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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髑髅之花-第15部分

小说: 髑髅之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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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缇亚伸手抓住了剑锋。
面幕后轻微挑动,似是冷笑,可很快变成了惊异。剑下的人握着将自己贯穿的利刃,喊出一个名字:“萤火!”
巨大的黑影从后方扑来,蓄势已久的尖齿刺入混血儿脖颈。这是令任何人类相形见绌的力道,它无可言喻,无可述说,犹如雷雨和急电回应着野原的召唤。彻卡维本能拔剑,但被云缇亚的手指紧紧扣住。短匕向上一划,一道热气腾腾的血泉泼洒下来,狼犬却咬得更紧,四只足爪倒钩似地扎进敌人的肌肉。有那么一刻,云缇亚觉得它不再是一条狗,它是无星无月的林莽用千万年时间凝聚的魂灵,御动长风与狂怒的地火摧毁一切羁束,然而和他一样,生于黑暗,归于黑暗。
只是这一瞬间的僵持,一人一犬的重心已然失了衡,向栏杆外倒去。云缇亚扭过头,狼犬从身边跃过的刹那,他感到萤火正在沉默无声地注视他。它的眼睛纯碧而辉澈,像火石叩击静夜,擦出长长的一道痕迹。月光与岸上的灯火疏忽远去,黑暗的环抱之中,它是唯一的光亮。
水花吞没了它。
狼犬与彻卡维纠缠着坠入海中。波涛在敞开的同时,发出近似于猛兽掠食的嘶吼,但随即恢复平静。
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缇亚缓缓地滑下护栏,跪倒在爱丝璀德身边。血将她苍白的面孔和衣裙浸成了暗红色。他用仅剩的一丝力气将那把剑拔出来,掷到桥下,身子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脸颊贴在自己的血泊中,感受着它正一分分凝固冷却。
仿佛看见远处有人影穿越薄雾,快步朝这里走来。是敌是友,一切未知。
那于他都不重要了。
棕灰的袍裾在跟前拂动。已无法再抬起目光。那人似乎俯下身,伸出厚茧虬结的手,像为死者告慰一样蒙在他眼睛上。
透过指缝,云缇亚最后看到一张深掩在斗篷阴影下,却似曾相识的脸。

、Ⅵ 寂火(3)
他梦见火。
从不可望及的终端沉寂地蔓延过来,像一片大军征服它所踏过的每一寸土地。跟随他的血流如烈酒般点燃,加入到这行列之中。火焰爬上他的长发,他在火舌舔舐下穿过人群,杂乱的面容和刀剑处在至灰暗与至明亮的两极,他却能清晰辨认。人们向彼此微笑,却将武器戳入对方身体。血沾上他的刀锋,瞬即被火啜吸干净。
直到最后一个还站立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首席主事者泽奈恩,年迈的剑技大师,与他一样身上燃烧着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熊熊火焰。“这个时代信奉的就是如此,自杀者会堕入地狱,而无辜被杀的灵魂将获得荣誉,往升天国。”老人用灼热发红的眼睛平静地注视十八岁的少年。“去吧,云缇亚。让我们在诸圣身边再见吧。”
他没有抗拒。长刀分离了恩师的头颅和身躯。大火欢愉地猛扑过去,一边吞咽,一边发出食欲得到极大满足的叫喊。
他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再相见了。
只剩他孤身一人。
天际微光撕破夜幕。他解开衣服,坐在同伴堆叠成山的尸体上,裸着上身和一张带有狰狞烙印的脸,百无聊赖地等待有人来结束他的生命。陌生的军士从他面前走过,拉下长长一列影子,但这与他毫无关系。终于一名戎装佩剑的少女跳下马来,托起他的面庞看了很久。“……你真傻。”儿时无比熟悉的腔调。
他目光越过少女,朝她身后望去。旗帜下,立着一个骑白马的年轻战士,金发被晨曦蒙上一线玫瑰色的边沿,在他光洁的前额,司掌死亡的天使展开血雨之翼,而他身上银白明熠,纤尘不染。烈火逼向他,但很快退缩回来,像一条匍匐扭曲的蛇。
“你是云缇亚。云缇亚·塞黑莱特,诸寂团最优秀的刺客。”那人说,“我听过你的名字。”云缇亚抬眼斜瞥着他,白马驶到跟前,鬃毛飘盈,脖上铜铃清越作响,火焰一直向后退去。“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圣者,”另一个黑衣青年开口道,“不要信任茹丹人。他们天生心胸狭隘,将一切怜悯和示好都视作侮辱。背叛对他们来说心安理得,易如反掌。没有一个国家能与他们长久交往,没有一个异族能得到他们真正的忠诚。”
但那白马上的战士只是淡然地垂下视线。
“我脚下的这条路崎岖坎坷,充满艰难和血腥,”他继续说下去,“但它通往凡人所能想望的荣耀最高处,光明无比,不可限量。如何?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他的语声轻而又轻。一片落羽飘到早已干涸的血泊内,没有沾起半点污痕。
云缇亚薄细的唇角牵动了一下。“去哪儿?”他问。
那人笑了。作为这个问题的回答,他将手伸过来。“到诸圣身边去。”
犹如铜器的裂纹一般,微笑从云缇亚唇边绽开。他抬起手臂,握住那战士伸出的手,掌心交扣的一瞬,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大火正在熄灭。它像一场雪带走猎人的足印那样带走他的血污,留给他一个焦黑干裂、永远渴求着雨水的身体。那个时刻,颊上早已麻木的苍白烙痕开始催生一种新鲜的痛楚,如同朽木低声呻吟,慢慢抽吐出丝微绿迹。那个时刻,他竟以为这一夜已经过去,尘埃在朝晖中降临到他眼睛里,让他有了时序迁转的错觉,身下尸骨腐殖为土,沉积成岩,岩缝中生出凝着晨露的小花,花瓣沿路人前行的方向随风飘散。

光亮穿过沉压在胸前的厚重黑暗触摸肌肤。云缇亚·塞黑莱特醒来了。
伤口传来被无数细小牙齿啮咬的钝痛。有人将汤匙递到嘴边,他认得曼陀罗和罂粟乳的味道,便合紧牙关,不肯下咽。“振作点,大人,”似乎是爱丝璀德,“药效马上要过去了。”
不。云缇亚说。我用不着那东西。
他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被开了个窟窿的上身仿佛还在不停撕裂,逼着他把刚吸进去的一口气又吐了出来。为他处理伤口的是个僧侣,飞针走线将那窟窿补好,迅速打了个结,在旁边的铜盆中洗净双手。“所幸脊椎没事,但要小心以后感染恶化。”说话低沉洪亮,像雷声在暗室内碾动,他站起身。
云缇亚勉强打量着那一袭别无装饰的棕灰斗篷。“谢谢,”抿了抿唇,细若游丝,“我想我们在哪里见过面。”
僧侣默然一笑,走出房间的时候让门敞开,光和微风应邀而来,带走床边的湿闷燥热。这是一间再朴素不过的修院病房,天花板和墙壁是泛黄的白色,边角点缀着水彩勾勒的碎菊,窗台后飘来欧芹与月见草的浅淡香气。爱丝璀德正在整理绷带和手术器械,她头上缠着纱布,但那看来对她已经毫无影响。“你没事了?”云缇亚低声道,“这么快……”
“快?”爱丝璀德微笑,“您这是昏迷的第四天了。”
云缇亚猛然一攥床单。麻醉剂的效果正逐渐平复,钝痛开始尖锐了起来。闭上眼,他看见两颗灼烈燃烧,却像河水中冷浸的星子那样清澈的火焰。
“我……”他呢喃,“对不起,夫人……萤火它……”
风拂过脸颊。或许是盲女苍白的手轻轻拢来,为他拨去覆面的发丝,不经意间,触上那凹凸不平的裸露疤痕。
“……它会回来。”很久,她说。“我一直在等着它。”
房间里不再有声音。甚至连风声、鸟鸣声、遥远的泉流声和人声,也在这无限漫长的一刻被闭锁在外。云缇亚不清楚又过了多久,当他以为自己重将陷入昏睡时,衣衫振动,有人走到他的床头。那人没搬椅子,只是略略倾身,让影子的重量爬到云缇亚身体上。
云缇亚张开眼睛。光线从那人脸庞的一侧越过来,异常刺目。
“珀萨都告诉我了。”
“……您一开始就知道。”
“这儿是寂火教团的修院,十个哥珊人里有九个一辈子也不会来的地方。新圣廷创立之初,我曾在这苦行三年。刚才那个人是我的老师修谟,受我之托,把你带到这里。好好调养,忘掉那事吧。外面就算洪水滔天,也和你无关。”
云缇亚抓住贝鲁恒的手。“那么达姬雅娜,”他嘶声叫道,“就这样白白地……”
贝鲁恒像看着一只要推动硕大石块的蚂蚁那样看着他。
“路尼已经招认他伙同手下奸污了达姬雅娜,并割掉了她的舌头。原本他什么也不肯说,不过在铁处女里关了一天,那都不是问题了。葵花在他住所的前院挖出了大批珠宝、金器、丝缎和名贵香料,以及他还是主教时为了贿赂枢机团成员而写下的一份详单。现在这名单上的人已经全部由宗座亲自指派的圣裁官收审,从他们家中也搜到了同样的财物。不管是按教规还是律法,这些人都会被剥夺枢机主教的名衔,在市民的愤怒和唾骂下当街示众,然后处死;而就算宗座动了恻隐之心,吉耶梅茨也不会放过他们。好了,云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路尼是西庭贵族出身,从前饱受压迫的平民早就对他看不上眼,况且我们刚刚才和西庭订了盟约,公国需要教皇国这块盾牌为它抵挡最大的强敌舍阑人,一个失势的枢机主教,恐怕不会得到比弃子更高的待遇。”
异国商人的货物,初到圣城的流浪者,海边的袭击,墓园的枭鸟,葵花手中灼热扭曲的松明,彻卡维冷冽的匕首,法座侍卫的剑,达姬雅娜黯然流血的面孔。有一条隐约闪现的长线将它们一幕一幕连缀起来。“这不是事实,”云缇亚听见自己因剧痛而低哑的声音,“绝对不是。”
“绝对?没人能说得上什么绝对。看过路尼叫你转交给我的东西吗?冰片,雪松脑,奇楠木,苏佞香,东方白檀,上等没药,都是典礼燔祭的圣物,指甲盖挑一丁点能换十磅黄金。可唯独没有鲸精香——你明白。茹丹人对香料的喜好近乎痴迷,只除了鲸精香。”
“他很精明。他清楚要成功晋身宗座,我将是举足轻重的盟友。”圣徒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床沿。“他也清楚我不会为这微薄小利所动,于是转而寻求从你身上下手。哪怕你实在对它们不感兴趣,也可以拿来作为取悦我的工具——冰片本来就能镇痛,而苏佞香和松脂一起用温水化开,则是调理肺病的良药。这些他都算计好了,但有一点除外:他根本不了解茹丹人,尤其,是你。”
“这不是事实。”云缇亚重复。
“你当然知道路尼的为人,即使在他院子里挖出来的赃物还有待调查,但他给你的那些,无疑都是他自己搜刮而来。”贝鲁恒托着云缇亚下颔,让他直面自己的目光,“他可并非纯洁无辜,想要往上爬,就得随时准备付出跌下来的代价。”
云缇亚眼角刀锋闪动。“您让爱丝璀德去作证了。”
贝鲁恒笑了,笑容一如既往,淡雅温和。
“宗座不喜欢精明得超出其自身能力的人,”他柔声说,“我也一样。”

从那日起,海面时常有血腥味远远漂来,如同鱼类腐败的气息,污浊咸涩,经久不散。
云缇亚的伤口开始慢慢发痒愈合。有时他会一个人坐在海边,仰望那倚靠岩石、桥梁、改道的河渠支撑起的白色城市。没得到允许,他无法离开。这岛礁太过狭小,长宽均不足两里,一眼就能从这一边际望到那一边际。修院是上面唯一的建筑,不足三十人的僧侣和童贞女们用零碎的土地开垦出麦田,再在院落里种上果蔬草药,自给自足,根本毋须与外界来往。在辉光之父的诸多信仰里,寂火是古老而人丁甚微的小教团,却因依附诫日圣廷而在六百年的诸派纷争中幸存了下来。圣曼特裘一世为显宽宏,亲自挑选了哥珊城外一个小岛,为寂火的信徒建立圣所,但对于那些被狂热的痛哭、高喊、俯拜和战斗燃烧了整个生命的“向日葵”而言,它就像路边小小的一块石头,丝毫无害,也丝毫不能吸引他们的视线。
那是一个晴天,云缇亚记得。
五月将要结束,午后的日头颇为毒辣。坐在枣椰树下,天空干净得连一星浮尘都不见,却隐隐有一层极不真实的釉质在缓慢展开。他望着高崖般屹立的圣城,幻想那儿会出现让他回返的船只,但看见的却远非他所期待。螺旋一般盘桓向上的城头,竖起密密麻麻几排针也似的木架,然后有人像祈誓者点亮夜晚的灯柱一样点着了它们。黑烟冲天而起,那火焰在好几里外的海上看来都是这般鲜妍明亮,令盛夏的阳光也黯然失色。
云缇亚站了起来。
遥远的惨呼声顺着风传到了耳边。这声音如此纷繁,却又如此无力,像沸水中挣扎翻滚的蚁群。整座城市被这声音和火焰的洪流托起,呈现出一种轻盈曼妙、近似于飞翔的姿态。黑烟升腾扩张,许久,云缇亚才意识到那并不是烟,而是拥挤在一起的人。声音在此尖利了一瞬间,如同歌唱到最高亢的一个节拍上,终于戛然止息。尔后,那些攒动的人头散去了,却又有人似乎用车推着什么东西,大堆大堆的,倒进人为引流抬高的碧玺河里。
如瀑泉一样、从浮空诸桥与城垣的兽首挂下来的水柱变成了红色。整个哥珊变成了红色。最终这色彩渲染到海中,扩散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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