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娘-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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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说的是,这场联姻本就只是个笑话,你我都不过是棋子,指不定哪一日就被弃了。”
徐陵颇感到愕然,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又点了点头,以她的聪慧,这些事儿倒不会看不出来,只是他的心里却有些悸动,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她能够说出这番话,就会接受自己的提意。
他正色道,“不知道九小姐可有良策?”
良策?天哪,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徐家跟白家结亲定然是政治需要,这事儿鬼都猜的到,可是会造成什么后果,当初上官脂倒是想说,可是她偏偏不愿意听。
还好徐陵没有为难她,而是轻轻摩挲着桌上的那只银酒壶,脸色也更加深沉,“这还得从去年说起……”
建元二十七年秋,北戎来犯,朝臣一半主战一半主和,吵的不可开交。
其中二皇子主和,四皇子主战,最终以大皇子带兵出征而结束,四皇子肩负起粮草供应之职。
冬月之时,捷报传入京中,皇上大喜,赏黄金千两,还曾在上书房当着几位老臣的面夸赞大皇子与四皇子。
而不巧的是,此时惠妃宫中的宁才人传来喜讯,有孕已有三月。
皇后自从数年前嫡出的三皇子病逝就再不问事,宫中诸事皆由淑妃主理,惠妃协理。若是宁才人再诞下皇子,必然景仁宫又要重新得宠。
内忧外患接踵而来,一直一枝独大的二皇子终于被人忽视,淑妃此时更如热锅上的蚂蚁。
在此之后,淑妃竟以后宫空虚为名,让人送了美人进宫,这才将皇上又留在宜春宫。
好日子没有多久,到了腊月大皇子还朝之时,淑妃与惠妃斗法,偏偏让宁才人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去迎圣驾。
顶着数九寒天的风雪,地上又滑的紧,宁才人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台阶,竟是闹了个一尸两命。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偏出了这种晦气之事,皇上怎能不牵怒,亲自去宜春宫雷霆咆哮了一通。
事后虽有人怀疑,宁才人怎么就能摔下台阶,而且这样一摔,竟然连太医都没有等来就撒手人寰。但有皇上出面,惠妃又仗责了几个小太监,此事终于过去。
淑妃自此就被压制住,在后宫老实了许多。
二皇子也跟着平静下来,只每日忙着读书、办差。竟连后宫都少去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皇上突然想起十多年前出征时丢失的五皇子,派了人各处去找寻。
种种事端让人不得不相信,无论是淑妃还是二皇子,多少失了圣心。
就在此时,白正圃竟是找了个机会与徐承宗喝酒,酒醉之时白正圃便拍着徐承宗的肩要结儿女亲家!
徐承宗已是喝的大醉,满口答应不说,还将随身的玉佩丢给白正圃做信物。
这才有了这一桩婚事!
回来之后,徐家大夫人桂氏把徐承宗骂了一通。白家的三姑奶奶是二皇子的侧妃,此时正是观望的时候,怎么能随意就定了亲?
徐承宗却是咬着牙不认错。非说他是纯臣,皇上也是因此才看重他,他也没有什么实权,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况白家的女儿他没见过,但白家的三姑奶奶却是在宫中见过一面。的确是贤良淑德,长相也过得去,想来这个七姑娘也不会差。
在桂氏的干涉下,总算是把嫡子换成了庶子,但不想白家大夫人梅氏也做了掉包之计,不但将三房的六姑娘接进了府。还找来一个九姑娘。
“……若有一日二皇子真的被皇上厌弃,两家撕破了脸,咱们两个都没有好日子过!”徐陵说完。抬头看着槿娘的反应。
槿娘却轻蹙眉头,她原先以为两家的联姻不过是结两姓之好,却原来凶险异常,怨不得梅氏费了这么大功夫将六娘接进京中,在二太太齐氏接了自己进府之后。想都没想就认下这个女儿,最后还把自己写到了她名下充作嫡女出嫁!
“若是想保命。就要远离这是非之地!”这京城真的不是好玩的,槿娘感叹着,没有看到徐陵的眼睛亮起来。
“你果然聪明,不过像你上一回那样逃命可不行!”徐陵又咧开嘴笑了,却是没有了戏虐之色,竟颇有些赞赏之意。
上一回?是指护国寺吗?槿娘也半眯着眼睛笑,“那二公子可有更好的主意?”
徐陵站起身来,眼睛越来越亮,“照我的法子,少则几个月,多则三年,咱们一起逃出京去!”
一起?原来还是要被他拴着?
槿娘眼睛黯下去,垂下眼睑,却听到徐陵叹了口气,“哎,这样吧,若是你帮我,把这棋局打成平手,待逃出去之后,我就放你去找你舅舅,或者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帮你找寻!”
“舅舅?”槿娘惊奇的睁大眼睛,不是说方家的人都死光了么,自己哪里还有个舅舅?总不会是梅家的舅舅吧?
徐陵显然是误会了,他笑盈盈的说,“你的事儿我都打听清楚了,你的亲舅舅方世辕当年并未报亡,只是失踪,若是活着也不无可能,你上一回逃,可不就是去找他么?”
在徐陵的眼睛里,女子离了娘家再没有夫家是断不可能活下去,槿娘离开白府,自然是去找寻亲人。
槿娘笑着点头,让他误会自己又何妨,那个舅舅生死未卜,八成是早早没了,只要日后他能给自己自由,三年之后,她不过就是十七岁,正是好年华!
“好!你既然应了,就做好徐家的媳妇,我那个嫡母可是看你极不顺眼的!”徐陵一边提醒着一边提起银酒壶倒了两杯酒。
槿娘笑道,“既然咱们有合约,那便是同路之人,你且放心,我定然不会拆你的台!”
徐陵端着两个银色的小酒杯走到床边,递了一杯给槿娘,“好,此事得成,咱们喝上一杯,也算是同舟共济了!”
槿娘正想着三年有多久,听了这话便接过酒杯,想也没想,咕咚喝了下去。
墙上大红的喜字渐渐模糊,条几上的红烛烧的只剩下一半,槿娘最后看到的是徐陵端着酒杯笑意浓浓的脸。
绿柳花了二两银子找的果然是真货,可是,她怎么着了自己的道?这是槿娘最后的想法,之后便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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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玉屏风 第一百零二章契约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蒙蒙亮,槿娘看到条几上的红烛已经燃尽,只有大红喜字还贴在墙上。
自己在哪里呢?为什么头这么晕?
“你醒了?”转了转脑袋,槿娘就看到一张笑意浓浓的脸。
天哪,怎么自己竟跟他躺在一张床上,还挨的这样近!
男子特有的气息让槿娘不自觉的向后靠去,却发现身后是冰凉的砖墙。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是她和徐陵大喜的日子,而很不幸她喝了一杯亲自掺了迷药的酒。
难道自己真的被……槿娘惊恐的向自己身上摸去,那件厚重的大红嫁衣已经不见,只穿着一件紧身的粉色小袄。
“你、你做了什么?”槿娘猛的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她竟然跟徐陵盖着同一张绣了鸳鸯的大红绣被。
她使劲的拉了被子裹了全身,徐陵穿着家常的中衣暴露出来,脸上的笑容不减。
“你急什么?我让你的丫鬟进来帮你的脱的衣裳!”徐陵慢悠悠的起身下了床,一面到圆桌上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水。又转过身走了回来递了一杯给自己,“你放心,若是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不过,以我徐陵的手段,恐怕你坚持不了很久!”
徐陵笑的捉狭,槿娘却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慢慢接过水杯,槿娘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让她的脑袋清醒起来,昨日他们定下了契约,他答允三年后给自己自由,只是话还没有话说完,她就昏迷了。
按翠玉说的,做了奶奶和做小姐时又不一样,可以独自坐马车出门。还可以管理陪嫁的铺子和田庄,三年的时光足够她熟悉这个社会的规则,然后获得一个合理的身份自立门户。
猛的抬起头,槿娘对上徐陵的双眼,“你昨天说的,可还算数?”
徐陵笑着点头,“自然是算数,三年之内,只要我在外头站稳脚跟,咱们能够离开此处。如果你坚持,我会放你去寻找你舅舅!”
见槿娘松了口气,他走到床头。将堆在床头锦盒中的一方白色的素帕折好,递了过来,“拿出去交差吧!”
白色素帕上有一滴暗红的血迹。
槿娘一下红了脸,她再笨也知道这是什么。
随即徐陵又从床前的边几上拿起一个东西丢了个过来,“这东西一点儿也不锋利。还不如咬的快!”
一只镶了宝石的匕首被丢到了槿娘的脚边,槿娘的脸更红了,果然是这样,只要遇到他,自己就没好事儿!竟然什么都被拆穿了!
徐陵自顾自的拿了件衣裳穿了,这才打开门。
翠玉带着小丫鬟和喜婆一涌而入。槿娘连忙将那匕首塞到了边几的暗盒里。
看着喜婆高兴的拿了锦盒出去,翠玉上前来服侍自己穿衣洗漱,徐陵冲着自己笑了笑。这才出了门,“我去暖阁里等你!”
徐家的早饭摆在暖阁里,这是要与她一同用饭。
小丫鬟们进卧房收拾了桌上的点心茶水,这才退下去。
翠玉紧张的道,“昨儿个二爷说奶奶醉了。让我服侍奶奶换衣裳,我还吓了一跳。怕二爷厌了奶奶,没想到二爷却说自己手笨,怕把奶奶弄疼了呢!”说着又掩了嘴笑,“二爷心里恐怕对奶奶还是看重的,奶奶可别听大夫人的话!”
“大夫人说了什么?”槿娘听了这话虽然心暖,却是有几分疑惑。
翠玉语塞,“没、没什么,总之奶奶跟二爷过好了,比什么都强!”说着就招呼小丫鬟端了水盆进来。
槿娘不好再问,便随着翠玉的安排用青盐擦了牙,又净了面,这才坐到梳妆台前由着翠玉给自己梳头。
绿柳撩了帘子进来,脸上笑的捉狭,“奶奶大喜!”
槿娘撅了嘴骂道,“连你也来逗我!”
绿柳笑着拿出一包装好的红封,“奴婢怎么敢,奴婢可是来散财的,奶奶可要多给我一份!”
想着徐陵答允的三年之约,槿娘的心情格外好,她半眯了桃花眼笑道,“成,我的银子都在翠玉那儿,你跟她要就是了!”
翠玉抿着嘴笑,一面慢慢将槿娘的头发一点点梳开,一面头也不抬的道,“小蹄子,活没干好就讨赏钱!”
话音一落就见翠珍笑着走进屋子,冲着槿娘福了福身,“奶奶大喜!”
窗外传来鞭炮声,这是向四邻宣告喜事已成。
槿娘收起笑容,这里是徐府,她要在这儿呆上三年,便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不能像以往似的只看当前,凡事都要多想一想再做决定。
翠珍接了绿柳手中的红封塞到了腰间这才凑过来笑嘻嘻的道,“奶奶,夫人差了人送了补药过来,嘱咐您趁热喝了!”
槿娘点头,“放那儿吧,我过会子就喝!”
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放到了圆桌上,翠玉也将乌黑的长发梳的顺了,便道,“小姐今儿要梳妇人髻了,前几日我特意去学的,不知道小姐今日想梳什么头?”
“简单的就好,除了那支必须要戴的如意金簪,其它就不要用金饰了!”既是要帮徐陵,那就得做好徐家的媳妇,低调是必须的,千万莫碍了桂氏的眼。
翠玉应了,梳了个常见的牡丹圆髻,除了那支定亲时徐家送的如意金簪,又用了珊瑚的梳蓖,两滴水珠似的玛瑙坠子,既喜庆又不招摇。
槿娘笑着夸赞,“越来越会梳头了,本来还想着到了这边找个专门梳头的媳妇。”
翠玉将首饰收到盒子里,“那敢情好,奴婢也能清闲清闲!”
翠珍站在旁,脸色变了变,撩了帘子出去,正好看到冬枣站在门外,上前就训了两句,冬枣苦了脸,绿柳连忙出门安抚。
槿娘略皱了眉头。“以前在白府的时候,只有你和绿柳,虽忙一些却没这样多的事儿,如今有了翠珍,她每日闲着无事,若是这样早晚要把这府里的人都得罪光了,不如就让她去管衣裳、浆洗,她也喜欢;巧儿虽说跟我认识的时候长,却是个胆小的,让她管这屋里的茶水、吃食、点心;绿柳则管着冬桃和冬枣这些小丫鬟。打听消息的事儿就由她去办!我身边也没有旁人,绿柳是个直性子,只有指望你了!”
这是指明。她是槿娘身边领头的丫鬟,虽然一直得槿娘倚重,但翠玉却从不敢将自己和绿柳一同相提,她眼睛一红,“小姐。奴婢怎能得小姐如此信任?”
她是梅氏的人,她一家子都在白府,若是梅氏真的让她害槿娘,她怎么拒绝?
槿娘从镜子里看到翠玉的脸,心中也是一动,却笑着拍了拍翠玉的手。“你放心,待过上两年,你就找个机会除了你的奴籍。你回白府也罢,或者是让你老子娘给你找个好婆家做少奶奶也罢,都随你!”
在槿娘心里,绿柳是姐妹,但她性子太直。不适合这府中的争斗,倒不如翠玉。在梅氏跟前见的多了,许多事儿知道顺着自己的意思办。
翠玉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