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娘-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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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各处灯火的点亮,肖婆子披着外衫就走了出来,见到那男子,不由吓了一跳,“侄少爷,您可回来了,太太可念叨您了!”
此人便是那号称是二太太的远房侄子,骗了二太太银钱的人。辛妈妈嘴上客气。心里却是暗暗警醒,回头就冲着东厢房嚷着,“二太太,侄少爷回来了!”
槿娘也已起床,听着绿柳说起这侄少爷齐祖荫的事儿来。
说起来也好笑,这齐祖荫并非齐家的人,而是二太太齐氏的亲娘赫姨娘娘家的远房亲戚,因着同样姓齐,便在白家到了济南之时,上门跟二太太套近乎。二太太想着有个娘家亲戚帮甚也不是坏事。便应了这门亲戚,她又见这齐祖荫嘴上能说会道,便将府里一些差事也交给他去办。
那时白家还算是兴旺。大夫人去了京中操办德哥儿高中之事,府里的事情全是二太太做主,齐祖荫巴结的很。齐祖荫说起有朋友做洋货生意,二太太听了很是动心,还将手上一大笔银子交给他。让他去做生意。反正白正圃是济南的巡抚,说不得哪一日就重得圣恩,回京去做他的相爷,二太太量这小子也不敢欺骗于她。
谁想没几日白家就败落了,那齐祖荫也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二太太也是自找的,什么侄少爷。不过是充个好听的名罢了,听肖婆子说,那就是个无赖!平日里除了一张嘴。什么都不会,在西街上是有混名的,只是二太太不信罢了!”
绿柳话没说完,外头就响起二太太的哭声与吵闹声。
“少不得吵到祖母,咱们去瞧瞧吧!”让绿柳给自己换了衣裳。槿娘出屋子。
绿柳上前拉她,“小姐。要不您还是别出面了,那人不是好东西,万一他起了邪心,恐怕……”
“无妨,他不过是个无赖!何况有墨雨在一旁!”墨雨是跟徐陵练过的,这一个两个的,定然不在话下。
出了屋子,槿娘就见二太太被肖婆子扶了站在一旁哭,墨雨为难的站在不远处。
一个陌生男子趾高气扬的站在二太太的面前,那男子穿着茧绸的直缀,脚上一双云靴,只是那直缀的下摆有几处破损,似被什么东西给划了,而被一根银镶玉的簪子盘起的发髻也略有凌乱。
这人显然就是齐祖荫了。
听到有人出来,二太太止住了哭泣,齐祖荫也忍不住惊讶起来,竟是抱了膀子笑道,“姑母,白家如今没有男丁,我住进来若是不妥,不如您就招了我为婿,这小姐长得还能入得我的眼,就算让我入赘白家倒也无妨。”
“你说什么呢!”绿柳已是怒不可遏,槿娘却是一摆手,制止住了她。
此时做言语之争没有什么意思,她微微一笑,冲着那齐祖荫道,“齐少爷,你欠我们白家的银子,准备什么时候还?”
齐祖荫看着眼前的女子,柳叶弯眉,盈盈细腰,吹弹可破的脸上一双桃花美目风流婉转,惹的人移不开眼,别说是入赘,哪怕让他在白家做奴才呆着他也愿意。
这样想着,齐祖荫的手就忍不住伸了出去。
墨雨见了连忙跑过来,却是晚了,齐祖荫的手已经伸到了槿娘的面前,眼看就要摸到槿娘的下巴。
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见槿娘一伸手,反抓住了齐祖荫的膀子,只轻轻一拉,就听那齐祖荫大叫一声,摔到了地上,本来惊喜的脸上一下比哭还难看。
而槿娘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她轻轻拍了拍手掌,对慢一步挡到自己身前的绿柳道,“我要去洗洗手!”
齐祖荫痛苦的跪坐在地上,只觉得右边的臂膀疼痛难忍,显然是脱臼了,他冲着槿娘离去的方向大声的哭喊“小姐饶命!不,奶奶,奶奶饶命!”
槿娘洗了手,去见老太太,二太太也在正房花厅里坐着,跟老太太哭诉自己如何被这个齐祖荫欺骗,又如何的委屈。
见槿娘进来,她才住了口,只低了头不语。
老太太先是赞扬了一番,“……幸亏有你,不然还不知道那个无赖又要做什么事情,咱们白家如今只有妇孺,又无权势,少不得要被人欺负!”随即又对那齐祖荫的处置提出了疑问,“这样在院子里叫唤也不是个事儿,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槿娘瞥了一眼二太太,“婶娘觉得怎么好?”
齐祖荫打的是二太太的旗号,不然墨雨也不敢给她开门,如何处置他,总要问一问这位姑母。
二太太却是差异了一回,这才道,“总归是亲戚,倒不好报官!”
槿娘看了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颔首,方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把他送了官,对咱们也无甚好处,既然他得了教训,便撵了他出去就是!想来经此一事,以后他也不敢随意上门了!”
二太太听了抬起头,眼睛里透出一丝希望来,“得问问他,把白家的银子要回来!”
槿娘心中失笑,看那齐祖荫的样子,定然是落魄了,又以为白家败落没有男丁,这才回白家找些银子,二太太给他的那些银子,根本不可能还有了。
果然如此,齐祖荫不但没有银子,连接骨的钱都没有了,槿娘要替他出钱,绿柳却让墨雨拔了他头上的簪子下来去当,付了汪大夫的诊费。
“凭什么让咱们给他出钱医治,这样的人就得让他受点罪才好!”绿柳说的咬牙切齿。
事后,老太太叫了槿娘来问,“你跟你娘在府外学过武功?”
槿娘轻轻摇头,笑着糊弄过去,“祖母想多了,是过了门徐家二爷觉得我有天赋,这才教了我几招,防身而已!”
老太太犹有疑虑,但想想槿娘能从京城一路过来,若不是身上有几分本事,也是不敢的,便也不再多问。
自此以后,虽有那泼皮无赖想打白家主意之人,听说了此事便歇了此念。
过了重阳,一直没有停的北戎战事越发激烈。
今年旱的厉害,粮食欠收,各地的官员报上去,二皇子却留中不发,赈灾的款项没有,官员们也不敢擅自开仓放粮。
城中渐渐乱了起来,不时有那衣衫褴褛的流民入城,街边的乞丐也多了不少。
槿娘让墨雨买了不少量粮食放到地窖里,又请了人来修缮屋子,加固了院墙。
天气渐渐冷起来,槿娘给众人做了棉衣,却都是素布的。
二太太私下里跟老太太抱怨,“……竟连件皮袄都没有,您的老给她的银子也不知道都花哪儿去了!”
老太太听了沉了脸训二太太,“你知道什么!咱们家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低调一些才是正理!何况如今城里乱的很,你就不怕你有命穿出去,没有命穿回来?”
待到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朝廷终于下了赈灾款,可城里的混乱却越演越烈,老太太叫了槿娘来嘱咐,“这还是秋天,到了明年春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槿娘同样担忧,进了腊月,几场雪落下来,槿娘便不让衡哥儿去书院了,回禀了老太太,槿娘送衡哥儿去了最后一趟书院,顺道又去药铺抓了些常用的药来。
回来的时候,马车刚停到白家的门,对面一个破烂的棚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他一下将马车拦住,“这位小姐,还请救命!”
墨雨本能的拒绝了,“这位大哥,我们家也不是那富贵人家,您还是去城北的兴隆寺,那里每日都有施粥,还有僧人义诊!”
那男子苦了脸道,“这位小哥,需要救命的不是在下,而是一位姑娘!”
槿娘正好撩起窗帘,果然看到那棚子里的稻草上躺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袭白衣,脸若桃花,丰姿绰约,槿娘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确认没有看错,不由激动万分。
第一卷玉屏风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重逢
墨雨不悦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极为平常的灰布短褐,脚踏一双沾了泥的布鞋,头上一根木簪攒了个髻,脸形方正,下巴上的胡须似乎有日子没有剃,胡乱的疯长着,看起来极为不整。
可此人却长了一双细长上翘的桃花眼,眼睛里神采奕奕,看着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墨雨沿着那男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躺在棚子里的稻草之上,女子双目紧闭,眉头轻锁,似病的不轻。
墨雨思量了一下,正欲回头问槿娘,就听槿娘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激动,“快、快把门打开,把人接进去!”
墨雨还在犹豫着,就见绿柳已是撩了帘子下车,“这位壮士,请帮我将这位姑娘扶上马车!”
自从去年一别,如今已经一年有余,在得知她香消玉殒的消息之时,槿娘还曾设了香案为其祷告。
槿娘从来没有想过,上官胭还活在世上,而且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作为这个时代的启蒙者,槿娘对上官胭的感情不止是师徒,在她的心里,上官胭就像是第一次扶着自己走路的母亲一样,极为特别极为沉重。
只是,京城疯传已经被匪徒所掠,早已经死去的上官胭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个男人又是谁?
透过撩起的车帘,绿柳显然也看到了对面棚子里的女子,槿娘一个眼色,同样惊讶的绿柳便敛了神色,只作不知一般下了马车去帮忙。
上官胭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蹊跷,眼前的这个男人,更是不知道是什么人。若是逮人,知道了自家小姐是上官胭的故人,说不得要杀人灭口,绿柳想着只觉得背部发凉,慌忙把上官胭扶上了马车,随后就放下了帘子,将那男子挡在了外头。
槿娘看着上官胭面色略有潮红,心中的担心微微放下,可用手去摸了摸额头却又不由吓了一跳,上官胭的额头滚烫。显然是烧的不轻。
进了院子,槿娘让绿柳将昏迷的上官胭送到了西厢,迎过来的冬桃看到跟在马车后进门的男子。机灵的站到了槿娘的身后。
槿娘又让墨雨去请大夫,这才转过头来,垂着眼眸对那男子道,“这位壮士,你是这位姑娘的什么人?”
既然要救人。总要知道对方的身份,这也是人之常情,那男子先是一愣,随即方道,“在下姓袁,名世方。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未婚妻!”
未婚妻?槿娘显然是不信的,可她还是轻轻点头,“袁先生。不知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袁世方对眼前这位女子的谨慎似乎十分理解,他规矩的低了头,只看到竹叶暗纹玉色领的缎面披风垂到了这女子的小腿处,朗声道,“姓尚。单名一个胭字!”
尚胭?槿娘轻轻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子,言语恭敬。规矩有礼,不得已拦车求救,但自进了院子就盯着地上,并不四处乱看,对着自己更是低了头,倒像是个有教养之人。
可这一院子妇孺,槿娘有些为难,不知道应该如何安置这个男子。
袁世方似乎明白了槿娘的难处,冲着槿娘恭身一礼,“这位小姐,袁某只求您的救救尚姑娘,并无他想,袁某住在对面的棚子即可,若是袁姑娘醒来,或是小姐有任何事差遣,尽管来寻袁某便是!”
槿娘轻轻点头,不再管他,转身进了正房。
袁世方却是看着槿娘的背影微微有些发愣,槿娘走的快了些,披风被风吹起,露出了一双青色的绣鞋,跟一般女子的三寸金莲不同,那脚似乎大了一圈,且走起路来也平整轻快。
站在一旁的冬桃有几分不悦,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袁先生慢走!”
袁世方这才反应过来,道声,“对不住!”这才出了院子。
搓着手进了正房,辛妈妈连忙又在火盆里添了些媒,让屋子里更暖和些。
“我的儿,冻坏了吧?”自从上回醒过来,老太太就对槿娘十分的心疼,倒让槿娘有些不习惯。
“祖母,外头还不怎么冷!”前些日子下了场薄雪,槿娘就要把地龙烧起来,老太太给拦下了,烧地龙太过费银子,如今白家就这么几个人,就算是要烧,也只烧这正院就好。槿娘就想着过几日找个人将这构造改了。
人口少,宅子大,也是麻烦事。
解了披风,槿娘凑到火盆前烤着手,跟老太太说起话来。
槿娘没有把上官胭的事情告诉老夫人,只是说在外头遇到个年轻女子,看着可怜,就带进来,想给那女子请个大夫。
老夫人轻轻劝着,“……如今是乱世,不比以往,你若看着可怜,就给请个大夫,只是莫要太过心软就是!”
槿娘应了,又问起二太太,平日里总在老夫人这里凑趣,今日竟不见人影,连自己带了人进院子都不曾出来打探。
“她太闲了,我让她给衡哥儿做一套出门穿的衣裳,过年要酬谢恩师的!”衡哥儿的衣裳早就做好了,若说春天的衣裳,如今做又太早了些,衡哥儿正是长身子的年纪,过了年又不知道长多高,槿娘却也不再问,二太太前些日子因着没有做外面穿的皮袄而抱怨了几句,惹得老太太不快,这一回又不知道说什么了,老太太烦她也是应有之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往白家繁盛的时候,二太太最会来事,嘴也够甜,如今白家败落,二太太不适应,倒也是人之常情。
槿娘不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