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索-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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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义将她拉的离贺氏远一些:“大夫说这次的时疫,如有鬼厉之气,患病之人,除了四肢关节会痛,头目痛,高烧不退,且还会神智恍惚,辨不清黑白。嫂子她——”
话未说完,已被贺氏一声凄厉喊叫声给截断,整个人在榻上蜷做一团,似一只佝偻着的锦雀,浑身发颤。珍珠大小的汗粒从她额上渗出来,顺着白玉枕一点点的流下去。
耶律笙不忍直视,只得道:“大夫怎么说,总不能一直让夫人这样下去。”
“药已经喂了,方才也施了针,眼下是看她自己的造化,这病来势汹汹,染上的人,多半是挺不过去。”
她心口一紧,正要说话,不想那只垂在狐毛袖筒里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了去:“别怕,我晓得你想说什么,我和娘亲会尽全力救嫂嫂。”
那包裹着她冰冷左手的掌心传来一阵温热。这些时日以来,疫症肆虐,路有白骨蔽,常见母弃婴,那才是襁褓的婴孩若是患了病,也被堂而皇之的扔在街上。她不曾想人命轻贱,竟轻贱到如此地步,本觉着那是离自己很远的事情,如今真正看到了,才承认原是死亡已经让人不能再轻易伪装自己。
心口坠到一个地方,蓦然停住,忽然发现自己原本没想象中的那样坚定,抬头对上他炯炯的目光:“我信你。”
贺氏的病没有撑过三天,死在了上元节的前一天夜里。第二日晨间,城西米府上传来口话,米福德和她娘亲均是没逃过这一劫,也双双去世。
赵妭嫁去米府不过一年半便没了夫婿,贺氏撇下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撒手人寰。赵府前头挂上去的挽幛还没有撤干净,新的一批又挂满了。
所谓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便是这个道理。纵然平素里的风头再盛,左不过最后在三途河上一渡,孟婆的汤一喝,上了奈何桥,什么都是空空浮生梦了。
耶律笙对着妆台上的铜镜坐了一夜,其实已经没有知觉,却明明感受的到那周遭密封成墙的汩汩寒意,似刀剑挤破她的肌骨。可是感觉不到疼,是麻木,赵弘殷的死,贺氏的死,米福德的死,让她麻木,到底需要整理出一幅怎样强大的勇气才能面不改色的将剑抵到赵匡胤的喉咙,对他说:“你杀了我爹娘,如今,我也要来取你的性命,你给不给?”
到底她还没有把自己的心锻炼的无坚不摧,贺氏手把手教她针法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那恬淡的眉眼是中原女子特有的温顺,如崖下清泉,可人又好味。她不晓得,赵匡胤失去亲爹不到半年,又失去这样一个发妻,哀恸悲苦的心境,可有几分她当年失去阿爹阿娘的?
她不想趁人之危,或者,即便是在他的防备降到最低之时,她也没有必胜把握。她只是觉得,人情冷暖,她在这府上住了近三年,不该被仇恨抹杀的一丝人性也不剩。更何况,她于赵匡义,将将才解了一些心房去靠近,人命如芥让她开了窍,左右最后她要同赵匡胤有个了结,在这了结之前,她不想自己的人生还剩些什么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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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梅花簪
更新时间2013127 14:49:32 字数:2673
三月里的桃花开得甚好,傍着假山旁的一排柳树,桃花宿水,柳树含烟,桃红柳绿的分外惹眼。只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花开的再好,树生的再绿,如今也只余她一人在这里赏春了。
老夫人似乎在她与赵匡义从寿州回来之后就待她格外不一样,去年赵弘殷谢世后,也只得她能劝得动老夫人。如今赵妭嫁了,贺氏亦病故,她待她便更加殷护,时常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旁人不知道的,都道她是老夫人的爱女,是老夫人手心里真正的一颗明珠。
今日本是她带着德昭和匡美一起在府里的后花园里晒太阳,德昭自娘亲去世后,性子就一直闷闷的不大理人。现下阳光正暖,匡美又在一旁不停逗乐,不过眨眼功夫,两个孩子就跑着一边去自己玩耍了。
耶律笙自是乐得清静,循着假山旁侧的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水葱绿的春衫似一抹翠烟罩在她身上,眸子里的颜色像谁印染了春华,头一回现出暖色,却不是因着今个儿有什么喜事,不过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她与赵匡义在街上闲转,碰到个赵家许久不见的熟人,熟人以为她是赵匡义的媳妇,絮絮叨叨莫名所以的说了那一大堆子的恭维话。
赵匡义形色不表,她也端着一幅看戏的姿态,由得那熟人自唱自演好半天,二人心里却各有各的打算。
池塘的池水碧波荡漾,徐徐温润的春风吹得她青丝细舞,园子里是流溢千回的馨淡桃花香,这是生机的模样。
身后传来一阵低吟:“看来今日的心情不错,竟能让我在这里看到你。”
她未回身,看着眼前的动景,只淡淡道:“不是去王浦大人府上替将军送书信了么?怎的现在就回来了?”
赵匡义绕到她面前,笑道:“只是送信,能费些什么功夫。”
她“嗯”了一声,复又想了想,才道:“我们是不是不该一直对将军瞒着夫人的死讯?”
“若不瞒着,定当会影响二哥上阵杀敌——”顿了一下,牵起她的手:“先不说这些了,瞧瞧我给你带了个什么回来。”
她心口一颤,垂眼不去看他,他唇角的笑意更浓,从腰间掏出一块锦帕摊开来,帕子里包的是一只岫玉梅花发簪,白的玉石玲珑通透,梅花栩栩如生,是手工和材质皆上乘的一枚簪子。
他看了看她今日绾的发髻,简约清致,瞧准头顶右边一侧,替她簪了上去,展着眉眼笑了笑:“果然很衬你。”
她不做声,停了一会儿,才道:“你原本不大喜欢这些女子用的玩意儿,这是打哪里得来的?”
他道:“方才在王大人府上,可巧碰上他一位燕京的故友取簪相赠,我瞧着那梅花雕的不错,玉也是你们辽国出产的上好岫玉,想着你一定喜欢,便讨了来——”头稍稍一侧,轻抿着嘴笑看她:“你喜欢么?”
她眼角浅浅弯了弯,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瞧着他脸上的笑意,漫不经心道:“如此,倒是可见将军和王大人的私交甚妙,这样金贵的一个簪子都能被你随意讨了去。”
眼前人面上的神色闪过一丝不大自在,但时间短促,快到她觉得自己方才只是眼花。自顾朝德昭与匡美那边看了看,收回视线对着他道:“往后在人前,还是表现的不要太过,我现下并不想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他似见怪不怪,瞅着她看了许久,笑道:“你觉着好,怎么都好。”负手看了一眼旁侧的桃花,转而对着她道:“最近可觉着闷得慌?”
“是有那么一些。”
“我带你去见妭儿可好?”
她提了兴趣:“是么?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你约了她出来?”贺氏的丧礼上本是可以见到赵妭的,无奈她夫家因疫症走的人也不少,一股脑儿的全去忙顾夫婿和婆婆的丧事,便抽不出空送贺氏最后一程。
“倒没有把她约出来,我想去米府看看她。”
她点了点头:“去看看妭儿现下在米府的境地,也是好的——”顿了顿,还是说出来:“她年纪尚轻,就遭遇夫君早亡,怕是不好受。”
他亦点头,面上一抹黯然,道:“我与娘亲当日的决定,害苦了她。”
她心中一动,四下瞧了瞧,上前握住他的手:“已经走到这一步,便不能再怨天尤人,妭儿她不会怪你们的。”
暖风带着桃花香气扑面而来,瞳孔里映出她坚定而认真的颜容,似最好的情话温润了他的心窝。他只是不曾想得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在府里赶了马车便上了路,城西米府离赵府有上一段距离,小厮在车外驾着马,耶律笙和赵匡义对坐在马车里头。
车外似有官兵在大声喝着清道,哐啷哐啷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不绝于耳。耶律笙掀了帘子看了看,复又坐回来,问道:“可是城里出了什么事?怎的这些官兵都这样勤快?”
赵匡义轻飘飘一笑:“陛下就快回京了,他们自然得好生准备着接驾。”
她疑道:“我未曾听到你提起过啊?”
赵匡义未及答话,马车忽的被颠了一下,她注意力全放在方才的问题上,便没反应一个弹起就扑到他怀里,身子蓦然撞上他的前胸。那一颗心跳得霎时没了章法,原本的问题也被抛到了一边。
赵匡义显然也未曾料到,愣了一下,面上才攒了笑意将她搂的更紧,嘴巴贴着她的发丝:“早知道你想坐这里,便上了车就抱着你,还凭白浪费了些时辰。”
她虽有些窘,拧了拧身子也未曾从他怀里拧出来,便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到他腿上,浅浅笑道:“我倒没觉着坐在这里有什么好处,倒是你腿上骨头铬的我有些难受。”
他温热气息扑在她一侧的面颊上:“是么?那往后我吃胖些你便天天来坐,可好?”
她被他说得心头一个激灵,这才现出些小女儿家的矜持,手扬起来打上他的前胸,边打边道:“让你胡说。”
抡圆了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时力度却减了九成,只让抱着他的人更加惬意的抓了她的手,如炬目光映入她的双眸越来越近,那一双眼睛似要看穿她此刻所有的逞强,嘴唇快要落下来的时候,她心头一惊连连跳开了。
赵匡义却并未因她突然躲回自己的位子而现出不快,只一边整了他腿上被她压皱的袍子一边笑道:“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又挑着眼角看着她一幅还未回神的样子,自顾道:“陛下要回京,乃是因为南唐的皇帝李璟自己去了帝号,改称江南国主,割地祈和不说,还岁贡称臣,进献的银两绢帛与器物也是数以万计,此番种种,再加上我军长期在外争战倦怠不堪,也是时候该休养生息了。”
她便才知道,柴荣三伐南唐,尽得南唐江北十四个州的土地,将周朝疆域扩延到长江以北。可她曾与柴荣有过一面之缘,那样勇猛好胜的人又岂会仅仅只满足于南唐的一半国土,如今取道回京,怕是有比南攻更加有利的事情罢。心里猜度着去年柴荣因南唐国主李璟挑唆处理北部契丹一些事宜,最后不了了之,那时她晓得南方的争战在即,柴荣自是没有时机对方北边,如今轻易腾下手来,怕是有了新的目标罢。
她自己国家的皇帝是个什么样子,她比谁人都知道的清楚,柴荣能等到现在,怕是已经等得很心急了。
面上的尴尬悄然尽散,她笑了笑:“原是这样,真是恭喜陛下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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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探望
更新时间2013128 15:30:01 字数:2132
马车行到米府上,已是申时初刻,赵匡义和耶律笙被小厮引领着在前厅等候,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赵妭带着一个素衣丫鬟走了进来。
因还在守孝,赵妭的一身形容也颇是素净,象牙白蜀锦大袖衣上一些银线织就的蝶纹若隐若现,头发绾了圆髻,上簪一朵绢丝做成的小白花,妆容清丽雅淡,往常的悦动灵巧之气敛去许多。
见着二人在座上候着,赵妭委身福了一礼,打发着丫鬟前去换茶,才道:“三哥和秦姐姐来了,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她声音里有显见的倦怠,那眼眸看上去也甚精彩,像是多日都未曾休息妥当,赵匡义皱了皱眉头:“府上只你一个?”
赵妭踱去一旁的位子坐下,点头道:“公公自婆婆和福德去了,就常常出远门,这几日又去了洛阳,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赵匡义凉着嗓子道:“将这样一大家子扔给你,米老爷也太不负责了些。”
赵妭叹道:“公公一夕之间失去两位亲人,自是割肤之痛,能借着游历让他的心情平复些,也是好事。”
赵匡义执了天青釉钧窑茶盏,放在唇边抿了抿,半晌,才道:“那你呢,如何?”
赵妭初始楞了一下,随即低头微微笑了笑,道:“三哥知道妭儿的脾性,本就对这一府上的人没甚感觉,如今也只是道造化弄人,可怜他一家子死的死,走的走,自个儿却并不是太伤心的。”
“好在你看得开——”语气里又明显带着些感怀:“可到底夫君不在,你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往后的日子,可想了怎么过么?”
这便也是赵妭的忧心所在,她当年是为了给爹爹冲喜才答应这门亲事,本就是违心的一桩姻缘,如今又彻底没了个依靠,自然心中郁结,叹了叹,道:“妭儿本是意欲为爹爹谋得一丝福气,却不想现下是这般结果,也只得怪自己命舛福薄,往后就帮衬着公公打点些府内事宜了却残生罢。”
赵匡义紧锁眉头斥道:“不许说这样丧气的话,你这般年轻,怎能就此守了活寡,总会有办法的。”
赵妭看了看她哥哥,苦笑一声,道:“三哥心疼妭儿,妭儿感激不尽,可妭儿已是米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