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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髑髅之花-第37部分

小说: 髑髅之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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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缇亚,”他说,“你怕死么?”
云缇亚侧了侧头。“……不。”
“那为什么要问关于作战的问题?”
为什么?或许只是一种本能,就像刚破壳的鸡雏会跟着它所见到的第一个生物行走一样。“你知道么,普兰达,我们都在同一艘船上,离岸边和原本既定的航线越走越远,四周一片汪洋,前方连座孤岛都不见,而船身早已千疮百孔。但此时后悔,掉头,还能改变什么?你和我都不是阿玛刻,她来到这条船上只是因为一个男人,而并非信念。现在她爱的人不在了,她可以自由选择她的航道,可我们不行。我们的肩上承担着生者的守望与死者的重量,要是不能坚持到抵达彼岸的那一天,就只有和这条船一起沉没。”
云缇亚的目光垂了下来。“已经航行了太久,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扬帆之处了,但前路还一切未知,或许下一刻就是陆地……我们只能不断地走下去,若中途而死,”他轻声说,“我希望自己死有所值。”
普兰达笑了笑。“是啊,”他猛然一剑,砍进了木制假人半边胳膊里去,“……死有所值!”
很多人宁愿一辈子活在梦中……云缇亚记起了上次在白松堡和少年的对话。纵使清醒如珀萨,又何尝不是因梦而死的人?他现在明白,不肯醒来有时并不是缺少推翻过去的勇气,而是即使否定一切,痛苦悔恨,也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挟着浓重血腥气的声音恰在这时从外面撞了进来,“圣者!——圣者!!”
云缇亚和普兰达一齐回头。来人并非传令官,只是个普通骑兵,浑身血污斑斑,一踏进要塞就栽倒下去,卫兵赶紧将他扶起。“依森堡……”他牙齿直打架,但谁都能听清楚那在他骨头里深植的颤栗,“依森堡被攻陷了!”

那是圣曼特裘一世九年十月末,寒风开始在群山之间徘徊,仿佛完全跳过了秋季,一瞬间从盛夏进入冬天。在冬泉要塞停驻了两个多月,第六军终于重新踏上了征程,然而当初鼓动起来的一腔狂热已被时间冲刷得同天幕一般灰黯。战马身上的铠甲单调地顿挫着,车轮发出锈迹斑驳的吱呀声,尽管目的地在图纸上指示十分明确,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可以休息的地方,哪里才是最后的终点。
“你记得帕林这个人么?”贝鲁恒拉开马车窗帘,对骑马随行的云缇亚说。
云缇亚费了很久才从一堆灰尘中把这个极度普通的名字扒拉出来。“……鹭谷镇长的儿子?”
“现在是鹭谷的镇长。”贝鲁恒说。他的声音已经轻到需要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听见了,“虽然把阿玛刻调回来时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依森堡竟然是他领着一群民兵用小伎俩拿下的,倒让我有些意外。”
从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意外。云缇亚不知贝鲁恒在想什么,他努力地回忆着那个杀死生父谢罪、拥有兔子般恭顺神情的年轻人,原来复仇的火种早在那时就隐秘地扎了根。“连鹭谷的人都对您愤恨至此,只怕别的地方……”
贝鲁恒淡淡地“嗯”了一声,帘子放下了,掩住他的面孔。
入夜时他们在坎伯兰郡的原野上,临着南往圣城哥珊折去的碧玺河宿营,准备等先行巡查的普兰达明早派人回来,再选择下一步行动。炽天羽骑和伊叙拉的原第四军部队据称已在南面集结,但一直未采取攻势,看来他们是想用最小的代价,等待叛军士气自然崩溃。贝鲁恒的战略是诱敌先动,将其引到自己选定的战场,再伺机展开反扑。坎伯兰地区无疑就是这个计划中的会战场所,这里有整个教皇国最茂密的林地,而幽深难测的森林就邻接着开阔平原,以森林为掩体阻挡敌方骑兵,再以平原作为己方骑兵驰骋冲锋的舞台,不能不说是最完美的地形。
营火早早地熄了,只有圣徒的主军帐中还亮着些微灯光。云缇亚明白那是贝鲁恒不读点枕边书就睡不着觉的积习,他自己却无心入眠,拨马在营地里踱来踱去。河水深长流动,一轮满月悬在他身侧,大得诡异。
“云缇亚!”一个女声轻轻地唤。
他没想到会在这时见到爱丝璀德。她站在阴影与阴影之间的光斑里,月光自脸上拂过,她笑得恬静而自然,仿佛前些日子的刻意冷淡完全属于另外一人。“今晚是望夜,我要去摘一棵月盈草,可那地方有点远,借用一下你的马好么?”
云缇亚想了想。“没问题,”他说,“过来吧。”
她没有过去,只是向他张开双臂,于是云缇亚一拍马颈,从她身前掠过,顺势将她拉了上来。守备他们离开那个方向的是海因里希的士兵,不仅没盘查,连瞥都懒得瞥他们一眼。灰牝马沿着河岸在郊原上奔驰,爱丝璀德坐在云缇亚身后搂住他的腰,她一直在笑,云缇亚很久没听她这样笑过,像春冰乍裂,溪泉激突,这让他的心也飞到二月的山谷间,料峭的新绿微风朝他舒展开来,寒冬才刚刚开始,就仿佛已逝去。
“硌着你了么?”他忽然问。还没卸下白天行军的装备,背上挽着吉耶梅茨那张大弓,琴匣形状的硬革箭囊按照茹丹人的习惯斜插在腰后。“要不要坐前面来?”
“不用。”爱丝璀德说。他能感觉到她温软的脸贴在他背脊上。“这样挺好。”
然后他俩都没有出声。马蹄嗒嗒,月亮静默地尾随着他们,身侧的河川、树林、草甸和平原一幕幕变动。
“……你怎么知道今天月圆?”云缇亚问。
爱丝璀德又笑了起来。“它在律动。我听见它的声音。”
“声音?”
“就像这样,”她将手从他腋下穿过来,按在他左胸,“砰,砰,砰,有时慢有时急,但永不会停止的声音——当它振响时,所有在阳光下沉眠的事物都会不约而同地甦生,所有在黑暗中静寂的血液都会像河流一样涌动、欢舞。云缇亚,月亮是黑夜的心脏。”
他们要去的地方到了。那是一座密林中的瀑布,云缇亚下了马,脚踏在柔软的泥土上,瞥见带有秀丽花纹的幽紫皇蛾正曳动着一道道光痕,与飞溅的水珠混淆为一。这种蛾子寿命比较长,但眼下也是它最后一次繁衍的时候。风经过枝梢,树林沙沙低响,这响声在宏亮奔涌的飞瀑前竟也异常清晰,就像来自两个互不相干的世界,却因天然的谐律而一同奏鸣。
他抱她下来,从她发间闻到近似水风信子的花香。“那棵月盈草在哪里?”
“它在诸籁之外,”女人说,“在你耳边最安静的地方。”
云缇亚四下环望,却没有寻着她所指的东西。他只在旧书里见过这种药草,它在满月之夜的枯树根和石缝间开花,花色莹白,但细细观察会发现淡淡的阴翳流动,将它的汁液敷在眼睑上或舌尖,可以令人清醒,消退一切幻觉与梦魇。不过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那只是传说里的植物,从未有人真正地得到过它,这世上依然有太多疯子,太多人毕生黑白不辨,癫狂死去。
“不要看,”爱丝璀德说,“你看不见它的。它只生长于‘真实’之中,而眼睛会欺骗你。去听吧,闭上眼,放慢呼吸……从最深的黑暗里去听。”
她取出一条手帕,轻轻蒙住他双眼。
云缇亚与她相互牵挽,慢慢向那纯粹的黑暗走去。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走进了她深广无垠的胸膛;第二步,这时空忽然又渺小了下去,一切失去轮廓、不断流逝的物事都可以通过直觉认知。
第三步。
所有的声音就在此刻,向他海潮般地涌了过来。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够清楚地分辨每一个声音的征状。树叶声,灌木丛里的风声,蛾子探动触羽声,蜗牛在草茎上的爬动声,瀑布声,小小的漩涡声,鹅卵石在流水中的碰撞声,鱼嘴里吐出的气泡破裂声,夜枭鸣叫声,远处的柴火声与男女歌唱声,以及月亮如心脏一般的律动声,它们错杂却彼此分明,仿佛古代的萨满祭司看到的万千个独一无二的灵魂,飞旋着在他身周流动。这个充满灵魂的空间带着无穷变换的面目向他訇然洞开,直到他蓦地意识到,这才是爱丝璀德带他来这里的真相。月盈草的真相,以及,黑夜的真相。
她抱紧了他。她的手臂和怀抱如此柔软,那是黑夜在慢慢吸吮着他,将他具态化的灵魂也从躯壳抽离,融入到这众灵的世界之中。
“你瞧,”她微笑,“它们都是真实的。有人说月盈草苦涩得不能入喉,但现在你知道了,它是多么甜美,就好像加了蜂蜜的茉莉酒的味道。”
云缇亚感到蒙在眼上的布帕微微湿润了。
这感觉陌生而奇特。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再有这种感觉。
“……如果日光下的一切都是幻觉,至少黑夜是真实的;如果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至少你耳中的声音是真实的;如果你身处的世界,一切一切,都是幻觉……至少还有你和我是真实的。”
“醒来吧,云缇,”她贴在他耳边,仿佛轻吟咒语似地呢喃,“为了此时此地的你和我,醒来吧!”
云缇亚只犹豫了一刹那。他手指颤抖着,插入她长发间,突然低下头去吻住她的唇。而她搂着他脖颈,回应他逐渐狂热起来的节奏。灵魂像是真的迸升于躯体之外,他不愿去想任何事,只沉耽在僵硬而猛烈的动作中。所有目之所见的形象都被抛诸脑后,黑暗里仅有的两个人,以及横亘在他们彼此间的温暖,是他这一刻所能感知到的全部。
但这并未维系太久。
毫无预兆地,他停了下来。
他推开怀里的女人,顺手揭下布帕。爱丝璀德神色有些异样,显然她已看出了原因。
“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到底有什么打算?”云缇亚声音像在寒风中晾过一样干冷,“营地里发生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第一个场景,是第16章第一个场景的扩充版。

'关于帕林这个名字的吐槽'
某人:鹭谷的前任镇长是不是名叫卡拉蒙?
我:是的,他还有个弟弟叫做雷斯林  
、Ⅹ 蚁冢(2)
海因里希念完最后一个字,合上书页。灯台已被凝固的蜡泪封满,烛光在他的淡色眼瞳内闪烁不定。
“继续,”床上的人忽然说,“为什么不念下去了?”
“没有了,圣者。”海因里希答道,“刚才是最后一首。”
他将诗集轻轻地放在书桌上,注视着圣徒向内侧卧的背影。行军时即便是宿营过夜,贝鲁恒也依旧穿着甲,只除掉了护肩和外袍。但他的甲胄正在一天天更换,从锻甲到半身鳞甲,再到锁子套衣,越变越轻薄,对于海因里希来说,这是个值得玩味的现象。
“您好像睡意不佳,是光线太亮了么?”
“……我想起了一个人。她已经死去多年,但近来我们相见尤其频繁。每当我闭上眼,都会看到我们分离的景象,一如发生在昨日;但每当入梦,又会回到我与她初识之刻。”
声音里听不出情感波动。仿佛仅仅是一个旅者,在用最平淡的口气谈说着途经所见。海因里希深吸了口气,清寂夜色渗透进军帐来,格外勾人疲倦,他端着半杯罂粟乳浆,靠近贝鲁恒床边。
“喝了这个吧,”讯问官所特有的、温柔得近乎诱导的语调说,“她在梦里等您。”
贝鲁恒轻轻翻过身,对他微笑。
“不,”他说,“我宁愿醒着承受思念的痛苦,也不愿在睡梦中重温早已失去的欢愉。你知道,痛苦是凡人之躯最宝贵的东西,因为它永远令人清醒,明白自己哪道伤口正流着血。”
话音未落,他盖毯下忽有剑芒扬起,迎上海因里希脱鞘而出的刃锋。猝然一击被迫转为防守,海因里希微微变色,他没想到贝鲁恒床上还放了武器。两柄长剑再次相交时,外头的宁静被一声尖唳划破,有士兵在大声叫喊,但很快,混乱的武器碰撞声和各种嘈杂就将仅有的几个清晰声音席卷了进去。隔着帐篷,依然可以看到火光冲天而起,人群来回穿错的黑影和刀剑的白光开始在这背景上剧烈搅动。
“你太谨慎了。”贝鲁恒说,“我早就给了你机会,可你居然拖到了这个时候。”
武圣徒的剑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振动着,在空中织成极难捕捉的光迹,海因里希渐渐只剩下了勉强招架的余地。形销骨立的贝鲁恒仍保留着如此惊世骇俗的剑术,远超乎他预料。他太渴望亲手收获这战利品,却忘了自己已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即便是奄奄一息的狮子,它也依旧是头狮子。
然而毡帘外此刻响起血幕喷薄的嘶声,一具无头尸体扑了进来。三名亲卫紧随而入,见到两人激战,一时竟未上前。贝鲁恒在他们脸上发现一种游离的神色,他虚晃一剑,逼退对手,却没有趁势进攻,从军帐内古怪的静默中,他敏感地嗅到了某丝气味。
“你收买了他们。”
“收买?我可开不起价,”海因里希笑了,那是胜利在望的笑容,“但只有傻子才会站在一个必败无疑的统帅这边。”
贝鲁恒唇角似乎微妙地牵动了一下。“很好。”他说。一大口鲜血随同这句话涌了出来,他慢慢退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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