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主母-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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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不答话,站起来默默地往前走。走到门口,他忽然记起,回头寻找季愉。在室内看了一圈没发现她人,他心里忽然急乱起来。匆匆跨到门外,却见着季愉跪在走廊里候着他呢。
“大人可是在找我?”季愉抬起脸对向他,举起手里的东西,道,“我发现大人腰带上少了件玉石,于是去请求命妇帮助。”
子墨低头看,右边悬挂的某串玉饰断了丝线,也不知是何时弄断的。
季愉走过来,跪在他右边,手脚灵活地解下那串残缺的玉石,重新挂上一串新的,微笑道:“端木大人切嘱过我,大人面见天子可不能失礼。”
子墨的眼睛凝结在她嘴边淡淡的笑容上,一刻愁眉不展。他本来是想,或许她听见信申认亲的事会伤心。至于为什么她会伤心,他其实想不明白,只是心里隐隐觉得。现在,她好像没事人似的。搞得他好像是误解了她与信申的关系?最该死的,自己为什么总是在意她!然后,她每次不与常人一般的反应,都能让他的在意变得“愚人自扰”。
在旁看着的姬舞感觉他们两人之间有点儿奇怪,想问子墨。子墨一提脚,头也不回往前走了。他只好沉思一下,问季愉:“可喜,你服侍你家主人有多久?”
“禀大人,不到一个月。”季愉低下头答。
不到一个月。姬舞琢磨这个时间的含义,似乎在这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不少,尤其是曲阜那趟事儿。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乐师,为什么会带到天子宫中来,只因喜欢?子墨是小孩子心性,也不会做出如此轻佻的举动。或许,是某人的安排?这一想,他是要在季愉低下的脑袋上钻出个洞来,挖掘其真面目。当然,现在不能马上挖到秘密没关系,他可以让谋士去打探。总觉得这事儿蹊跷。
因此,一边思摸,姬舞一边往天子殿堂走去。
不是公侯,也非天子召见,季愉自然是不能随之进入殿堂。不过公良让她见识宫中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她听到了,或许心里想却是无意中获得的消息。
吕姬的目的俨然是露出了水面,显而召见。借助于这一次的攀亲,仲兰将会带着吕姬一家飞黄腾达。但是,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信申。事实上仲兰认亲,吕姬一家哪怕是攀上了天子一家,也可以与她毫无关系,只要不是与信申有关。然而,一切仿佛是命,她想躲都不能躲。
大腿上的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咬合的牙齿间是要渗出一丝丝的血液。她没有特别的本事,不过是在忍耐与坚持这方面比他人稍稍强了点。眼下她需要的就是像条蛇,安静地守候,伺机行动。
一切真相还未明了。比如信申是不是仲兰的亲人,仲兰是不是吕姬的女儿?她未自以为是到:听见这个消息,就马上认定了吕姬是替包。或许有吕姬将仲兰冒充她认亲的可能,也有可能不是。毕竟,仲兰虽继承了吕姬的丹凤眼,但这世上多的是丹凤眼的人。是否是亲缘,在如今这个时代,最可靠的是生母的辨认。如果生母不在,谁也不能断言。
况且,姜虞在离开之前,千叮万嘱过她:此事只能告诉最可靠之人。最可靠,不止意味对方的口风严谨,而且对方要有能力相助于她,否则,没有意义。
她告诉了乐芊,也确实没有看走眼。乐芊比她更严守口风,连女君与主公都不告诉。除了乐芊,她知道尚有一个人可靠。此人便是师况。这个擅长摸骨玄术的乐师,摸了她的掌纹,得知她的命理,连她本人都不告诉。这个人,既然认了她为主人,肯定是把秘密守到棺材里去。
除此之外,尤其在这宫中,她实在不知道有谁能可靠?
只凭自己一人之力,想彻底调查这个事,谈何容易。她不自大,会寄望于乐芊。但乐芊究竟来到镐京没有?
起身走回室内,手刚摸在门框上方,听见侧方传来一声唤:“哎,可喜——”
知道她叫做可喜的人?季愉侧头,见到宫人带了两人过来。唤她的人,在宫人后面露出一张圆圆脸,是百里。一个是百里,另一个人自然是——
“宫人,请让我与家臣在此等候。”司徒勋站定在季愉那间室的门前,向宫人要求。
“既然大人如此要求,请两位楚荆使臣在室内静候天子命令。”宫人向他们鞠个躬身,请他们进室内等待。
季愉早是闪进了门里,等他们两人进来。
是祸躲不过。她等门合上,司徒勋来到她面前。未等司徒勋开口,她先是叩头道:“可喜叩拜前楚荆王次子,今楚荆王之弟熊扬大人。”
“贵女——”司徒勋看她伏拜不起,嘴角边渐渐勾起,“你我不需如此见外。”
“可喜——”百里走到她身边,是把她扶起来说,“先生与我都很关心你。得知乐芊夫人进京之后,先生将夫人接到了自己住处,并承诺一定会将你救回。现贵女叔碧等人也都在先生身边,等候你归来。”
季愉抬起头,在他们两人脸上巡视了一会儿工夫。司徒勋盘腿坐下,一副正经模样,表示百里的话句句是真。百里蹲在主人身旁,笑容与戴面具的端木神似八分。季愉有点儿脑涨,这两个人,竟然把她家人当成人质的话说得冠冕堂皇。
可惜司徒勋没能洞察出她心里的想法,以为她默然是太高兴。他有理由这么想,她是公良的俘虏,现在他到来能拯救她脱离牢笼,她怎能不高兴。所以她之前向他叩头,道出他的身份,是想让他当救命恩人。因此他清清嗓子,神清气爽,向她担保:“不用担心。只要你向天子禀明一切真相,我必是会保你安全,让你回到乐邑与家人团聚。”
“禀、明、何、事?大人,我从未与大人相识。知大人名号,是由于之前在此地听鲁国公向我家主人谈起,称天子欲召见楚荆使臣,正是大人。”季愉一字一语条理分明地说,也不避开与他面对。
司徒勋被她这话一震,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赤,忽的跳了起来。他在室内疾步徘徊,一手还不时捏了捏拳头。
百里直瞪了她有片刻,向她摇摇头,苦口婆心道:“贵女若是担心自身安全,先生与我必以性命担保。”
然季愉仍是一脸木然地面对他们两个。
“为何?!”司徒勋激动地跪到她面前,两只手紧握住她两只肩膀,“你不是已经亲眼目睹,隐士与吉夫人等人被无辜杀害。若你不告诉天子真相,被杀之人如何沉冤得雪?”
季愉感觉他口里吐出的热气喷到了自己脸上,此人一腔热血,让她只觉得草莽。她若是疑问地吐出:“隐士等人被无辜杀害?隐士与吉夫人是——”
“隐士与吉夫人皆是我楚荆人士,惨遭屠杀。”司徒勋语含哽咽地说。
“楚荆人在曲阜隐居遇害,大人理应向城主鲁国公寻求公理。然大人口口声声并不打算声讨鲁国公,莫非大人已知道凶手是何人,也知道凶手杀人理由。”
司徒勋一时无语,这话他若是承认了,不是变相地表明了这是场政治阴谋。在阴谋中落败被杀害,与民众无辜被杀是截然不同的性质。所谓胜者成王败者成寇,愿赌就得服输,哪怕赌注是性命。
然而,季愉是代替他把话说了出来,叹道:“大人不说,事实真相便是如此。既然大人家臣愿为大人赴死,大人何必责怪于心,又何必牵连于无辜人士?”
“我牵连无辜人士?”司徒勋绝不会苟同自己与公良是同等恶劣性质的人。
季愉点点头,先是指向他握住她肩膀的手:“大人力气大,实乃神力。”
司徒勋蓦地缩回了手,想到她本来就是女儿身,刚才这么用力都不知有没有伤害到她。为此他脸上有点儿困窘,呐呐道:“除此之外?”
“大人家臣口中之乐芊夫人等人,皆我相识之人。想必夫人等人与隐士遇害毫无关系,大人强留夫人等人在身边,不是牵连无辜人士?”季愉此话以试探为多,因此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司徒勋面对她如此认真的表情,本是心软了下来。然很快,他心里浮现出另一个念头:她如此咬定,不可能是自己所想,肯定是有人怂恿。这个人,不作二想,绝对是公良。
这个时候,又有百里贴在他耳边咛道:先生,此事不能就这样随公良所愿罢了。而且,不定是公良所愿,且有可能是天子指使公良等人所为。若是如此,我们更不能妥协于天子。我们是握着筹码要来和天子谈判的。
司徒勋心里摇摆不定,为难一个弱女子,绝不是他所愿。但是,他肩上负的重任,又不允许他放任同情心泛滥。
因而只能由百里替他动手。
季愉见百里起身向自己走来,好心劝说:“你切勿鲁莽。我是跟随大人进宫,无论出了何事,大人必会追究。”
百里谅定她是吓唬他,执拗地说道:“我带你出宫,让你与贵女叔碧等人见面,不是囚禁你。”
话说得多漂亮,本质不会变。季愉爽快地答应:“我随你走一趟,只要你能把我带出宫。”
于是百里与司徒勋说,语气很坚定:“先生你先在此候着等天子召见。此事由我来办。”
司徒勋看看他,又看看季愉,眼中的犹豫与不忍,使得他一脸的迷茫神色。在季愉眼里,他真的很像一只只有身材高大的狗熊,有些笨拙,因此举步艰难。她可怜他,这时候真的可怜他,而不是他可怜她。
一个人,若常常心里徘徊不定,以为自己是个大圣人,始终是无法成就大事的。
季愉从他身上警惕了自己:她选择的只能是一条路。答应了公良,她就必须与司徒对抗。
百里打开门,向走廊里望望风,见没人,请她先走。他在她身后跟随,举止算是还客气。
两人一路走,遇及宫人,视而不见。若遇到的是有官阶的人,立马绕路而行。因此说是要从应门离开,但那路愈绕愈远,是在内朝里团团转,一时出不去。
季愉心里更是认定:这百里八成是与她一样为第一次进宫,压根连路都不熟悉。他想带她出宫,实在是痴心妄想。
在一个三岔口停住,百里终于想通了:这样不行。他仰起头,目测圈住内朝的围墙,心里谋算着若带她跳墙的后果。
然而,这时前面又来了群人。百里一见不好,把她往旁边使劲儿一推。季愉跌到了草丛里,只听百里笑声里略带慌张地说:“先生不是已进殿面见天子?”
作者有话要说:注:囧囧,公良的画啊,得给我多点时间想想,先画阿突吧。O(∩_∩)O~
肆柒。舒姬
“此人是——”公良惯来喜欢在淡漠的语气中加了丝调侃,让人下套。
端木是他戏台上最好的搭档,立马接话道:“楚荆使臣熊候家臣,百里。”
“哦。”公良吐出疑惑,“为何熊候家臣不服侍在主人身边?莫非是在内朝内寻找何人?”
百里答话,笑得有些僵硬:“我家大人听闻有友人进宫,特命我寻找。”
“将对方名号道来,或许我能帮上大人小忙。”公良诚恳地说。
“先生,你此话让我情何以堪?此等小事怎能劳烦先生大驾。先生不是正要前往天子殿内?”百里一句句谨慎地应付过去,侧身让路。
公良没有动脚,好像在望着宫中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嗅着空气,叹道:“今日天气真好啊。”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百里站在原地僵成了块石头,公良还是一动不动的。
季愉被百里那一狠推,是几乎飞了出去。随之,她跌落的草坪在一块大石壁后方,有几棵大树遮蔽。再言,百里是跑上去迎接公良他们,因此他们说话的地点离她这至少有百步远。公良他们想发现她,一时不容易,除非她出声求助。但是,她跌倒后刚想起身,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嘴巴。
司徒勋的头伸到她面前,与她的双目对上。看来,他还是放心不下,跟踪了她和百里。但是他无法放心的是什么呢?
季愉观察他的眼睛。他的眼眶里,像是被逼急的兽物染上了条条血丝。因此她呼吸急促,强作镇定地向他缓缓摇了摇头。
司徒勋心头乱糟糟的好像丛草。一不小心,恐惧加载在他身上的惊吓会一下子爆发,造成无可挽救的冲动。他小心翼翼观察远处的公良。只要哪个环节露馅,他会身败名裂。眼看百里与公良一边交涉一边引对方往反方向行走。他迅速又将季愉拉了起来,见对面有间空屋子,立即将她推了进去。
啪!门关上的轻微响声,却足以让他们两人都毛发竖立。
他怕她,她也怕他。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在漆黑的屋子里,寻找各自的目光,聆听彼此的呼吸。
默然了好一阵。他刚是上前一步,她咬紧了牙齿。他跪坐了下来。她手心摸到地板是不是干净,才跟着坐下。
这时候可能挨得比较近了,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一样轻微的急促,反而稍微安心下来。俨然,他比她更畏惧事情败露。
“季愉。”这算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丝尴尬,而眼下两人的困境确实能使他尴尬与后悔。
“大人,有话请讲。”她答,从心底里渴望此事能速战速决。这个事愈是拖延,不是对她不好,是对他不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