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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髑髅之花-第78部分

小说: 髑髅之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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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疲惫而惯性地活着。以自己固有的姿态活着。趋利避害,圆滑无争。
很多时候她感觉自己只是一个笔画寥寥的小人,被切割成数十上百的截面描在书角,风一吹,才翻动起来,沿着预设的无形轨迹舞蹈,而更多时间则是死气沉沉地呆在纸上。无数僵直交错的断线。
先是活着,然后才是尊严。
那场白白献出祭品的告密或许要一直延续到后来,当她在小木屋里叫破投毒妇人的秘密,从黑暗里瞬间涌起的巨大漩涡席卷了她。第一次,她开始恐惧它的后果,被时间封存的记忆像鹭鸟飞脱囚笼那样重返自由,但它们永不能飞得更高更远。黑暗在半空中将她撇下,她却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她的过去,在她终于能够触及他容颜的一刻,已成了骨血支离的一堆碎片。
死亡和选择死亡总是如此轻易。
而为她目送着离开的每一个人,总是将她的挽留原封不动地送还。
……活下去。

先是活着。
然后才是尊严。

…………

血斑虎将带着铁蒺藜的鞭子扔进水桶。灰黄灯光下,桶里很快浮起一圈污渍似的红。
“还撑得住吗?”他问,却并非朝着爱丝璀德本人。
“她在胡言乱语,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就算听清楚了也没什么意义。”蛇莓耸肩,“如果只是为了她老实坦白,我想,得给她留点好好说话的力气。”
女人被从布满尖钉的椅子上抬下来时,原先的白衣早已换了种颜色。一大桶海水浇在她身上。血斑虎走到她蜷曲抽搐的身体前,一手揪起她破布似的头发。他从这个女人微张的盲眼里看见了无助,但不知是幸或不幸,它还隶属于理智。
“你知道现在唯有什么才能救你。”狂信徒首领面目祥和,声音却有种锈蚀般的毒性,“真相。”
爱丝璀德笑了笑。
“……我说的都是真相。”她气若游丝,“主使刺客的人……就是宗座侍卫长海因里希。”
血斑虎霍然站起。
拳脚再一次如暴风雨般扫荡了她的身躯。大约过了一顿饭左右的时间,爱丝璀德已分不清嘴里酸苦的是血还是胆汁。她的神识还在悬崖边摇摇欲坠,没有掉下去。这是葵花们的技巧,他们深谙拷打之道,能充分而精妙地将人置于痛苦的极限与昏厥之间,即使那里只隔着一条比发丝还细的线。
有人用靴尖拨她的脸。片刻后,灼辣辣的药液灌进了她喉中。咳嗽像抽泵,一点一点将肺腑间那零散的力气挤了上来,而这只能使疼痛被感知得更加清晰。“别拿我当傻瓜。就算你自己无所谓,也得替你儿子想想吧。”
“我说过……只要你敢碰我儿子一下……我立刻就死。”透过湿漉的蒙在脸上的发绺,她知道他在端详着她的决意。“你害怕了……不是吗?你怕我自行了断,叫你鸡飞蛋打。你怕你的任务只能以失败告终,你怕自己从一开始踏出的那一步就是个绝大的错误。你一直在害怕,血斑虎,你在海滩上风轻云淡地夺走无数人性命,其实你心里充满了恐惧。”血沫从虚弱的微笑里渐渐渗出,“……只有杀人者才会恐惧。”
男人一言不发地拿起火盆里的通条。
蛇莓抓住他的手。“她已经挺不到下个回合了!先听她把话说完——”
“哎呀,你没见这婊子还精神得很么?”猫耳在一边摸着鼻尖笑。蛇莓如此急切的神色,倒不是轻易能见着。“依我看,老大,不如叫外面的兄弟都进来,咱们一起跟她乐一乐。”
“你这脑子里除了女人的大腿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血斑虎一脚把他踹到地上,“混账!咱们的人在城西死了六七千!阿玛刻那个疯子……她在屠杀!要不是及时封锁住诗颂大道,你们的呆鹅脑瓜早就挂在了疯女人的马鞍上!没时间了蠢货!再找不出个结果,你我都——”
他的声音粗嘎地噎住了。瑟缩在地的猫耳带着懵懂的惊惧望向他。
“怎,怎么会……”蛇莓蠕着嘴唇,“豁嘴不是说……”
“豁嘴?那家伙早完了!从他的住处搜出了足够五万人吃到秋天的粮食清单!他的宗座手谕是假的,所以阿玛刻的士兵杀起我们的人没有丝毫含糊!咱们一开始就被人骗上了再也掉不了头的黑船!——只有刺客才能救我们!”血斑虎咆哮,“听见了吗?只有搜出刺客才能救我们!”
没人响应。嘶声及其传递的事实像黑色的雷电,在密闭的小屋内隆隆震动。几个葵花面面相觑,脸上是彼此相差无二的僵硬神情。良久,蛇莓捂住眼睛,指缝后漏出一丝抽泣似的叹息。
唯有一个人在笑。
角落里蜷伏的遍体鳞伤的女人。
血斑虎跨步上前,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拽起。“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剐出你的肝脏和胃肠,扔到祈誓塔上去喂乌鸦!——笑什么,婊子!”他大吼,“别以为我做不到!”
“……我笑你明知道这是个骗局,却不肯相信我。”爱丝璀德又咳了几声,唇角在血濡之下尤为深暗,“你明知道自己一点点陷进泥潭,却不肯……抓住头顶仅有的一根枯枝。因为那提醒着你,你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弱者。为什么刺客能在你们组织里潜伏近一年?为什么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两位导师,然后如空气一般消失?为什么宗座侍卫长起先事不关己,临到这时却跳出来叫你们搜查全城?……你想过吗?你敢想吗?”
“你……”
“你们注定找不到刺客了。你所做的一切,越是将哥珊搅得天翻地覆,越是只能激起宗座的盛怒。你以为骗你的是豁嘴?他不过是一颗棋子!海因里希早做好了两手准备,一面谋刺宗座,一面安排钓饵引你们上钩,借宗座之手铲除你们!你已经无路可退,除非……”
女人的身体因瘫软而沉了下去。“快!”血斑虎叫道,“快拿药来!这婊子不能死!”
他的手不住颤抖。猛然发现,爱丝璀德正望着他。
用深踞在那双盲眼里的笑意望着他。
“想知道……我为什么一清二楚……”黯色的唇微绽,唯独他才能听见的声音,“……是吗?”
她的目光是急流。那深处,暗礁正悄然敞开一场危险的宣告。
“……我的眼睛拥有你无法想象的力量,它看不到日光之下的种种,却能看透人心。你不相信也罢,因为人类总是在蔑视自己所知之外的事物……”轻轻地,她抬起手,“可你还不知道……自己身边早就被人插上耳目了吧?”
血斑虎愣了一瞬间。
“谁?”他面部每一条神经都虬结扭曲起来,“你说的是谁?!”
……手指在被阴翳填满的虚空内找到了目标。
“就是,”爱丝璀德说,“她。”

蛇莓对上血斑虎掉转过来的视线。在这个足够让人意识到自己是身陷洪流还是足踏冰渊的一瞬间,她却一片茫然,无知且无辜。
“……不,”反应过来的下一刻,她开口,“不是……”
“她随身带着一本教典,”爱丝璀德没给她进一步反驳的余地,“请您翻到第三百六十页,就明白您最倚重的下属竟也是个罪恶的渎神之徒!”
蛇莓像被鞭子抽了一记那样弹起身。惯常的冷静似乎有一部分回到了她体内,但此时已没有任何行动能为她辩护。血斑虎猛地将她按在墙角,从她衣袍下抽出那本教典。“不是我!”她挣扎喊,“我无限地忠于您,忠于导师,忠于圣廷!我和您一样,爱宗座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
“她的确爱宗座,但那绝非羔羊对牧者的爱!那是男女之爱,最肮脏污秽的私情与肉欲!她在胸口上刻着宗座之名,用这种想入非非的恶念玷辱圣徒,一心将辉光抹灭,占为己有!”
言语离开双唇的刹那,无声的黑潮向她迅猛袭来。仿佛什么坚固的庞然大物从内部炸裂,气流轰地四下飞旋,她的心脏和肺叶都被狠狠挤捏,无法呼吸——她没有听到蛇莓的衣服在血斑虎手中是如何撕碎,女狂信徒艰难地用手护住胸部,痛哭不止。只有在这时,她才看起来像是个女人,被一切女人所共有的软弱紧紧缠缚——血斑虎毫不怜悯地掐着她的乳房,让惨白的肌肤上那个纹刺已久的名字更加清晰。那名字属于一个男子,而并非一个圣徒。
“海因里希发现了你的秘密……你就帮着他来对付我吗?淫猥下贱的东西!”
蛇莓狠命摇头,但她已失去了分辩的能力。血斑虎勒着她的脖子,几乎要勒得她连舌根也吐出来。猫耳捡起扔在地上的那本教典,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翻看:“哎哟,这都是你画的宗座像……画得真漂亮呵。想不到蛇莓,你还有用教典后的空白页写日记的习惯啊?什么稀奇古怪的春梦……啧啧,大开眼界……早知道你这么寂寞,以前就真该多和你聊聊……”
“玷污宗座的淫妇!”血斑虎吼道,“给我拖出去!”
几个葵花扯着赤身裸体的蛇莓往外拖,途中她一度挣脱,扑向那本教典,谁也不知道她是想将它重新抢入怀中还是撕毁。她终究没能碰到它。门砰地关上了。外面,响起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血斑虎朝爱丝璀德走去。
“要是你欺骗我,”他俯下身,说,“你的下场跟她一样。”
爱丝璀德没有动。缄默的黑暗在她身上回荡,这比对肉体的摧残更令她虚弱。也许这会是她最后一次泄漏这种力量了。她看不见面前男子具态化的思想,看不见任何东西。所有通过视觉捕捉的意念此刻都轻飘飘地,浮在她沉重的感官之外,像已逝者的灵魂从上空端详被自己抛弃的躯体。对她失望的黑暗终将遗弃她。彻底,决然,义无反顾。
但至少这个时候,它并不重要。
血斑虎已经相信她了。
“明早跟我去指认刺客,”他拍拍手,“配合的话,或许你可以活命。好啦,你不是说有条件吗?”
“放了那些平民。如果你够聪明,你应该知道如何安抚人心。”
“记挂着他们干什么?”血斑虎踢了踢地上的铁链,“知道他们怎么咬牙切齿地咒骂你吗?恨你没一开始就站出来呢。”
爱丝璀德合上眼睛。
“……给我一件厚衣服,”她说,“我有些冷了。”
破烂的羊毛套头罩袍扔在了她身上。
“还有别的吗?”
“让我见见我的孩子和神眷之女。我要祈祷。”
“啊,不必心急。我保证会让你见到你的宝贝儿……只不过你的表现决定,那是在人间,还是地狱。”
门再次紧紧闭上了。
爱丝璀德靠着背后被改造成刑架的工具柜。她的鼻子记得这个地方,从浓烈的血腥后透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气味。但她已看不见浑浊空气里的亡灵,虽然它们或许还在,依旧用漂浮的目光默然凝视她。此刻她和它们在一起,在密闭漆黑的屋内,被漫长的剧痛阵阵碾压;而门外,凄厉的惨呼已转成不似人所能发出的哀鸣。她听到蛇莓在求饶,那是除了海风外唯一灌入她耳中的声音。
她不过——爱丝璀德想——也只是个女人。

很多次她预想过自己的结局,当她在寂夜中跋涉,走过露珠、及膝的深草与荒野。她知道她的力量终有一天会罄尽,为了活下去,她终将背叛黑暗。她不知自己那时将置身何地,是坠于深渊还是被抛回凡间。终结只会以两种形式到来。她张开眼睛,发现眼前一无所有。她张开眼睛,发现眼前闪耀着的是阳光的金色,红的是花朵,绿的是草地,微笑是人面孔上的表情。
她在修院里静思,一如自己还未曾与爱情相遇的年少。她采撷草药,磨碎、调配,敷上双眼,她想象着自己某一天或许将被遍照大地的光明接纳,一梦觉醒,看到的是那个青年清晰真切的脸廓。这究竟是不是解脱,她无处探知,她只知道为了这个能让自己惊喜流泪的瞬间,她宁愿每一步都在幽阒深邃的黑暗中,踏往那飘曳未定的枯草般的桥梁。
潮水慢慢落下去。
屋外的人开始搬运东西,准备车辆。天亮得好快。
爱丝璀德拽着将自己的足踝与墙角铁钩连在一起的锁链,默默丈量它的长度。她朝门口爬去。肢体的任何一次伸展、折动及与地面的摩挲都带给她难以言说的痛楚。刺骨的寒在颔下扩展。她像一只细弱的白蚁,在黄叶、腐土和深雪之间,艰辛地爬向她的丘穴。
——你以为我只是要成为这样一个可怜的怪物吗?她想起某个有着皎洁月亮的夜晚,自己曾对某人说——你以为我奢望的,只是一个不比坟包大的王国吗?
那果然是奢望。
她以为那时她已经成了蚁后。然而直到现在,严冬还远未过去。
锁链拉成直线。她的手隐约触到门槛。门另一边的人声越来越清晰。血斑虎在喝斥属下,猫耳在战战兢兢地辩解。钥匙在腰带上响动。她甚至还听到了凡塔的抽噎声。
再等一刻。
她屏住呼吸。
只等这一刻了。

——“爱丝璀德,你想要什么?”

手指颤颤地伸进门槛下曲折的窄穴。暗伏着的幼小兽物受了惊,啃咬她的指头。
她没有呼叫出声,因为她已探到了那本属于她的东西。
一把上好弦的精钢袖弩。

——“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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