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断西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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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知道了,想不到网友之间也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爸爸的感叹让我有些意外,很久以前他并不赞成网络交友。
知道我醒过来,小鸥、小墟和前峰也很快赶到了医院。小鸥带来很多CD唱片,小墟则带来他弹唱所用的曼陀铃。
“我这有几本《花溪》,现在流行一种韩剧的写法,我来给你读读吧。”琛找了把椅子坐在我身边希望我在听小说时减少些身上和心底的病痛。
她读到一半时,我的胸口开始疼得似阵阵撕裂开,无法集中精神继续听下去。
“我来给你唱歌吧。”老蔡走上来借过小墟的曼陀铃开始给我弹唱起来。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地唱,你慢慢地和,
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你我为了理想历尽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得,永远的记得,
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罗大佑的《闪亮的日子》我记得,两年前第一次听到老蔡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就告诉他,我喜欢这样的旋律,这样的歌词,会让人想起许多往事。
小墟一直没有说话,等老蔡唱完时,他走上前接过曼陀铃说:“摩卡,我也为你唱一首吧,是我自己写的歌,希望你早日康复。”
“摩卡,有看到小墟为你画的画吗?”小鸥在小墟的歌声中走过来问我。
“什么画?我还没有看见。”我跟她说,刚刚醒来还没见过什么画。
“我找找看。”小鸥在病房的抽屉中找到一叠厚厚的画纸,原来在我昏迷的那几天里,小墟和小鸥在病房中陪着我时画的。每张铅笔画上都写着字:生病的摩卡,病床上的摩卡,微笑的摩卡,布达拉宫的摩卡。
“谢谢你小墟。”我心底升起一阵暖流,由衷的对小墟说。
小墟的脸马上红了。
“我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还是给你画画吧,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小墟腼腆地说,我知道他用他的方式,用他的笔、他的纸、他的画传递着给予我的祝福。面对这些朋友的关怀,我无限感恩。
看来,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这些网友和路途旅伴,来自天涯海角,我们都没有深交,但是在我发生这个灾难的时候,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关爱却是那么真挚!我本已开始硬化的心又被他们激活了。散兵,萍水相逢的网友尚可对我如此关心,你呢?难道真的舍得丢下我不管,一个人回了贵阳?知道吗,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多么渴望第一个见到的是你;知道吗,在昏迷的那几天时间里,我一次次的在梦里见到你,是想要见到你的意念支撑才让我挺了过来的呀!
夜里,哥哥为了保持清醒又开始喝凉水提神,我不知道哥哥已经几天没睡了,他眼里浓重的血丝让我感到心疼。
“哥,喝凉水对身体不好。”离家快四年了,哥哥给我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上学时,那时我常在学校里惹事生非,班级里哪个女同学被男生欺侮了我必会冲上去打抱不平,久而久之一些男同学便开始寻找机会报复我,是哥哥每天送我上学接我放学,用他只大我几岁的成熟为我撑起一片庇护的天空。
“告诉哥哥,身上还疼吗?”哥哥望着我含泪的笑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二次看到哥哥的眼泪,从小到大他从来就不哭,但我知道哥哥为我掉下的眼泪绝不仅仅是我看到的这两次。
“哥,咱妈呢?”当思绪完全清醒时,我最担心的人就是妈妈了,真不知道她在面临我的这场从天而降的灾难面前是否能挺得住。
“妈很好,她有高血压来不了高原,在家等你呢。”哥哥轻轻抚摸我的脸,他没有告诉我在他们来拉萨之前妈妈已经昏过去两次。
2003年10月28日 拉萨 西藏军区总医院
我从被送到医院的第一天起,医院抽调了四个护士,临时作为我的特护。几天来,四个小护士天天围住我,与我聊天,看着她们叽叽喳喳开心的样子,我心底一阵感动,如果我不再醒来,她们或许会为我难过伤心。
豆豆是个爱笑的小护士,她总会很感慨的告诉我:“你真是命大,昏迷了这么多天又活过来了,连医生都说是奇迹。”豆豆一口气讲了那么多,我却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不能动弹。
“豆豆,我以后会残废吗?”我看着房间里的那些美丽的花儿,却不知自己的明天如何。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你腰椎和颈椎都没有伤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手术成功的话应该没问题。”
“谢谢你豆豆。”突然一口痰堵住呼吸,我忍不住咳了起来。豆豆马上拿过一根橡胶管插进我的喉咙里为我吸痰,张不开的下巴使豆豆豆急得满头大汗,而我也极力的配合着。
从上午开始,来看我的人流就不曾断过,当满头大汗的前峰出现在病房里时,我已经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前峰带来好大一束花,淡粉色的花,很好看。我知道这花是西藏独有,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格桑花。前峰说:“摩卡,好好休养,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年轻还有很多事要做,等你好了的时候可以再来西藏。”
前峰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我笑他太婆妈了,然后全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说:摩卡,你的坚强体质和乐观性格救了你。
琛见我情绪稳定下来,她告诉我,我的长发已在头顶打结,还有许多淤血凝在头皮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长发剪短。我犹豫了一下,只好点点头,满屋子的人都在看我,我要做得更坚强。孤行托起我的头,老蔡拿来剪刀,琛和小鸥还有几个小护士围在一起为我剪发。哥哥笑着说,这一定是中国最难剪的头发,要十几个人同心协力才行。半个小时后,我的一头长发变成了齐耳短发,长发落地时,我的心底一阵悲凉——没有了长发的我,他还会认得吗?没有了长发的我,他还会喜欢吗?
剪发的时候孤行和琛你一句我一句的打嘴仗,似乎觉察到我的心情有点低落,故意逗我。他们说到精彩处,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被他们的友情包围着。
下午,海涛终于来看我了,他站在床边看着我一点点吸进些清水,房间里很静,只有我喝水的声音。
“你好些了吗?”他咬住嘴唇故意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却没办法隐藏他的失落眼神,那是一种特别的忧伤。
“海涛,真没想到我们大家会是这样的结局。”想到我跟散兵都受了伤,我知道海涛的心里也一定难过极了。
“给我详细讲讲我们出事后的情形好吗?”我问海涛。尽管这几天道听途说了很多过程,但是具体的一些情形还是模糊的,只有亲身经历整个过程的海涛最清楚。
海涛坐下来,他告诉我:当那辆坐着我和散兵的汽车跌落山涧的时候,我在瞬间失去了知觉。是他冲到几十米的山下背起血流成河的我。而EVA去扶散兵。那是个灾难的日子,在那条崎岖的山路上一天之内跌下去四辆车,死亡人数多达五人,在我们翻车的几分钟后一辆当地处理事故的警车飞快而至。我和散兵被马上送到了那曲医院,当我因失血过多,生命出现危急时,医生说急需O型血,与我们同行的德国朋友EVA马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献血证,说她也是O型血,并为我献出了400CC的鲜血。也许是受到外国友人的感染,也许是同胞之心,无私为我献血的人越来越多,公安干警,当地藏民马上排起了长队,我得到及时救命的鲜血5000CC,于是我身上流淌着德国人的血,公安干警的血,藏民的血……
“你是说那曲医院?那我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我知道这里是拉萨的西藏军区总医院。
海涛接下去又说:第二天经过小鸥多方联系,终于找到一辆救护车把你转入西藏军区总医院,当时你的家人还没有赶到,小鸥便与朋友筹集到一千多元钱,垫付了住院押金,就这样分秒必争的抢救你,倾出他们身上的所有,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再度醒来。”
“那EVA呢?”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我抢救我的生命而奔走。
“EVA昨天已经回德国,她很遗憾不能看到你醒来,不过她说你的身体内流着她400CC血,从今以后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了。”海涛说。
我笑着点头,从此以后我又多了一个异国的姐姐。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样让我感动的故事,事故来得如此突然,然而短短的几天里我却受到了太多的人的关爱。
“那他呢,他伤得怎么样?听说他已经回贵阳了,他走之前有没有给你说什么?”我极力掩饰心中那份情感,也知道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这样离开我,但我还是想听海涛亲口告诉我。我心不甘,扪心自问,这几天虽然短暂,我却无法分别得如此从容。对我来说,他的容貌已经铭刻入我的灵魂。
“他?他还好啊,已经跟他大伯回贵阳了。对了,我差点忘记他托我转告你一定要好好的养伤。”海涛说得一脸轻松。
2003年10月29日 拉萨 机场
叔叔和两个医学教授找到医院的领导,希望把我转回沈阳治疗,军区总医院的领导却坚决反对,他们说我在昏迷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现在人刚醒,还没过危险期,如果在半路上出了问题医院无法承担这个责任。
与叔叔同来的两个教授坚持认为西藏的医疗条件和气候不适合养病,他们以三十年的行医经验保证如果路上有什么危险可以马上联络医院或采取紧急措施后,医院才同意考虑予以转院。
当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后,如何把我送上飞机又成了难题。叔叔和医学专家们奔波在机场和医院之间,最后经过多次与西南航空公司和北方航空公司的协商后,航空公司同意两天内拆掉八个航空座位,接受我这个特殊乘客。
这个消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振奋的。
当得知我要回家时,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马上行动起来,他们送我一顶崭新的护士帽,还争先恐后的在护士帽上为我签名祝我早日康复。
“摩卡,不要忘记我们哦。”豆豆把护士帽交给我的时候一脸郑重的说。
“一定会记住你们的。”我保证。
怎么可能忘记,在西藏军区医院的几天里,她们待我情同家人。在这里,我第一次对“医者父母心”这句话深有体会。
刘医生帮我做完最后一次检查后,大家小心地把我抬进一个刚刚打好的石膏模具里。坚硬冰冷的石膏包住了我的双腿,专家告诉我几千里的路程,上下飞机的搬动,对我这个的伤者来说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用石膏担架将我运回沈阳是惟一可行的办法。
刘医生带着医院的专车把我送到机场,临别时对我说:“摩卡,好好养伤,等你的腿好了,欢迎你再来拉萨……”
我会的,我向他保证,怎么会忘记呢,从清醒的那一天起,刘医生每天都来我床前大叫几声“摩卡,摩卡!!”这样的呼唤是给我生的力量和勇气啊!
我终于要回家了,别了拉萨,别了西藏,我曾满心快乐的奔向你,却想不到以这种方式离开。散兵,你还好吗?你在哪里?为什么回贵阳之前都不来看我一眼?我们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相遇,现在却只有我孤独的离开。还记得你给我的承诺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回到深圳的,难道这么一个挫折就让你退缩了,我们的爱就如此的经不起风吹雨打吗?我真的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个诚实守信的散兵就这样离我而去。你把名字刻在我的心里,却又飘然而去,你不觉得这样对我的打击远远胜过车祸所带来的伤痛么?
当爸爸、叔叔、哥哥、孤行,还有医学专家组成的医疗组将我抬上飞机时,我躺在机舱里临时准备出的特殊位置上,看着来往走过的乘客。琛、孤行、一个又一个空姐走过来问我饿不饿,痛不痛,我总是摇头不语。
飞机缓缓升起,当上升到一定高度时,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某名的恐惧,抑制不止的大声叫了出来,那叫声恐怖又歇斯底里。整个飞机的人都被我吓到,很快我被一群人围住,很多张熟悉的面孔围住了我。两位医学专家一左一右握住我的手,他们说在我的潜意识里有了受惊吓的敏感。
“摩卡,坚强起来!”三万英尺的高空中,我竟然能感受到散兵在唤我。
流浪的鱼 独自奔天涯
(1)
父亲说,我一直都很任性的生活,在深圳几年就不曾安稳过。金融、IT、广告、记者、主持,只凭我在每一个领域的转换乐此不疲的奔波,就可以看出我是一个多么随心性而过活的人。
2003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