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与情人 作者:戴维·赫伯特·劳伦斯-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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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希望和他的心一起往下沉,顿时感到意气消沉。
“不行?”他说。
他松开了搂着她的双手。
“我喜欢你的胳膊搂着我!”她说着后背紧紧地贴着搂她的胳膊,“这样我感
到舒服。”
他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让她靠着。
“我们彼此属于对方。”他说。
“是的。”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完全属于对方呢?”
“但是——”她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我知道这要求太过分,”他说,“可对你来说并不是冒险——不会重蹈覆辙,
你信得过我吗?”
“哦,我相信你。”回答得既干脆又响亮。“不是因为这个——根本不是因为
——但是——”
“什么?”
她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痛苦的呻吟着。
“我不知道!”她叫道。
她似乎有点神经质,还略带恐惧。他的心凉透了。
“你不认为这是件丑事吧?”他问。
“不,我现在不这样认为,你已经让我明白这不是丑事。”
“你害怕吗?”
她急忙镇定了一下。
“是的,我只是感到害怕。”她说。
他温柔地吻着她。
“放心好了,”他说,“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愿行事!”
突然,她抓住了那拥着她的胳膊,挺直身体。
“你可以要我。”这话像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的心又像一团火开始急速跳起来。他紧紧地拥着她,吻着她的脖子。她受不
了,躲闪着。他松开了她。
“你回去不晚吧?”她温柔地问。
他叹了口气,几乎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她等待着,希望他离开。终于,他轻
轻地吻了她一下,然后翻过篱笆。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低垂枝条的树荫下隐隐露
出她那苍白的面容。她全身已经隐去了,只剩下了这张苍白的面孔。
“再见!”她柔声说道。已经看不见她的身体,只有声音和那张若隐若现的脸。
他转身沿路跑去,紧握着双拳,他来到湖滨大堤上,靠在那儿,抬眼望着黑色的湖
水,感到神情恍惚。
米丽亚姆踏着青草匆匆地往家跑。她并不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但是她害怕和
他发生那件事。是的,如果他坚持,她会让他要的,可是,事后想起来,她的心不
由得往下沉。他得不到满足,准会非常失望的,也会因此而离开她。然而他是那么
急切,对于她来说,那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此而使他们的爱情破裂。毕竟,
他与别的男人毫无二致,总想求得自己的满足。哦,他身上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一
些更为深层的东西!尽管他有各种各样的欲望,但她还是信赖他。他说占有是生活
中最伟大的时刻。所有强烈的感情都包容在这里面。也许真是这样。这里面包含某
种神圣的意味;因此她愿意虔诚地做出牺牲。他应该占有她。想到这儿,她全身不
由自主地绷紧了,像是抵抗着什么,但生活如强逼她走过这道痛苦之门,她也只好
遵从了。不管怎么说,生活也会让他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这也是她最大的心愿。
她这样翻来覆去的思考着,准备接受他的要求。
他现在像个情人一样地追求着她。当他冲动时,她常常双手捧着他的脸,深深
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他不能正视她的凝视,她那充满深情和真挚的黑眼睛,像在探
求着什么,这让他不由得避开了。她让他一刻也不能忘怀。等恢复平静后,他又深
受自己对她的责任感的折磨,他始终不能心平气静,老处于焦虑和紧张的状态,从
未放纵过自己饥渴的情欲和本能的性欲冲动,他强迫自己记住自己要做一个审慎和
多思的人。仿佛总是米丽亚姆把他从狂热的情欲中唤回到个人关系的小天地中来。
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他想大喊:“别管我,别管我!”。可她却让他充满深情地
望着她。而他那双充满蒙昧和本能情欲的眼睛却不属于她。
农场的樱桃大丰收。屋后的樱桃树又高又大,茂密的枝叶下果实累累,红红的
一片散挂在绿叶中。一天傍晚,保罗和艾德加一起摘樱桃。那是个大热天,天空乌
云翻滚,天气昏暗闷热。保罗高高地爬在树上,高踞房子的红屋顶上,微风吹过,
整棵树轻轻地摇晃起来,晃得保罗心神荡漾。这个年轻人摇摇欲坠地攀在细枝上,
被树摇晃得有点头晕,于是他顺着挂满红珠般樱桃的树干往下溜。他伸手摘下一串
串光滑冰凉的果实,樱桃磨擦着他的耳朵和脖子,凉嗖嗖的,舒服极了。此时一片
深浅不同的红荫跃入他的眼帘,有灿烂的朱砂红,有鲜艳的鲜红,在幽暗的绿叶下
显得光彩夺目。
西落的夕阳,突然钻进飘荡的乱云,壮观的金光照彻东南方,在天空堆起层层
柔和的黄色晚霞。原本是暮色沉沉的世界此刻被金黄色的晚霞映得发亮,令人感到
惊异。绿树和青草,以及远处的湖水都在霞光的照射下惊醒了。
米丽亚姆惊异地走了出来。
“嗨!”保罗听到她那圆润的嗓音在喊:“这么美啊!”
他往下看,只见一抹淡淡的金光从她脸上掠过,看上去柔和极了,她正仰望着
他。
“你爬得多高啊!”她说。
在她身旁,四只死鸟躺在大黄叶上,那是偷吃樱桃时被击毙的。保罗看见树枝
上吊着几颗樱桃核,象骷髅似的,果肉被啄光了。他又往下看了看米丽亚姆。
“云彩像在着火,”他说。
“真美!”她叫道。
她站在下面,显得那么娇小,那么温柔可人。他给她扔下一把樱桃,把她吓了
一跳。他低声格格笑着,向她不断扔着樱桃。她捡起几颗樱桃,就慌忙跑开。她把
两小串樱桃挂在耳朵上,然后又抬头看着他。
“你还没有摘够吗?”她问。
“快了。爬这么高就像乘船似的。”
“你要在上面呆多久?”
“直到太阳下山。”
她走到篱笆边坐了下来,看着那纷纷碎裂的金黄色的彩云随着暮色渐浓,汇成
了一大片玫瑰色的断层云。火一般的金黄色变成了鲜红色,仿佛上天的心情痛苦到
了极点,接着鲜红色褪成了玫瑰红,继而又变成深红,很快,上天那股火一般的热
情平息了下来,整个世界又融入一片苍茫。保罗匆匆地提着篮子溜下树把衬衣袖子
给钩破了。
“真可爱啊。”米丽亚姆摸着樱桃说。
“我的袖子也给撕破了。”他说。
她揭起被撕成三角形的裂口说:
“我来给你补一下吧。”裂口靠近肩膀,她把手指伸了进去说:“多暖和啊!”
他笑了,笑声中含有一种新奇的声音,让她不禁心跳加速。
“咱俩到外面去好吗?”他说。
“会不会下雨啊?”她问。
“不会的,咱们就散会儿步。”
他们沿着田野走进茂密的冷杉和松树林。
“我们到树林中去好吗?”他问。
“你想去?”
“是的。”
冷杉林中一片昏暗,尖锐的杉针刺痛了她的脸。她有些害怕。保罗一直沉默着,
神色很古怪。
“我喜欢呆在黑暗里,”他说,“我希望树林再密一些,那黑暗更惬意。”
他看上去简直忘了她的存在,这时对他来说,她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她害怕
了。
保罗背靠着一棵松树站着,把她搂进怀里,她任他摆布,不过,这是一种自我
牺牲,她多少感到这种自我牺牲中有一种可怕的东西。此时这个声音沙哑,神情恍
惚的男人简直就是一个陌生人。
不久,下起了雨。松香味四处弥漫。保罗头枕松针躺在地上,听着刺耳刷刷啦
啦的雨声——一种持续不断的噪音。他的情绪低沉。此时,他才明白,她从来没有
和自己息息相通过,她的灵魂处于恐惧状态,对他敬而远之。他仅仅获得了肉欲的
满足,只此而已。他的内心凄凄忧伤,思绪万千,他的手指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
她又深深地爱上他了。
他是多么温柔而英俊。
“下雨了!”他说。
“嗯,淋着你了吗?”
她把双手伸到他身上,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肩膀,看雨是不是淋着了他。她
是深深地爱着他。他脸贴着枯叶侧身躺着,心情特别宁静。他根本不在乎雨点是否
落到了身上,他会那么躺着,直到浑身湿透,因为他感觉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仿
佛他的生命已在散去,他已经进入了一个妙不可言的彼岸世界。这种不知不党中濒
临死亡的奇怪的感觉对他来说十分新鲜。
“我们得走了。”米丽亚姆说。
“是的。”他回答着,却一动不动。
他此刻感到,生命仿佛就是一个影子,白天是一个白色的影子;夜晚、死亡、
寂静和休止,这些才是生命的真实存在。而活力、热切、操守那才是虚无缥缈的东
西。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融入黑暗之中,飘然而去,投入上帝的怀抱,与上帝同在。
“雨就要下到我们身上了。”米丽亚姆说。
他起身搀扶她。
“真遗憾。”他说。
“为什么?”
“我们得离开这儿。我觉得这儿很安静。”
“安静?”她重复了一遍。
“我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她牵着他的手走着,她的手指抓得紧紧的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此时他似乎超越
了她,她害怕失去他。
“这些冷杉树在黑暗处象个鬼怪,每棵冷杉树都是一个鬼怪精灵。”
她有些害怕,沉默无言。
“一片寂静,整个夜晚都在沉思,在昏睡,我想我们死后就是这样——莫名其
妙的昏睡。”
她以前害怕面对他身上的那种兽性,此时却害怕他神秘莫测的样子。她一声不
响地在他身旁走着,雨点打在树上,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响声。他们终于走到了车棚。
“我们在这呆一会吧。”他说。
到处是浙浙沥沥的雨声,湮没了一切声息。
“和自然界万事万物在一起,我觉得非常奇妙,非常宁静。”他说道。
“嗳。”她耐心地答道。
虽然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可心里又似乎忘记了她在身边。
“放弃我们的个性,不再追求,不再努力——无所用心地活着,神志清醒的睡
着——那是非常奇妙,那就是我们的来世——我们的永生的未来。”
“是吗?”
“是的——能够这样生活是非常美妙的。”
“你不常说这些。”
“是的。”
一会儿后,他们进了屋。屋里的每个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不过,保罗的眼睛
依旧保持着那种平静而沉闷的神色,语调也依然保持着平和。自然大家都不去理会
他。
这期间,米丽亚姆住在伍德林顿一所小屋里,姥姥病了,家里就派米丽亚姆去
料理家务。那是个别致而小巧的地方,屋前有个红砖墙围着的大花园,紧靠墙根种
着梅树。屋后还有一个花园,四周环绕着一排高高的杨树篱,把园子与田野隔开。
这儿的景色非常优美。米丽亚姆也没有什么事可干,所以她有不少时间来读她喜爱
的书籍,写些自己感兴趣的思想随笔
假日里,姥姥的身体渐有好转,就被送到德比的女儿家小住一两日。老太太脾
气古怪也可能在第二天或第三天就回来,所以米丽亚姆独自一人留在小屋里,不过
她倒也乐意这样。
保罗经常骑自行车经过,他俩照例过着平静快乐的日子。他也没有太为难她,
到了星期一休息时,他就和她一起度过一整天。
这天天气晴朗,他告诉母亲要去哪儿,就离开家。这一整天母亲又得独自一人
度过,想到这点,他心头不禁笼罩上一片阴影。不过,这三天假日是属于他自己的,
他要干自己想干的事。保罗喜欢在清晨骑着自行车在小街上飞行。
大约十一点钟,他来到了小屋。米丽亚姆正忙着准备午饭,她面色红润,忙忙
碌碌,看上去那模样与这小厨房十分协调。他吻了她后。就坐下来打量着这屋子。
屋子虽小,却很舒适,沙发上罩着方格图案的亚麻布套子红蓝相间,虽然用旧了,
也洗褪了色,但依然漂亮。墙角碗柜架子上放着一只猎头鹰的标本,阳光穿过香气
四溢的天竺葵叶照进窗于。她正为他烹煮着鸡。这一天,小屋就是他俩的天地,他
俩就是丈夫和妻子。他帮她打蛋、削土豆皮,他觉得她创造的家庭气氛,几乎和自
己母亲所创造的一样,当她在炉边被烤得脸色通红,卷发散乱,看上去美极了,似
乎没有人会比她更美。
这顿午饭极尽人意。他象个年轻的丈夫,切着餐桌上的肉。他们一直热情洋溢,
滔滔不绝地聊着。午饭后,她洗碗碟,他来擦干,两人一起来到田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