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相逢-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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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死都不回去。你带着我上路吧!”
“可是……”
丁溪突然把脸贴在唐瑀胸口,张大嘴巴用力咬下去。
“啊……”这一口咬得狠,痛得唐瑀喊了出来。丁溪松开牙齿,道:“瑀哥,你记住。如果你狠心把我送回京城去,我的心就会像你现在那样疼。”
“溪儿!”唐瑀轻轻端起丁溪的脸,道:“溪儿,闭上眼睛!”
“瑀哥,你是……”
“闭上眼睛,不要动,我来把你的眼泪吻干!”说着,他的嘴唇在丁溪眼睛附近温柔地点了几下。丁溪感觉到,这如纸如烟的力度,带着一种亲切的温存。
“驾——”马车像箭一样,一直朝着西南方向驶去。
回头说说京城里的情况。自从收押于谦后,王振等人千方百计想罗列于谦的“罪名”,怕的是“久不迁而怨望,出言犯上”这项罪不能服众。兵部尚书徐希道:“我有一计献与公公!”
王振白了徐希一眼,冷笑道:“于谦是你的部下,你自家子的事,早就该负责了。”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徐希露出一副奸笑的样子,说道:“于谦为人吝啬,这是人所共知的事。现在于谦举家逃亡,下官在他府上预先藏好一笔金银财宝,到时再派人搜出来,那样于谦就多了一条敛财之罪。”
王振听毕,若有所思。都御史王文道:“于谦任山西、河南两地巡抚期间,三番四次将官粮扣起,设立他自己私人的粮仓。光这一条,就足以治他死罪。”
话音刚落,王佑马上说道:“公公,不如待我拿来纸笔逐一记下,就不怕忘了呗!”王振满心欢喜,发出他那一贯的阴阳笑声。
于谦胃病未好,加上狱中的食物臭如泔水,根本无法下咽。往来多天,整个人面容憔悴。他问狱卒何时提审。狱卒泣而不答。于谦奇之,追问狱卒。狱卒泣道:“大人可能不认识小人。可小人我却认识大人啊。”
于谦道:“敢问阁下何人?”
狱卒答道:“大人可曾记得一个卖烧饼的小贩子?小人原是山西汾县人氏,当年靠卖烧饼糊口。县里头的衙役常常到市集里欺负俺们,勒索俺们拿钱‘孝敬’他们。没想到这么一桩小事,竟然也让大人管着了。大人您亲自查办了带头的几个衙役,并且说过‘上面的官儿敢贪,下面的兵儿才敢抢’。于是您还革了县老爷的职。我们都很感激您。你离开县城那天,小人抬了一扁担烧饼献给您,您坚决不收,说小人就算卖光一扁担烧饼也没赚几个钱,这里岂不是几天的口粮。直到小人硬要塞几个给您,您才勉强收下。说实在,会吃烧饼的官儿,小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于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了万般惆怅。
“我于谦为官清廉,一身正气,没想到今天会沦落成为阶下囚。苍天啊,我这一腔热血,究竟要洒向何方?”他悲恸的呼声即使再响亮,也无法冲破这不见天日的牢房。有诗哀于谦道:
徒有经天纬地才,如今跣足伴苍苔。
借来圣祚三重火,烧尽愁丝一地灰!
疏折滞留因礼薄,禁碑磨灭与谁哀?
狱差搬出陈年事,强叙旧情无酒杯。
王振网罗了一系列于谦的“罪证”,命王佑交往刑部。金濂视毕,冷笑道:“王大人,工部那边的事务很少吗?居然越俎代庖,管到老夫刑部这儿来。”
王佑见金濂出言讥讽,也不甘示弱,答道:“不论工部刑部,都是替国家办事的机构,既然金大人有所偏私,迟迟不办理此案,皇上便派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哼!话可说得好听。你来不知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这个你管不着!总之,于谦所犯何罪,这上面已经写得一清二楚。希望金大人能够放下私心,好好地看一看。”说完,王佑将一叠写满于谦罪状的纸扔在案几上。金濂取来一看,当即大骂道:“于大人几时私自设立粮仓?”
王佑道:“于谦在山西、河南两地私设的粮仓何其之多,然而所存之粮却不翼而飞。这有何话说?”
金濂义正辞严驳道:“于大人设立平淮仓,用于调节粮食价格,杜绝商人囤积居奇;有灾难发生的时候,于大人开仓济民,仓中粮食均受用于百姓。仓里粮食一时空库,乃因未到收成季节。如果粮食全部用于接济百姓都算是有罪,那么汉时的卫青和霍去病,宁可粮食腐臭都不发给士兵们,是不是这样才叫做无罪呢?”
王佑道:“那于谦私占土地,此罪又怎么解释?”
金濂把嗓门提得更高,道:“于大人没收的是军官强行霸占的土地,这些空闲的土地本来就属于官府的。于大人将它改作屯田,以资边用,乃是为国家利益着想。这有何罪?”
王佑被金濂驳得面红耳赤,但仍不肯认输,道:“于谦在京城的府邸中藏有大量金银财宝,来历不明,这与所食俸禄不相配,足以证明他有贪赃枉法之举。”
金濂放声大笑,指王佑骂道:“好一个来历不明,恐怕连于大人自己都不知道这些金银财宝的来历。于大人为官清廉,生活节俭,位至侍郎一职,府中下人才不过五六个。如此巨额的‘赃款’,可是某些奸佞小人插赃嫁祸的吧。所以,老夫才斗胆说句,连于大人自己都不清楚它们的来历。即使于大人贪来这么多的钱财,他又哪来的胆量,敢不送些给王公公呢?难道王大人没有亲手替王公公接过于谦的礼?”
“你——”王佑气得差点晕厥,龇着牙道:“果然不出所料,原来你和于谦是同流合污的一伙。”
“王大人,你又错了。不是‘同流合污’,而是‘同仇敌忾’!”金濂说毕,气定神闲地望着王佑。王佑又气又恼,愤然离开尚书府。
忽有人报,恭顺侯吴瑾到。金濂命人请入。
金濂知道吴瑾是个正直之人,急忙与他商议于谦下狱一事。吴瑾道:“当日于大人回京时,曾于殿上公然顶撞过王振。这次的事,绝对是王振公报私仇。本侯虽知此案已经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但王振派了许多爪牙暗中干预,相信金大人现在正处于受人制肘的境地。本侯今日前来,正是和你商议一下对策,如何营救于大人。”
金濂叹道:“王振权势太大,现在连大理寺那边也让他买通了。凭我们单薄的力量,恐怕难以斗得过他。”
吴瑾表情和悦,不觉有半点担忧的神色。金濂便问:“莫非侯爷已经有了对策?”
吴瑾微笑道:“当今世上,能救于谦的人只有一个。”
“谁?”
“皇上!”
金濂沮丧道:“皇上对王振言听计从。侯爷不是到了这个时候还开玩笑吧!”
吴瑾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胸有成竹道:“要救于谦,方法说出来也就四个字——众怒难犯!”
金濂大为不解。吴瑾从袖间取出一张很大的黄色的纸,上面写有几行文字,交与金濂手中。金濂一看,心中又惊又奇。纸上面写着:
兵部右待郎于谦,私囤官粮,贪赃枉法;又出言不逊,顶撞皇上,大为不敬。今已收押,不日候审。特出此安民告示,以抚黎首。
金濂问道:“侯爷这是何解?”
吴瑾捋一捋胡须,说道:“王振要治于谦的罪,是为了泄私愤,根本就师出无名。他不敢将这件事情搞得沸沸扬扬,求的是速战速决。因此,他才想尽办法敦促你尽快查办此案。另一方面,皇上对于于谦下狱一事,相信了解并不多。就算想知道详情,早就让王振轻描淡写了。所以让皇上确切知道事情的底细,这才是解救的最好办法。”
“可是,怎么才能让皇上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呢?”
“就凭这张告示!本侯已经命经生十数人,连夜抄起数百张,到河南、山西各地张贴。于谦在河南、山西两地民望甚高,百姓一旦知道他下狱之事,必定群情汹涌。然后本侯从中使人点拨,让这些拥戴于谦的百姓把事情闹大,一起闹到京城这里来,闹到皇上身边去。到那时,就算王振一意孤行要处死于谦,恐怕也会被这汹涌的民潮吓退了。至于怎样才能让皇上看见这精彩的一幕,这一点金大人可以放心,本侯会办得妥妥当当。”
金濂心中的犹疑最终还是被吴瑾的自信所消弭。他拱手道:“既然侯爷已经妙计在手,那么金濂随时听候侯爷差遣!”
吴瑾连忙摆手道:“金大人客气了。我们一心想让王振阴谋落空,可以说是志同道合,本侯哪敢有差遣金大人之道理?”金濂脸上展现出喜悦的笑容,与吴瑾一起,进一步商议详细的部署。
金濂知道于谦身体不适,时常亲自到牢中探望,并请大夫为于谦诊治。于谦感激道:“大人好意,于谦感激无尽。只是王振耳目众多,与我相见恐怕对大人不利。”
金濂道:“于大人怕的是阉贼王振会乘机陷害老夫私通朝廷钦犯是吧。虽知道阉贼加在于大人身上的罪名,皆是子虚乌有,但只要一日还未定罪,老夫又怎算是私通呢?况且老夫身为刑部尚书,亲临大牢察看事宜,又有何不妥?”
于谦叹道:“此番有金大人亲自审理,相信于谦雪冤有望了。”
金濂心想:此冤不雪,我这刑部尚书不做也罢。
六月,英宗有出行狩猎的惯例。钦天监算好吉日,英宗与文武百官前往京城外的山林狩猎,自然少不了司礼监王振相伴左近。出行的仪仗轩冕浩浩荡荡地步出京城。一路上,恭顺侯吴瑾不断与英宗说话,而且千方百计说一些英宗感兴趣的话题,弄得王振没有丝毫插嘴的机会。王振好生纳闷,但他对吴瑾还是忌讳三分的。
前方的草丛有所动静,一只毛色浅灰的东西飞窜进草丛里。王振借机大呼:“皇上,奴才发现一只兔子。”
英宗道:“是吗?怎么朕没有看见呢?”
王振一歪嘴笑道:“皇上与恭顺侯聊着国家大事,兴致勃勃,当然没有留意。”
英宗道:“先生真是会逗朕开心。既然今天是来打猎的,还是莫谈国家大事,专心一致地打猎吧。”说着,搭起弓箭瞄准前方的草丛,以恃一有动静就把箭射出去。
吴瑾从旁说道:“刚才微臣好像看见兔子是窜进右边的草丛里。”
哪知王振忽然怪声怪气地叫起来:“皇上且慢,皇上且慢!”
英宗愕然,放下弓箭问道:“先生怎地?”
王振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知道英宗的箭法很一般,而刚才那只兔子动作敏捷,目标又这么小,以英宗的箭法肯定射不中。这样一来,岂不是一开头就扫了皇帝的兴?这可不成。以往王振会在出行之前让人在丛林里放一些年老力衰、体型较大的动物,比如野鹿,让英宗射个够。没想道这只突如其来的兔子抢在它们之前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满脸诚恳的样子说道:“奴才恳求皇上先不要射杀这只兔子!”
英宗忙问其故。王振立刻换成一副谄媚的嘴脸说道:“皇上啊,昔日成汤有仁爱之心,狩猎时将网打开三面,余一面待野兽落入,方许杀之。刚才那只兔子形影可怜,奴才实在不忍心看着它成为箭靶。奴才知道皇上也有一颗仁爱之心,故恳求皇上也仿效成汤‘网开三面’,给它一个逃生的机会。皇上可以搭箭瞄准草丛一角。一有动静,不作考虑立即出箭,若箭射不中,当不复射,让它逃生去。这样一来,皇上此举亦可与成汤‘网开三面’齐名。”英宗从其言,再次弯弓搭箭,瞄准草丛。草丛一有晃动,英宗手指松脱,箭应弦而去,不偏不倚,正中草丛中匿藏的兔子。众大臣见英宗一矢中的,齐声高呼万岁。吴瑾望王振笑道:“皇上已经‘网开三面’,行仁义之道。然而并非不放那兔子一条生路,命中注定逃不了的,始终还是逃不了。”王振被吴瑾羞弄,又气又恼。
随后的狩猎过程中,王振事先准备好的“年老力衰”的动物终于出现了。英宗这儿射一头,那里射一只,收获甚丰。王振奉迎道:“皇上今天真是箭法如神啊!”
哪知英宗今天得意过头,竟然这般说道:“方才射杀的,都是些老动物,没一只跑得快的,朕觉得有些不够尽兴。”
吴瑾马上接着说道:“这些‘老’动物都是先‘生’的,当然容易猎中!”他以目示王振。王振知道此话一语双关,但哪敢辩驳,只好又把气往肚子里吞。
英宗道:“算了。朕今儿也觉得有些累了。既然已经甚有收获,不如到此为止吧。”说毕,与众大臣起行回城。这次虽然是英宗大有收获的一次狩猎,可他就是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一路上并非兴高采烈的样子。王振见状,借机逗英宗说话,恭维之辞接二连三,果然使英宗变得笑逐颜开,心情大悦。吴瑾也顺势从旁称善,附和王振。王振暗想:这个恭顺侯又想搞什么花样?
谁知道一入城,所有道路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前头开路的侍卫拔剑驱散人群。拦路的人见是皇上回驾,皆纷纷下跪,高声喊冤。英宗大惊,指锦衣卫指挥使马顺问道:“前面何故有人拦路,难道不知道这是朕的车驾吗?”
马顺答道:“回皇上,前方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