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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如若不曾遇见你-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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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珊娜为我取来一面铜镜,我默然心碎地盯着镜中的容颜,零乱的发丝,瘦如巴掌、苍白无血色的容颜,无神空洞的双眼,还有那足以锐利刺穿人心胸的尖尖下巴。我恍惚着举手抚摸自己的脸,却看见自己的手干瘦如枯枝,整个袖子虚虚荡荡。
菱花镜里形容瘦,我便成了那没有生命的木偶。
“痛到深处并不一定需要眼泪。”阿珊娜拿开了铜镜,握了我的手,勉力笑着安慰道:“许是老天要考验公主,等考验过后,便是永久的幸福。”
我挤出一抹虚无的笑,反问:“是么?”为何我觉得老天似乎从未放过捉弄我。“王爷呢?”我问,他每日里都会长久地守在我身边,虽然我精神不济,彼此也无太多话可说,可是只要他在我身边,我的痛便要少很多。
“王爷这些日子委实烦心。”阿珊娜叹息着说。
“出什么事了么?”
“奴婢看得出,王爷心下的痛并不亚于公主——”阿珊娜顿了顿,道:“公主许是不知,新雨宫中所有人皆被下令禁足。”
“谁下的令,王后娘娘么?”我有些惊讶问。
“这次是王的旨意。”阿珊娜左右看看,轻声在我耳际道。
我紧咬了牙,皱了眉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我略微提了神,扶了阿珊娜的手,冷静道:“你去告诉王爷,让他去见王后娘娘,就说我想见见冥柔妹妹。”
“好。”阿珊娜迟疑着问:“公主,这次的事,真与她无关么?”
我无奈苦笑:“真与她无关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一句话,我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冥翳连夜进宫,我知他的忧心,此事必须迅速,否则恐生变故。我也实在想不明白,王后娘娘为何卯足了劲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过不去,这一次对新雨宫所有人的禁足,明里是冥爰羲王下的旨意,可实际上定是她借题发挥,将我当作了除去冥柔的一枚棋子。
棋子!我重重地冷哼。高处不胜寒,所有的计谋手段不过就是人生的一场游戏,我无意观看,即便是不小心闯入,也只是当着无事一般悄然离去。事不关己,便能隔帘窥人,冷眼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可如今,他人将我当作手中任意抛洒的棋子,我便不能置身事外,此生最恨的不过也就是他人自作聪明。
原本我就是自私的,虚弱,痛苦,所有的一切,也许都能不在乎。此时此刻,我还能这般冷静地算计着,不可谓不狠,为了生存,为了自身,原本是可以将一切华丽的美好掩盖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之。





第三十九章 菩提本无树(二)

清晨,当我从噩梦中蓦然惊醒时,迎面对上冥翳焦虑的眼神。他的身侧,赫然站着柔柔弱弱的冥柔。说实话,她的神情并不比我好许多,才得见的红润面颊,此刻又是苍白憔悴,心死情灭,尽现出一种路到尽头时的绝望。人生若是风流;愁思早断;怎会是;形容憔悴?
“妹妹清减了许多。”我温润浅笑着道:“自个儿可要当心身子。”
她突然不顾及旁人,径自坐到我床边,急急道:“姐姐,那一日——”
我含着笑截断她的话,道:“那一日,确实与你无关的。”我轻轻地盖住她微颤的双手,借以给她安慰与力量。“原是我自己的错,我自始都记得你说‘做姑姑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冥柔的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而下,她似乎要借着这滚滚下落的晶莹将这几日所受的委屈全数抛却。“我的心结,早已随腊月里那场震撼解开,我再不会计较什么,再不会争夺什么。”她已然泣不成声,“为何这般,姐姐,我只觉得心里好苦,好苦。”
我的心也很苦,我很想这样告诉她,可是我隐忍着,拍着她的背,只道:“苦尽甘来便不会再苦。”
等她哭完了,哭累了,我才对着一直沉默于我身旁的冥翳道:“原罪既除,今生缘,今生止。王爷只把这几句话转给王与王后,祈求他们宽恕新雨宫中所有人。若真要追究,罪魁祸首原是我一人。”
“哪里是你一人,还有我不是么?”冥翳凄苦道,他看向我的眼光里有着数以万计的怜惜与歉疚。
我脉脉地凝视着他疲惫憔悴的俊颜,他是我的夫君,是我死去孩子的父亲,我怎能,也不能要他的歉疚。他不需要对我抱歉的,那个孩子的身体融着我与他共同的血。
“哪里是你一人,还有我不是么”,不过就是这般平常的一句话,我竟有些心潮起伏,因了这句话,我还能自怨自艾什么,一切的一切,末了都只会凋谢红尘,人生种种遭难痛楚,行到唇角变为苦涩,爬到眼角便是成行清泪,心间隐隐的轻颤,终究因他一句话而起。
罢了,凄风苦雨,他终是为我携日解天愁的那一人。如此,我还夫复何求呢?
冥翳之后将我这句话禀告了他父王,新雨宫的禁足之令随即被撤消。我想,王后定会因为此事在心里对我生出几许怨言。随她吧,我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理会。
下午,紫宸殿来了不速之客,破天荒头一遭。我一直以为来看望我的不是梅归便是钟离荷,我实在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聂霜。
我竭力搜寻着她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可是徒然让我失望。她这一次看起来倒也平静,可是平静下总也有不平静的时候,就像风平浪静时的海面,海底或许正暗潮汹涌。
“姐姐身子好些了么?”聂霜淡淡地问着。
她的眼角眉梢悄然一闪疲惫与厌倦,是我看花了眼么?我定睛一看,又再无端倪。“好了许多。”好与不好,并不需要她费心。
“姐姐的心总是要比别人坚强。”她不阴不阳的说着:“姐姐运气也比别人的好。”
运气好?我有些哭笑不得望着她。如果失去孩子也算运气好,那么,我的运气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你想不想拥有这种运气?”我温柔笑着问她。
聂霜笑逐颜开:“我是无福消受了。”她怪异地看了我一眼,道:“比起我亲姐姐,姐姐的运气难道不算好么?”
我一时语塞,比起聂凤池,我的运气似乎真得好很多,至少,我还没有为了一个孩子送掉一条性命。
“既然如此,妹妹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我淡如水般道。聂霜这般站着与我说话,倒有种居高临下的威势,这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当然为姐姐感到高兴,事实上,我今日来这里,本就是来给姐姐道喜的。”狐狸尾巴总是要露出来的,她的确是来道贺,只不过,喜在她自身。
我隐忍不发,道:“多谢妹妹好意,看在妹妹这般殷勤的份上,我也要好生养好身子,绝不亏待了自己。”我重重的将语音落在“亏待”二字上,看得她眼皮一跳。
“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你好生休息。”聂霜微欠身离去。
我自不想理会她,只是唤了阿珊娜扶我起床。我终日在这床上躺着黯然神伤,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公主,你现在这身体,最好还是多躺几日。”
我冷哼道:“躺着终不是好办法,我若不起来,别人还真当我是虎落平阳。”
阿珊娜微微一笑道:“这些个人也委实太不识趣。”她又为我细心穿了鞋,搀了我的手起身。久躺床上,抑或身子乏力,不知为何,我一时又没站稳,脚下又是一滑,幸而立即抓住阿珊娜的手臂,我方能定定站稳。
“公主,你吓了奴婢一跳。”阿珊娜心有余悸地扶住我道。
我低头看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看了看自己的绣花鞋,是有什么不对的,绝对有。刚才那感觉与当日我在新雨宫滑倒前的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一样的!
我退回了床边,缓缓地坐在床沿,恍惚道:“阿珊娜,你替我将鞋子脱下来。”
阿珊娜狐疑着蹲身,为我脱下鞋。
我左右看无人,迟疑着吩咐她:“你将那鞋底翻转过来。”
阿珊娜依言照做,将那双鞋翻转,只是一眨眼,她便轻声地惊呼。
我森寒地直直逼视那鞋底,心如刀绞,几欲发狂。握紧的双手,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只不觉得痛,茫茫无际的恨幻化为一缕缕柔韧的丝,一圈一圈将我紧紧缠绕,直叫我无法顺畅呼吸。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不停的呐喊痛悔,我与他,不是没有缘分,不是,不是!
“公主,谁人这般狠心?”阿珊娜流着泪放下那双鞋,她的泪眼中同样透着一抹恨与悔意。那鞋底被人涂上一层薄薄的菩提液,平滑而透明,即便是那一日我不在新雨宫摔倒,也不定那一日就会倒在别的地方。
我缓过心气,狠狠地盯着脚下那鞋,上等的厚缎,抖翅翩飞的小蝶儿。这样的一双鞋,竟是让我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它若是人,我只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千刀万剐。我颤抖着弯腰,拾了那双鞋,眼光复又落在鞋底,我的心又仿若被骤然抽空,抽去的全是快乐,只剩了苦与痛。我甚至不敢在这一刻站起身,就怕连站立的力气也丧失。我贴身的鞋,竟然被人做了手脚;我腹中的孩子,竟然因为我的疏忽与不察而茫然送了命。谁的错?谁的?
“菩提液,菩提液!”我悲怆地咀嚼着这三个字,这般与佛结缘的圣树,原也是罪恶的根源。“这些年,我信佛求佛,求的是什么?得到的是什么?”我痛楚道。
“公主——”阿珊娜泣不成声道:“你别这样,奴婢看着你这样,难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年我母亲惨死,我顾念这些理,将恨远远地抛弃;来到这里,我顾念着这些理,只要不是太出格,我绝不赶尽杀绝;为了我的孩子,我顾念着这些理,只在心中留着一份爱。可是为何我还是惹上了满身的尘埃?
为什么?
我愤愤将那鞋掼在地上,阴狠道:“谁欠这个孩子的,我定要他十倍偿还!”





第三十九章 菩提本无树(三)

五月的后花园中遍开着各色妍丽的蔷薇,冷淡之极,却又深藏着别样的妖娆。风越过,是氤氲含香,朦胧着天色,让人不知何处寻问。这是我爱极的花,爱到骨髓深处,仿若我便是那花中的魂灵。我默默地凝视着这片花海,轻手拂过,是异样的情愫。
“阿珊娜,你知道我为何喜欢蔷薇么?”我淡如水道,无波无澜。
“蔷薇虽美,但却有刺。”她站在我身后,默默道。
我笑,这句话我也曾对一个人说过,前尘往事,那个人如今不过也只是回忆罢了。
“紫宸殿中的人确实需要好好整顿了。”我冷笑着补充道。“这些日子我身子恢复得不错。”许是心中有了目标,这身体只是复原得快。那腊月里纠缠在我床上的两条蝮蛇,不过在我出去的刹那便烟消云散;贴身鞋物,被人涂上一层菩提液犹不自知。事不过三,纵是我宽容大度,也绝对不会再次姑息,何况,我也不是那有气度之人。我只要一想起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子,我便觉得牙根深处紧咬的都是浓烈的恨。
“奴婢会细心留意的,只不过公主大约心中有数了。”阿珊娜凑近我耳边道。
我逗弄了下眼前的一朵娇艳,妖冶、迷人、令人难以抗拒。可是美丽下面许是扎根于罪恶的土壤,只是蛊惑着弱者眷恋采撷。
我是弱者么?如果不懂得反抗,大概真成弱者了。“替我备下晚宴,今晚我要请诸位姐妹好好聚一聚。”我又附耳对阿珊娜嘱咐几句,她便依言下去了。
晚宴就设在寒烟堂,我所请的人皆已全部到齐。事实上,即便是有人不来,我也有上百种法子让她来。鸿门宴也罢,恁是你如何猜测,我就想看着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的痛快。上上下下的翻腾,那滋味像是在油锅里被人生煎,肯定不好受。
我含着笑请他们一一落坐,还未开口,就听得聂霜有些不满道:“不是王爷叫我们来的么?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王爷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我微笑道:“难道妹妹眼里只容得下王爷么?”
聂霜眼里滑过鄙夷之色,她道:“可惜王爷眼里只有姐姐一人。”
适时阿珊娜与青莲端了酒进来。“酒席二字,无酒不成席,念着今夜在这寒烟堂相聚,我昨日里便着人调制了这酒,名叫寒烟翠。大家看看,这酒可名副其实?”
我话说完,阿珊娜与青莲便为各人面前斟满酒杯。琉璃酒杯,杯底放了翠绿薄荷,杯中液体透明灿黄,两者亲密而随意地融合。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这一杯酒,可不真是那寒烟凝翠么?
“如此将秋色的凄然和绝美收容一起,委实惹人垂涎却又不忍破坏它的美。”钟离荷悠悠赞道:“姐姐实在玲珑心性,方能调制得出这样的琼浆玉液。”
我粲然笑着道:“这酒并不醉人,我素知妹妹身体弱,但凭方才一席话,也知妹妹系此酒知音,妹妹便勉为其难喝一口如何?”
钟离荷也不推拒,只以袖掩唇轻啜一口,末了,久久回味。
“如何?”
“清凉中带着一点点酸,轻轻咽下又泛起一丝丝涩,是我从来没感受过的味道。”钟离荷迷蒙着回味道。
我笑意弥漫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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