解地偷眼望向林艺萱,这个在自己的记忆中已经渐渐淡去的人,素衣长裙,妆容浅淡,没有陪衬也无需刻意的装点,寂然立在黯淡的烛光下亦足以夺人心魄。
而自己精心装点的满身华服和满头珠翠与她相形之下,优劣顿现。她悲哀的知道,自己在林艺萱面前,永远都是那么没有存在感。
这屋子里明明就站着这样一个连女子看到都难以侧目的丽人,卫卓云却巴巴的遣人将她唤过来,他意欲何为?思及此,绿儿悄悄转眼去看那召她前来的男人。
借着烛光,她遥遥看见他精致的侧颜,心口忍不住悠悠一荡,既甜蜜又怅然。
绿儿清楚的记得自己与林艺萱是同一日被俘获,又一起被押送进卫卓云的军帐的。
那夜,她忍辱偷生,被迫将自己的清白交付。而看上去比她更柔弱的林艺萱却勇敢抗争,逃过一劫。绿儿知道哪怕再次面对相同的情况,她依然没有林艺萱那样的勇气。那时,她的确钦佩过她,也的确羡慕过她。
所以当林艺萱不惜同卫卓云以命相博换得了脱身的机会离开时,她才会赶去给她送行。
然而世易时移,今日再见故人,绿儿的心境已全然异于从前。她最屈辱的一夜,林艺萱全程旁观,今日彼此再见无疑令她想起昔日种种,也令她暗生羞愧。再则,此时的她虽不得宠,却已是卫卓云名正言顺的侍妾。对于卫卓云,她心中已不再是最初的那种恐惧,也许女人们在交付了身体之后,心也会随之奉上,卫卓云于她早已从掠夺者变成了情感和生活的重要依附。所以当她看到这个一出现就让自己光彩全无的女子,说实话,她心里更多的滋味是苦楚、是嫉妒。
伴着这样的苦楚和妒忌,绿儿来不及细细思量林艺萱出现的缘故,也顾不上仔细参详卫卓云唤她前来的因由,只是本能地想要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本能地想在另一个女人面前突显自己的地位。
绿儿堆起满脸的媚笑,再度欠身施礼,呼唤的声音娇柔又婉转:“我的爷,绿儿来了!”
隐在帐幕中的男人仿佛神游天外,毫无回应。
听见这声娇唤,林艺萱慢慢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她蓦然认出眼前这个华服锦裙,珠玉满头,妆容艳丽的女子是自己的故人。
虽然彼此暌违已久,但是她与她共同经历过人生中最惊心动魄,最不堪回首的劫难,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她。
想起她曾给过自己的恩情,林艺萱不由低低出声:“是你么?绿儿姐姐?”
绿儿不知是未曾听闻,还是全未在意,她的心思似乎都放在了卫卓云的身上,“三爷!三爷!主子——”
直到她再三呼唤,卫卓云才缓缓回过神来,空洞的眼睛缓缓转过来,许久之后终于有了情绪。
“过来——”卫卓云唤,声音清冷的,没有分毫情意。
此情此景,艺萱自然知道绝不是可以叙旧的场合。她垂眸颔首悄悄退缩了一步。
绿儿笑意融融地细步上前,熟练而自然地替卫卓云脱下鞋袜、宽衣解带。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艺萱心里倒吸一口气,难不成这恶劣的人又要故技重施,再度让她难堪吗?回想起初遇时他恶劣残暴的种种行径,她不由自主的心慌神乱,退缩的脚步悄悄移向门口。
卫卓云仅着中衣,人已懒懒趴在床上,声音却不紧不慢地追上来:“这房里需要人侍候,你要去哪里?”
此语一出,不止艺萱呆了,正为他按摩肩背的绿儿也怔了一怔。
如今屋里这般情形,任谁也看得出接下来会怎样,他却不许她回避。这究竟意欲何为?是想当她的面彰显他对另一个女子的荣宠?还是故意在羞辱她?
绿儿迟疑着出声:“三爷?”
艺萱心里又悲又愤:“大人,大人……这实在是。。。。。。”
“怎样?不就是要你端茶送水吗?” 卫卓云说的一本正经,似乎果然是她曲解了他的意思,“你以为如何?如今我想吃些果子,你把那桌上的苹果削了皮、抠了籽送过来。”
艺萱心里叫苦不迭,却又不能违抗,只得走过去给他削水果。
仅仅一屏之隔。
他与绿儿的絮絮低喃、轻语娇笑在薄薄纱帐中萦绕。让她耳热心跳、六神无主、无处遁形。心慌意乱中艺萱的手也抖的厉害,努力了半天也未削好一只像样的苹果,不是皮削得太厚就是被她切得七零八落。
不知过了多久,艺萱听见绿儿娇声说:“爷,绿儿去后面更衣,片刻便回。”
卫卓云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绿儿前脚才出门,他的声音便不温不火地传来:“削好的水果还不送来?还要主子等到几时?”
艺萱看着盘子里不成样子的水果,正犹豫着该不该送过去,他的声音又徐徐传来:“水果是没有?还是都吃不成了?罢了,先上些茶水来吧。”
一闻此言,艺萱如逢大赦,连忙丢下削得一塌糊涂的果子,拍干净双手,捧了托盘转过屏风一步步挪向大床边。她走得极缓,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路程拉长,将时间变慢好,就可以等到绿儿及时赶回来服侍他。又或者她可以幸运地等到他突然改变主意告诉她不需要茶水了。
而卫卓云也果然没有再催促第二遍。但是床帐一动,他一条腿已挂下床沿,似乎立刻就要起身走过来。艺萱实在不敢想象该怎样面对衣衫不整的他。惊吓中她不由趋步上前,远远地便伸直双臂将茶盘递过去。
卫卓云隐在床帐里迟迟不动,仿佛气她来得迟了,又仿佛在故意作弄她。直到看见她不堪受力的双手开始发抖,抖得托盘都举不稳了,他才不疾不徐自帐中伸出一条光裸的手臂取过茶碗。
茶碗在卫卓云唇畔辗转停留,温香适宜的茶水让他暂时找不到为难她的地方。他喝得极慢,双眼若有若无地瞥着她,似乎想从她冷丽的脸庞上看出些什么。
正在这时,绿儿更衣回来。一进门正瞧见这暧昧的场面,那一刻,说她心里半分妒忌也没有只怕连她自己也不信。心潮起伏间,不自觉的绿儿便有些失态,她几步奔过去双手去接艺萱捧着的托盘,似乎是想代她服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绿儿的身子一挤,就把艺萱撞得歪了一歪,艺萱手里本就捧得不稳当的托盘噼啪一声摔在地上,白瓷茶壶共几只小茶碗尽数打得稀烂,碧色茶水蔓延一地,茶香袅绕满室。
艺萱一怔,立刻俯下身去收拾,绿儿一呆,道歉的话还未出口。但见床帐猛然掀开,卫卓云寒着脸跨下床,一扬手半盏茶水对着绿儿的脸泼去。
绿儿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卫卓云手上的茶碗也飞过来,嘭一声在她脚下碎裂。
绿儿惊呼一声本能地倒退一步,立刻跪倒在地。
“滚——”卫卓云声音不大,却冰冷如刃。
绿儿又怕又羞,举手捂着脸慌里慌张跑出门去。
片刻前还春意融融的房间里再度回复清冷。
卫卓云矮身坐在床沿上,垂眸看着蹲在地上忙碌的林艺萱。
屋里只剩下他二人,沉寂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细细交错。
艺萱强摄心神,貌似镇静地将碎片一块块捡进托盘里预备拿去丢掉。就听见卫卓云在头上说:“我想要你做的,就是这些吗?”
冷不防胳膊一紧,他已将她提起。托盘砰然坠地,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过后,原本的碎瓷片破碎的更加彻底。
卫卓云的眼和她的眼近在咫尺,艺萱在他眼里看见自己慌乱惨白的脸。
极致紧张中,艺萱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衣襟。
“你怕我?。。。。。。”卫卓云挑眉问,看着她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节,他的神色愈发不好:“你怕我什么?”话音未落,卫卓云突然脸色大变,他丢开她的胳膊,反手抓紧自己的胸口开始大口喘息,脸上的神情极其煎熬、痛苦,身子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床前。
事发突然,艺萱还在起先的惊吓里未回过神,这一惊便接踵而至,她有些发傻。这时,卫卓云已经挣起身子,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去,将床前的屏风都带倒了他也未止步。
艺萱茫然地看着,直到卫卓云的身影完全离去,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洛洛悄悄探头进来,瞧见屋里没有异常,便蹑手蹑脚进了屋子。一眼看见林艺萱双手抱肩呆坐在床上。她小心翼翼地出声:“姑娘,我看见主子突然走了。。。。。。你们怎么了?你还好吗?”
艺萱摇摇头又点点头,颓然地将脸埋在手心里:“洛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一夜,艺萱想起卫卓云离去时的情状,心知有异。但她努力压制住自己想要询问洛洛的冲动。
那一夜,心绪不宁的艺萱睡得很晚,睡得很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文很短小,只是在讲一个有些老套的故事,可是这个故事在我心底萌芽多年,今天我终于用勇气把它放到人前,我为自己做了一件期盼已久的事情!希望在愉悦我自己的同时可以愉悦看见这些文字的你!
☆、十九
此后三日,他未再踏足书房。
艺萱也依旧埋头绣手绢上的荷叶。
第四日夜。
红烛渐渐委顿成一堆蜡泪,光线暗淡下来,眼见那短短的蜡烛即将燃尽,艺萱收拾好绣品准备洗漱休息。
一推门,她不由怔住了。
寂静的庭院里立着一条安静的人影,正是数日未见的卫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