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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部分

髑髅之花-第127部分

小说: 髑髅之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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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起一根松明,吹熄,将呛鼻的烟束靠近我的眼睛。

“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完全蜕变成一只九音鸟。我得到了行走于暮色和晨光中的能力。表象世界依然与我存在丝微的联系,内里的世界也需要我花大力气、集中全部精神才能洞悉。对我来说够得上奇迹了。我是显与隐的桥梁,是真实的投影与内核之间的鸿沟。作为代价,我失去了所有的感情,诸如怜悯、信任、希冀、喜悦、满足、鄙夷、愤怒、悔疚、悲痛和爱。它们早已陷落在当年的深渊里。
“偶尔我想莱纱拒绝领受黑暗力量是正确的。她知道有一部分人心即使能阅读,也不可能理解——那些你原本就不屑于去理解的心。”
铁匠幽幽叹出一口浊雾。“这就是全部了,”他说,“从头到尾,完整的全部。”
云缇亚会心地笑。
“是的,全部。艾缪·格伦维尔,旺达子爵,哈茂和贝兰的父亲。”
老人注视着他,同样微笑起来。
“我的两个儿子临终时我都见了他们一面。就算是他们自己,也并不为此悲伤。他们无法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却做了想要做到的事。而惩火大概恰好相反。”
他放下砂轮,端详刚刚研磨完毕的一长一短两把刀。现在它们终于获得真正的生命,即将去赴最冷酷、兴许也最雄伟的事业。“而你呢,云缇亚?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我么?云缇亚望向窗外,一座坟茔安栖在院落一角,十字架上挂着小学徒新放上去的花环。是前天坠崖的那个少女,因为与叛徒安努孚亲近,镇上其他人都拒绝帮忙收葬。你的梦做得太久太久,暗杀者。该醒来了。“我不会再行仁慈之事。”世间的善良与美德如同野草,历经风偃而永不根绝,但是,“我也不相信这世上仍有正义。”
“你有信仰吗?”
“没有,也许。”
“不,”艾缪说,“你信仰虚无。”
他把双刀交给茹丹人。已经擦去油脂,开亮雪刃,钉上了事先精心雕刻的羚羊角手柄。刀身并未完全抛光,刺客的武器务必保持与黑夜同一颜色;然而从斜面细看,可以发现陨钢特有的花纹,一叠一叠,那是钢铁的潮汐,随时等待着长声呼啸。
“为它们取个名字吧。”

云缇亚在吱呀呢喃的石板街道上行走。他步伐很轻盈。阳光遍地,流动到他脚下,像垫了层极细的砂。
他清楚自己正走向哪种命运。帕林要他出卖反抗军的伪情报,可他熟悉的教皇绝不会轻信,更不会因为某个女人而宽待他。他必须面对残酷的考验,努力维持清醒,直到敌人认为他已被击溃;就算招供,为了进一步核实,拷问往往也不会中止。最后,当他失去利用价值,或者永昼宫的主人发觉受骗,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他将经受凡人的想象力所无法涵盖的痛苦,死得像只剥了皮的狗。
但他的步伐依然前所未有地轻盈。幽灵是不存在重量的。
转角处的大梣树底下,他瞥见凡塔和夏依。少年换了一身军队里的夹棉布甲,女孩同样,只不过那对于她太肥大了些。见他走来,她的脸率先刷上赧红。
“恭喜。”云缇亚说。
夏依支支吾吾,不知该接什么。“我,我俩……想看看你,”舌头似乎又重新打上了结,“至少……至少说声道别……”
他们都明白。是最后一面了。
“对不起。”凡塔的声音犹如蛛丝。
云缇亚蹲下身,吻了她的脸。凡塔也吻了他。“要勇敢。”紧贴着她耳边,他嘱咐说,得到的回答是一颗晶莹东西的嘀嗒声。“我不会再哭了。”她保证。潮湿的光芒在她眼眶中宛转,终于没有溢出去。
“你的新伙伴——”夏依惊呼,“和以前那对一模一样!不不,更加漂亮——”
云缇亚解下它们,让少年把玩欣赏。迟早有一天他也要与这类器具结成生死与共的盟约,或许这一天已经到来。“你管它们叫什么?”凡塔问。
“‘薄暮’,”云缇亚说,“还有‘拂晓’。”
夏依小心翼翼转动短刀,手指在半寸开外也能感受到刀尖的寒意。“这把就是‘拂晓’吗?”
“不,是长的那把。因为从黑夜到黎明的一段时间总是最为漫长。”
远处一个老妇唤凡塔过去搬炊具。原先那座巨大雕像被推倒的荒地上,矗立着反抗军的旗帜,不是格罗敏心心念念的蝎狮,而是一只没有翅膀的普通狮子,双足人立。云缇亚猜得到帕林设计这个徽章的用意。夏依站在他身边,一同目睹行色匆匆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汇集。是该告诉他了。凡塔还小,但年届十五岁的男孩已算得上男人。他有背负真相的权力和责任。
“杀死格罗敏的并非安努孚。”
少年抬起头,瞳仁无声地张大。
“是我。”
按着夏依的肩膀,云缇亚从最初简短说起,帕林的设局,圣秩官李代桃僵的死,计划如何出现了变故,罪名如何推给一个无法对质的人,被审判的镇长又是如何输掉神断赢得大众的心。少年的表情在他注视之下剧烈起伏,经历了长久的愕然后,慢慢归于沉静。
“……我是否还可以选择?”隔了片刻,他问。
“没错。那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必须做出取舍,并且用双肩承担任何一种选择的后果。”
“那么,”夏依说,“我仍然这样走下去。”他语速开始有些磕绊,定了定才放缓,变得稳重,“我继续跟着帕林,只因为他暂时与我同路。在他的军队里,大多数人上了战场都需要救助,我想尽我所能帮他们一些。我不会再轻信谁,不会随便抛掷自己的生命,这个国家明天的主人是谁,对我其实也不特别重要……但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善良的人,我希望他们活着。他们饱尝苦难,就为了看到一个不同于现在的未来。”
你已经成长得比我坚韧了。军号洪亮吹起,云缇亚猛地一拍夏依脊背。“好好保护凡塔!”
少年奔跑中回过头,朝他晃了晃什么——先前从云缇亚这儿获赠的弯月形匕首。“你忘了……”喊声被风撕裂,“我知道怎么杀人……”
风汹涌不止,仿佛漩涡,将各路人群席卷到荒地中央。
雕像的基石上,帕林一身锁甲,旁边就停着他披挂整齐的坐骑。“你还相信额上有印记的人吗?还以为那印记是主父的亲吻?瞧瞧上一个圣徒把我们的家乡糟践成什么样!区区几人自称头戴光环就窃据神权,凌驾万众之上,放任我们饥寒交迫、血流满地!够了。假如神明在世,何至于容许这一切发生?没有了主父,这个世界只能在我们自己掌中运转!”他双拳紧握,所有人都知道他确确实实攥住了某样东西,那是无数颗凝结在一起的心。“宫殿和城堡将向每一个人敞开,王冠将戴在每一个人头上,最贫苦的劳工也能通过议会直接参与决策,掌握国家的权力。每位公民都拥有不容侵犯的尊严,真正自食其力,劳有所得,就像今日的鹭谷。如果必须一死,请让我为这样的梦想而死!我不需要神佑,却并不孤独,因为有各位与我同在!”
“我们跟随你,帕林!”士兵和夹杂在行列中的形色人等一齐高呼,传令官再次吹响号角。“伪神必败!光辉属于吾众!光辉属于吾众!!”
云缇亚不怜悯他们。他已从老铁匠的故事中学会不因弱小而怜悯任何人,仅仅无可避免地为他们哀伤。
这些人以为自己在发声,但不过是把帕林的声音当成他们自己的声音。
“我终于明白你那时告诉我贝鲁恒还活着的含义。”当军队启程,总指挥官骑马走过来时,云缇亚说。
帕林粲然微笑。谁都无法怀疑这笑容的真诚。
“他不会白死。我父亲也一样。”末了,他补充,“你也一样。”
“我曾以为你是第二个曼特裘,可我错了。你不像他。没有人像他。”
你只是个用黑暗去弥补黑暗的影子。
“再给我一天时间。”这并非请求。“我明天清早就动身,独自一人,肯定比你的大军快,到哥珊用不了多久。”
“请便。还有事么?”
“那两个孩子我托付给你。”云缇亚目光锋利,“没打算要你照顾他们,但至少别叫他们去送死。记住!我从来不信你的承诺,只希望你下决心‘保全大局’之前,能够想想我说的话!”
帕林大笑,一挥马鞭,没有丢下任何承诺。反抗军高歌着一路行进,不见头尾的澎湃急流,漫过广场、桥梁和远方的田野。茹丹人退入阴影,斑驳的日光垂在他眼前琳琅,逆着人群的急湍,他几乎听到它们奏鸣,如在一张曼陀铃的六弦间。
那里他最后一次看见了贝兰,金发、湖蓝色眸子的青年,将他的琴轻轻放在老树根旁边。马上贝兰就要成为另一个人,踏血与火而行,把这个独立于记忆之外的狭小幻境远远、远远地落下。
有女人在呼唤。他以为是叫贝兰,好一会儿才发觉,那叫的是他。
“云缇亚!”
又静待了一刻。
“……云缇亚!”
短短一刻已足够云缇亚胸腔里恢复一片波平浪静。转过身,对上爱丝璀德的眼——却蒙了层洁白绷带。他恍然想起她眼睛血流如注的情景。“不要紧吧?”
“还好,”她轻描淡写,“就这样……其实也不错。”战歌愈来愈稀薄,终成一缕飘飞的烟。“总算告结了,谢天谢地,不会再有人打搅我们。你声音沙哑得很,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
“小心前面,”云缇亚忽然提醒,“有块石头。”
她脚步下意识绕开。事实上,那儿什么也没有。无比安稳的平地。
云缇亚紧绷的神经猛一下松了,心脏像跌进柔软蓬厚的皮毛。这时他才真正感到疲惫。是在她身边才会产生的疲惫,酸痛但温暖,令他害怕,又不得不由衷眷恋。
他任她靠过来,环抱住他的腰。腰带上崭新的双刀早被他拿开了。不能让爱丝璀德摸到它们。
“萤火叼来了獐子,”她攀着他肩胛说,“回去炖汤给你喝。”
“听你的。”
他们的手指相互绞缠在一起。

******

艾缪·格伦维尔看了一眼炉膛,木炭正在褪去最后的淡红。
不需要再拨燃火焰。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一袭棕色僧袍的小学徒站到他面前,手捧同样的衣服,两眼静谧而清亮。老人接过,为自己换上。他解开一直包裹额头的吸汗巾,梳整头发,撕去乱糟糟的大片络腮胡子,又拿过一柄小刀,将这几个月来自然生长的短须修理干净。
然后他戴上僧袍的兜帽。
宽塌帽沿垂下,将他上半张脸笼罩在阴翳当中,只露出粗糙、尖削、刚劲有力的下颔。少年僧侣向他低头行礼,高大的身影也低头回应。
寂火信徒是没有尊卑之分的。
“贝鲁恒,我正照你的嘱咐行事。一切如你预料……”
原本是自语,声音却逐渐扩大,在驯火之人狭窄的居室内盘旋鼓荡。
就像震撼天际的雷鸣声。
“来吧!……让我见证你的恩师所说的时代吧!”


、幕间:虚语
我生命中的声音抵达不了你生命中的耳朵,
但是,为了避免寂寞,
让我们交谈吧。
——《沙与沫》

幕间:虚语

狼从远处看着他们。这些统治鹭谷的野兽对世界的好奇心仿佛永不衰竭,能暂时战胜它的除了疲劳,只有饱餮后的满足。体格巨大的银灰色头狼还在吃獐子内脏(它总是最后一个进食),而它的配偶已经在晒太阳了。一只菜粉蝶落到她雪白的毛皮上。当云缇亚把钓来的鱼扔给她时,她抖了抖潮湿的长吻,发出低吠,惊得那只蝴蝶惶然飞起。
在狼群的下一个繁殖季节来临之前,她重新恢复了美丽,和直面命运的力量。
“她很像你。”云缇亚告诉爱丝璀德,女人低声笑着听他一本正经说完。“我给她起了个名字。”
“嗯?”
狼不需要名字。它们不在乎被人类怎样称呼,反正那都与它们无干。名字只对人自身有意义,它是思念化成具象在内心的倒影。
云缇亚与母狼的黑眼睛对视。“叫做‘朝露’。”

鳟鱼破开腹腔,刮去细鳞,等两面烤得金黄,肉汤差不多也到了最诱人的时候。爱丝璀德捡来石头,在河岸边的平地堆起火塘。大块獐腿肉、带肥厚油脂的腩肉、附近挖的松菇和野生芜菁一锅炖着,再撒一把鼠尾草,扔进新鲜剜下来的麝脐。香气与原本的膻味一冲,也有了种淡乳黄色的质感,从咕嘟的每一个泡沫里向外溢。
云缇亚怕爱丝璀德烫到,先替她盛上一碗,自己用木勺略啜。软烂的芜菁吸饱了肉汁和蘑菇的鲜味,格外甘美,就是……似乎还少些什么。“你加了盐巴吗?”只听火堆对面问。
“哦,是啊。”
她信以为真,一边吹一边喝,忽然皱眉,转身摸索到小罐掰下两块粗盐放入汤锅中。云缇亚扑哧一笑。露出声音是不太明智的,但他抑制不住:捉弄这个无所不知的女人,令他产生了从未体验、甚至从未想象过的快乐。
“无聊。”两眼蒙着白布的女人哼道。幸而烤鱼没忘记调味,他赶紧递过叉子表示赔罪,她撕去半片,小口咀嚼。剔除鱼刺不需要视觉,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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