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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如若不曾遇见你-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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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干涩,似觉蒙上厚厚粉尘,粘腻而生疼。
“柔儿从你这里回去就痴痴呆呆。”他苦笑,却不无激赏:“你总是能轻易抓住他的弱点,可是,你怎不知道,他的弱点并非一处。你这样逼他,如何让他回头?”
我正了正身子,以一种嘲笑以及悲悯的神色面对着他,像是看那高高在上的果实,形貌品质俱佳,可吃进嘴里,如骨鲠在喉。我怎会认为面前这个人潇洒不羁,狂放自由?怎会?冷冷的笑流溢出唇间,撕扯的痛袭上心头,像是结痂的伤口,突然被人重新揭开,连皮带肉血淋淋模糊了眼眸。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生,就如那琉璃凝成的玉,已经碎了,躯干已无存,留下的魂灵尊严,再不能一并碎裂。“他为何不带冥柔去那后花园密室,只要去了哪里,不就真相大白了么?”母子团圆,皆大欢喜,多好。
冥魅眼睛有些发亮,“原来,她还是让你知道了。”
她?我旋即恍然,他说的是梅归。
我的眼眸也开始发亮,映着烛火熠熠生辉。明明被人推下了深渊,无力无助任自己下坠,可总有人在半空中将我拖上岸,迎接我的又是残忍与伤痛。
“《梅花落》的曲子很好听。”我对着他笑:“梅归大约也很喜欢你吹的这首曲子。”
“我并不想伤害她,”冥魅的眼底滑过一丝痛,是我在冥翳眼中也曾见过的那种痛苦,莫名其妙得令人感到可笑。
我撑着墙壁挣扎起身,避开青莲伸来的手。靠着墙壁,略微喘息着斜睨着冥魅,嘲笑他:“已经作出了伤害,再来谈想不想伤害不嫌为时已晚么?”
冥魅缓缓地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倦怠的不屑与讥诮。他问:“梦蝶,两族之争你选择什么?舍冥翳就你父亲,还是舍你父亲就冥翳,或者两者皆不是?”
我一时愣怔,原本冷冷瞧着他的眼神浮上些许茫然。这样的选择,沉重如泰山压顶,如何选择?别无选择。无论进退,都是鱼搁浅滩、鸟临深渊。不舍、不甘、无可奈何,结局就剩刺心遗恨的痛。
“梅归永远不会选择跟着我。”他见我沉默下来,苦笑接口:“在她的心中,她的家乡,她的恩人,甚至于后来居上的你,都比我来得重要。”他自嘲地问我:“你看,我是不是很悲哀?”
我咬了咬牙,灼痛的灵魂在这暗夜里悲泣。许久以前,在紫宸殿门口,拎着灯笼出现的凄艳如彩虹一般的女子,她孤单的身影,踏着一种飘忽的步伐,盈盈向我走来。“你得不到就选择毁灭她么?”
冥魅像是被我踩着了尾巴,一下跳将起来。他声音沙哑:“我说过我不想伤害她!”
我以一种极度怪异的眼神睥睨着他,人都死了,还敢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你父亲在垸城安插如此多的暗哨。”他张嘴想解释什么,可是一对上我“你说什么都是借口”的眼神,他又闭了嘴,只哼了一声:“你与她,我们不是没有给过机会,可是,你们俩——”他讪笑着摇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是可笑,你们不是亲姐妹,可脾性却是一样的恶劣!”
“你走吧。”我中气不足地低语:“今夜你屈尊降贵到这里来,本就是一个错误。”
他无力而又颓败地看着我,移至门口,转身带着渴求的眼神,问我:“你愿意听一个故事么?”他补充:“一个北溟王宫内的故事。”
我摇头,想起那夜在霁月殿门口听到的他的不善语气,只觉得厌烦。
不听,不看,这北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他们,我再不会相信。
冥魅蹙了眉头,眼中有惋惜,有无奈,有怜悯,末了,他只说了一句:“你这样的自我与疑心,终归会毁了自己。”
我极为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唇角扯动,吐出一行字:“你嫌我毁灭得不够彻底么?”
夜,终于又安静下来,烛火投影在地上的黑影,扭曲而深长。人散尽后的孤寂,让心生出几许透明,窗门洞开,衣袖随风拂动。
我低头轻抚上腹部的隆起,温柔的,怜惜的,不舍的。回身对上青莲,问:“阿珊娜呢?”
“姐姐——睡下了。”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青莲,低垂的头,迟疑的回答,然后,我轻声对她道:“青莲,那药还有么?”
“什么药?”
“你说什么药呢?”我温柔地笑着,一闭眼,是决绝的怆然。
青莲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咕哝着:“王爷早不让你喝了。”
“是么?”
她不说话,只仓皇奔了出去。很快,她又回来,她的身后,兀自立着满脸寒霜的冥翳。
此时的我,复又坐在地上,身心的乏力与痛楚使我再难站起身。我淡淡地扫了一眼冥翳,冷厉的双眸如刀如剑对着我,似要将我大卸八块。我对着他全身上下散发的浓郁戾气,无所畏惧轻描淡写地笑了。“一日里见着你两次,你对我就那么迫不及待么?”
他微眯着眼,略微缓和眼中怒意,只是咬着牙抿着唇,一步一步向我靠近,直到站在我面前,一隙之隔。
我从他的脚一路往上走,对上他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情,无惧地仰望,竟生出一种山脉重重欲揽之的气概。失去所有,不过也仅剩一条命了,难不成我还能怕他么?
他沉默着蹲在我身边,像先前冥魅做过的动作。我看着他喉结滚动,想是忍了再忍,终于,他没能忍住,攫了我的下巴,冷然警告:“你若是伤了这孩子,后果自负。”
我轻嗤一声,怪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侧目看他:“后果是什么?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
他扬起的手终是没能挥在我脸上,只悻悻地愤恨地握了拳头低垂。怒极而笑,他无所谓的道:“你死不要紧,你父亲呢?你的族人呢?”他故作恍然,微笑道:“我忘了,欢颜斋那个女人似乎是你的生母,还有你身边的阿珊娜,你真能忍心么?”
我睁大了眼怒视着他,手中指甲再度深深掐进肉里。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这样的事实再度提醒我的不堪与愚蠢。我恨极了他,咬着的牙咯咯作响。
“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他冷笑一声,“从你父亲挥军造反那一日,就已经失败了。”他的手滑过我的脸颊,带着挑衅的亲昵,于我,却是刺骨的冰凉。“梅归在我书房盗得军事防御图,这是否是她留在这王府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冥翳看着我,眼中依旧是嘲笑。他忽然站起身,背对着我:“你最好不要打这个孩子的主意,我知道,你嘴上不在乎,可在心里是在乎那些人的命的。”
有泪从我眼角滑落,真真切切,我拼命地擦拭,却越涌越多,十数年的隐忍,我几乎忘记了流泪的滋味,可是今日,却是再也忍不住,变本加厉奔流出来。
当着他的面,流尽我所有的屈辱与不甘。
“冥翳,那么多的誓言,那么多的血,真的假的,你不怕报应在这孩子身上么?”我咬着手背,强忍着哽咽,眼泪一如断线的珠子,和着血滴落在地上。
他依旧背着我,冷冷道:“我只知道,你若是伤了这孩子,血会流得更多。”





第五十二章 还君一滴泪(一)

他是将我彻底囚禁了,紫宸殿前多了守卫,没有他的指令,我无法踏出这里一步。
整整一个月,我没有见着我的阿珊娜。不止一次追问青莲,她只是嗫嚅着告诉我,阿珊娜很好。
很好是多好?我想见她。她跟了我将近十五年的时间,她说,此生与我生死相随。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古人的春事成虚,生死相随,今夕,女人之间原也可以做到生死相随。
冥翳说得对,我是在乎那些人命的,不是我的命,是他人的,所以我还得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替他怀着这个孩子。
原来,到死,我都身不由己。
刚入冬,还未到小雪,垸城居然真得下了一场雪。白雪皑皑,在我眼前铸成一片纷纷扬扬的世界,细细密密之间看不清雪后的真实。下雪的天格外晴朗,比阳光灿烂的日子还明亮。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何以强留下这个孩子,面对曾经的决绝与伤情,这个孩子的存在于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于我,是不想再留了,我倾尽全数心力保求的这个孩子,生下了,积聚着恨与怨,又有什么好处。我不敢去想过去,更不敢去想未来,即便是现在,我也是想都不愿想,只要一想起,那些美好的,邪恶的,统统分不出真假,便觉得心力交瘁,心灰意懒。
这一生,并不漫长的岁月,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娘娘,王爷爱这个孩子呢。”一日,青莲为我置换衣衫的时候,不经意冒了一句:“其实,王爷也很关心娘娘。”
我充耳不闻,一只手绞紧了衣角,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雪。
青莲无措地为我披上一件雪白狐裘,“王爷知道娘娘素不习惯垸城冬日的寒冷,一劲儿吩咐奴婢不得让娘娘冻着了。”
我终于侧头看了一眼身旁忙碌的青莲,风过了无痕,可她眉宇间已然有了愁色,眼眸中多了沉稳与庄重。她已不复我初见时的灵动,她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了紫熙。多少人,多少事,相逢,走过,然后便是云淡风轻。
“想不到,陪在我身边的竟是你。”我幽幽地叹气,惹来她瞬间的惶惑。抚了四个月的肚子,突然就想起了那日梅归替这孩子取下的名字——伊儿。
一字伊,我,梅归,冥翳各有自己的解释。可是现在,取名字的人已不在。
夜长难寐冷秋寒。思念梦伊缠。缘结远去情断。恨离别,照无眠。想往事,醉红颜,伴百年。艳娇盈笑,妩媚妖娆,尘绝情欢。(注:【诗词】诉衷情。梦伊,作者:仝锡钧)
对着梅归——伊儿,原来该是这样的解释。
“姐姐——”
我与青莲同时看向门外,与青莲的错讹不同的是,我坦然望着钟离荷的到来。
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戏散场了,总有人要出来谢幕的。
“青莲,你下去。”我淡淡地吩咐着。
青莲迟疑着走了出去,经过钟离荷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偷眼瞧了她,却见着她依然浅浅微笑,盈盈生姿。
“姐姐,王爷让我将这玉扣给你送来。”她一摊手,掌心里托着的赫然是那枚平安扣。“玉已经破了,王爷着人修补好叫我给你送来。姐姐怎将这样珍贵的东西掉在霁月殿门外的树丛里呢?”
何以结恩情,美玉配罗璎。我不无自嘲地从她手中拈过那平安扣。原来已经掉了,我竟不自知。那么,那一夜,他是知道我躲在那树丛后偷听的,所以,当我质问他时,他没有否认,所以,才会有那一句“梦蝶,你何不装做永远不知道”。
玉有些旧了,但更圆润剔透,莹白流光之中浅浅的裂痕,清晰可见。破了?什么时候破的?没有恩,没有情,一早冥冥中已注定…。。就像这玉,再好也会破,即便是修补好,仍是有痕迹。
“破了,不要了。”我淡漠递还给钟离荷。
“我不要已经破损的东西。”清清浅浅,柔柔弱弱,笑意里逸出的话也能石破天惊。
我移至窗前,一摆手,那玉扣脱手而飞,隐于窗外花树草丛中。转身笑道:“谁也要不成了。”
她咬了咬唇,笑容僵在脸上,眼睛里有了某种冲动,神情逐渐变得冷然而讥诮。“我累了。”她冷冷地带着仇恨似的眼眸,似想将我生吞活剥。
我定定地看着她,淡漠道:“你累了,我反而轻松了。”
从来到这个王府,我防备过她,怀疑过她,可因为她的病,她的静默,我放松了警惕。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愚蠢,若不是她这几次的刻意,我到死都怀疑不到她。而她的刻意,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累了,已经没有精力再与我遮掩下去。这样的女人心性,这样的耐力、伪装、心机,和冥翳实在太相似。
“其实王爷将我带进王府,并不是因为我与冥柔相似。”钟离荷叹了口气,好像又平复了心境,淡淡地笑了。
我悠悠然地走向椅子,缓缓坐下,抬头看着她,灵台之间感觉有抹疼痛。我执了旁边的茶,啜饮了一口,漠不关心道:“我知道。你不是与冥柔相似,而是与冥翳相似。”
她看起来不喜欢我这样的格调,也不喜欢我这样对她说话,尽管我仰视着高高在上的她。她捡了另外一张椅子,施施然坐下,笑意里夹杂着挑衅:“你不知道,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哦?”我依旧面无表情地喝着我的茶,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我的病其实早就好了,你看到的,是我装的,不过不是装给王爷看的,而是装给你看的。”钟离荷吃吃笑道:“是王爷让我装的。”她斜了我一眼,自顾自地说道:“钟离族破之日,是我告诉王爷我父王的藏身之处。你知道么?看到我父王对着我目眦欲裂的表情,我开心极了,我忍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那一天。我求王爷,放了我父王一条生路,所以我父王被流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么?”
窗外有风吹进来,很冷,我的指尖有些冰凉。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成者王,败者寇,从云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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