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相逢-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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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顺答道：“回皇上，前方有百姓逾千众，见皇上车驾而纷纷下跪。不过……”
“不过什么？”
“回皇上，他们都是高声喊冤！”
王振疑道：谁敢这么大胆，敢拦住皇帝的车驾喊冤？
英宗道：“马顺，朕命你马上到前面察看一下情况。”马顺领命。过了片刻，回来禀告道：“启禀皇上，前面的百姓自言是山西、河南两地官民，闻巡抚于谦获罪收监，特意前来为他鸣冤。”
“哦？”英宗转过脸望王振道：“先生曾言于谦出言不逊，暗里埋怨朕教他怀才不遇，屡不升迁。此事确凿，何冤之有？”
“这个……”王振的舌头一下子打了结。吴瑾道：“皇上一向爱民如子，体恤百姓。这些人敢拦天子的路喊冤，或许另有别情。皇上何不遣一人上前问话，看个究竟？”
英宗觉得有道理，再命马顺遣一人至。那人见到天子，当即下跪叩首，说自己是洛阳某县的一个小吏，新近听闻于谦因几项罪名遭到关押，当下陈述于谦在任时的各种政绩，言辞真切。英宗听毕，感叹道：“能有于谦这样的好官，朕天下安矣！”那小吏又指，外面聚集的人都是来自河南、山西两地的，除了黎民百姓以外，更有各地各级官员，这次前来是想恳求皇上赦免于谦的罪名。小吏说罢，从袖间取出一叠文书，上面写的皆是两地官民联名证实于谦无罪的内容。王振心头猛然一震，知道这样下去肯定出乱子，谓英宗道：“皇上啊，这个于谦一向刚愎自用，从来就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此等出言不逊，冒犯皇上之事，绝非第一次。如果所有大臣都可以随意出言责骂皇上，则皇上的尊严何在啊？”
未等英宗回答，吴瑾立即抢道：“公公此言差矣！天下哪有臣子责备天子的道理？昔日魏征对唐太宗说话时言辞锋利，唐太宗尚谓之以‘谏’，而非‘责’。正是因为无论魏征的话说得多么难听，唐太宗依然欣然接纳，所以他才成为一代明君。当下皇上英名远昭唐太宗，难道连于谦平日之‘谏’与公公所言之‘责’都不懂区分？先帝在时，从来不闻于谦有责骂皇帝之事，而且于谦进言总是以国家利益为先，故先帝对于谦所言一向甚为倚重。于谦先前有病在身，恐有误河南、山西两地政事，才上书告免职务，倩他人接替，并没有所谓‘久不迁而怨望’的意思。至于贪污受贿、私设粮仓、霸占土地等欲加之罪，已有千余百姓证明他是清白的。古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果真的治了于谦的罪，那么数以千计平民百姓心中的愤懑是很难平息的。事到如今，恐怕刑部尚书金大人也该知道如何结案了吧？”
金濂立刻下跪英宗面前请罪，说道：“于谦一案本为微臣亲自办理，但一直拖了三个月仍然没有结案，此乃微臣之罪责。微臣恳请皇上再给些许日子，不日定当将此案了结。”
英宗道：“朕也相信于谦并非刻意犯上。他若非有惠民之政，何以有如此多的平民百姓为他求情。朕现命金卿家你再彻查此事，如不属实，马上释放于谦。若因委屈而错杀于谦，则天下百姓会指责朕之不明。金卿家，此案速办，不许有误。”
“微臣遵旨！”金濂心中窃喜，与吴瑾联袂在皇帝面前演的这出戏，实在太精彩了。解救于谦指日可待。有诗赞曰：
治国惟儒术，谏君焉莽夫？
吴侯三寸舌，辞色救龙图。
、第十二回：金尚书平反冤狱，唐大夫遭逢异人
第十二回：金尚书平反冤狱，唐大夫遭逢异人
不日，金濂将所谓的“证据”交给大理寺。后来便以证据不足为由，判于谦无罪。这回英宗亲自过问，金濂据实以答，英宗认为审理过程没有问题，遂依金濂所判。王振于英宗面前进谗：“于谦虽无罪释放，但他身体患病未愈，恐难再任巡抚一职。奴才建议皇上迁于谦为大理寺少卿，以供养病。而巡抚一职，郭胤可当之。”英宗允之。王振此举，无非是借皇帝之手贬于谦的官。河南、山西两地官民获悉此事，知道接任于谦的官员是个贪官，又集合了一万余人上书，强烈要求于谦留任。英宗无奈，只好恢复于谦原职。
于谦回到家中，看见家里的东西被人翻得乱七八糟。胡荽告诉他，说王振曾经派人到府上藏了一笔金银财宝，用来诬陷他贪污受贿。于谦道：“我为官多年，仅有两袖清风，哪来金银财宝？”短短三个月，这里变得冷冷清清。于谦忽然想起了薜九逢交给他的那封信，还收在寝室里。他取来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于龙图为民请命，百姓莫不拥戴。然古语有云：一朝天子一朝臣。目今杨丞相已薨，奸佞小人借机进谗于龙图者必众。故还请熟思近祸，趋吉避凶。
草野道人薜九逢伏
于谦一拍额头，道：“王佑曾经说我不懂官场规矩，薜道长也说我必有近祸。可我两人的话都不听，结果就遭了祸。我于谦是不是枉做了二十多年的官？”
却说石亨带着董氏、于岚、于冕等投靠了都督同知朱冕，得到朱冕的收留，并为于岚治伤。石亨得知于谦已经无罪释放，欣喜若狂，便与董氏向朱冕请辞回京城。朱冕知道石亨文武兼备，对他甚是钟爱，欲留他在身边做副将，石亨婉拒道：“我与于大人主仆情深，不忍舍去。请朱大人见谅。”朱冕连连叹息。
不日，石亨护送于谦家眷回到京城。于谦得与妻儿相见，泪水夺眶而出；他们互相说着自己的经历，都为这次能够逃过一劫感到万分庆幸。石亨将朱冕挽留他的事告诉于谦。于谦立即说道：“你有大将之才，呆在我身边做一个侍卫，实在是大材小用。如今鞑靼人对大同一直虎视眈眈。朱大人乃镇守大同的将领，身上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担，极其需要能人相助。你有勇有谋，胆识过人，若转投朱大人麾下，你就可以一展自己所长，他日定必有所建树，总比在我身边要好一些。岚儿将来的丈夫也需要是一个出人头地的人，所以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石亨惭愧不已。于谦亲自修书一封致朱冕，向他举荐石亨。朱冕十分高兴，与人道：得石亨一将，如得一臂。
临行之时，石亨与于岚依依不舍。于谦谓石亨道：“岚儿已是当嫁之年，我心目中也早就把你当作女婿看待。然而现在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切莫让儿女私情耽误了正事。你放心到朱大人那里吧，岚儿一定会等你的。”于是，石亨挥泪告别，踏上前往大同的路。
于谦知道李凡为救金濂而身中奇毒，全身无力形同废人，便前往探望。李凡流泪感激道：“托大人的福，服过秦铁心大夫的药，已经可以随处走动，唯独不能用力过猛而已。”于谦安慰李凡，要好好保重身体，他日康复之后，再为国效力。
数日后，黄河决堤。于谦遂亲往视之，督命灾区粮仓无偿分贷粮食给灾民，各县官吏要自行妥善安抚好灾民。济源有一县官，自己在城郊有几处私宅。决堤当日，城中大量民房被水冲垮，百姓无家可归。而县官私宅地势稍高，幸免于斯。于谦闻之，亲往县官处，要求他暂时借用私宅让受灾的百姓住上几天，直到洪水退去。县官支支吾吾，心里极不情愿，一再砌词推托。于谦从自己的俸禄中取出一百两作为租金，要求县官将私宅借给他安抚灾民。县官内心惭愧，觉得无地自容，只好答应于谦借出私宅。
黄河水灾几乎年年都有。但于谦身居巡抚一职，并不是在每次洪水到来之时，亲自到现场随便看看灾情、指手画脚就算了。更实在的是，他关注到灾难之后所带来的一切民生问题，例如灾后疫症的预防、堤岸的加筑、当年赋税的减免、甚至各家各户男丁有否减损这样微小的事，都一一包揽在内，想尽办法解除百姓的疾苦。他任巡抚时，深受两地百姓爱戴，曾有一百五十四字的歌谣流传于民间，歌颂于谦的出任乃是 “天遣恩官拯二方”。他一身正气，处事分明的作风，让贪官污吏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胆战心寒，就连盗贼响马也为之避匿。可以说，他在河南和山西的百姓心目中，有着神一般的地位。
再说唐瑀和丁溪，披星戴月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终于到了巴蜀。诗云：
雨洗巴山昨夜眠，传歌枝鸟没轻烟。
荆丛掩路非无路，古木遮天更极天。
巴蜀乃是天府之国。三国时诸葛亮要刘备进驻此地，其实就已料到巴蜀日后必为富庶之邦。不过，唐瑀这次要深入的，却是巴蜀的西南部——一个蛮夷聚居的地方。而曼陀罗花，正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地方。沿途唐瑀一直在绘声绘色地给丁溪讲着巴蜀那里的环境。他虽然没有去过那里，但从别人口中也曾了解到，巴蜀有很多荒无人烟的地方，到处丛林密布，藏匿着许多毒蛇和猛兽。这一些，听得丁溪吐了好多次舌头。
唐瑀戏道：“溪儿，是不是后悔硬要和我一起去这个鬼地方？”
丁溪心里不服气，死撑着脸皮说道：“哪……哪有这事？这……这些地方……才……才好玩呢！”她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一种因为害怕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唐瑀见她这个样子，一边笑一边摇着头。
“你这是怎么着？虽然我不害怕，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你还得像个男子汉，好好看护我啊！”丁溪使劲拧唐瑀的肩膀，痛得唐瑀呱呱大叫。
“好啦，好啦。别再闹了。溪儿，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你住惯的是京城，这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地方，很让人难受的。待会我上山采药时，你在山下等我。别跟着来！”
“哦！”
“不不不，你还是跟着我好些！”
丁溪瞪大眼睛愣着，道：“怎么着，还是放不下我一个人呗？”
唐瑀担心溪儿一个人在山下等他，要是出现什么山贼强盗，岂不是更危险？他把想法告诉了丁溪。丁溪甜滋滋地笑起来。到了山脚，唐瑀把马和车拴好，带上采药的刀具，领着丁溪一同上山。他把一片鲜甘草交给丁溪，吩咐她含在嘴里。丁溪觉得很新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来着？”
唐瑀道：“这是鲜甘草。这里丛林密布，加上又是盛夏季节，里面会有瘴气，或者其它有毒的气味，含着这东西，可以避免中毒。你要是嫌含着麻烦，可以将它夹在舌头底下。”丁溪试着弄一下，还好，味道挺有趣的。
唐瑀听父亲说过，巴蜀一带的树林里毒草满布，看上去色彩鲜艳的花，往往是怀有剧毒的。他要找的曼陀罗花，又名疯茄子或醉心花。“曼陀罗”是梵语，是“愉悦”的意思。宋人陈与义曾有诗赞曰：
我圃殊不俗，翠蕤敷玉房。
秋风不敢吹，谓是天上香。
烟迷金钱梦，露醉木蕖妆。
同时不同调，晓月照低昂。
该花茎粗壮而直立，高二尺到五尺不等。光滑无毛，或幼叶上有疏毛。上部常呈二歧状分枝。叶互生，叶片卵圆形，边缘具不规则的波状浅裂或疏齿，具长柄。脉上生有疏短柔毛。花单生在叶腋或枝叉处；花冠漏斗状，白色至紫色。蒴果卵圆形，表面有硬刺，熟时四瓣裂。种子稍扁肾形，黑褐色。如果按花的颜色来分，曼陀罗花分为大花（白花）曼陀罗、红花曼陀罗、紫花曼陀罗等种类。这种花全株均有剧毒，不过叶、花、籽可入药，味辛性温，能治咳逆气喘、面上生疮、脱肛及寒湿脚气。不过它之所以久负盛名，还是因为华陀曾用它制过麻沸散。
没走多久，唐瑀惊喜地发现离自己几丈远的地方，立着一株白中略带紫色的花。
“溪儿看，这株就是曼陀罗花！”
丁溪看着它，不禁感叹道：“挺漂亮的一朵花，只可惜它有剧毒。”
唐瑀道：“找到它，李大哥或许就有救了。”
“对了，瑀哥。听你说过，你那位结拜兄弟中了这种花的毒。可这种花根本不是长在京城那儿的，那肯定是有人专程来这里采了花，然而回去炼制毒药害人。这家伙真是罪大恶极。”
唐瑀沉思了一会儿，道：“你说得有道理。华佗的医术失传后，由于对曼陀罗花的药性不是太清楚，一般的大夫是不敢用这种药的，自然曼陀罗花的药用功效也不那么受落。如此看来，京城里应该有高手，暗中配制曼陀罗花的毒药，供给东厂杀人之用。不过今天暂时别管那么多，找到曼陀罗花的解药才是最重要的。”
丁溪道：“那怎样才能找到曼陀罗花的解毒药？”
“你看！”
唐瑀指着长在曼陀罗花周围的杂草道：“这些杂草能够生长在曼陀罗花旁边，就一定能够抵御它的毒性。说不定这些杂草当中就有曼陀罗花毒的解药呢！”他拿着镰刀，小心翼翼地割下那些围着曼陀罗花的杂草，放进竹篓里。天气炎热，唐瑀很快整个额头都是汗珠。丁溪拿出手绢，轻轻地为他拭去汗水。唐瑀抬头望着丁溪，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起初他不愿丁溪跟着自己来这里受苦，可现在突然又觉得，能够天天与她相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